第二百四十一章 小懲大誡

“你竟然是這樣想的?博一個賢名?”蕭承佑目光明顯的震驚,看了她一會,不知想到了什麼,突然笑了,他的笑容落寞,有些冷意,又像是自嘲。他鬆開她的手腕,退後一步,“原來你竟然這樣看我的?我以爲你雖然性格內斂,但我對你的真心你是看到的。我以爲我們相識兩年你該瞭解我,我以爲我方纔和太子對抗你該明白我對你的堅定不移……原來是我想錯了,你從未相信過我。”

高傲如他,季裳華還是第一次看他這個樣子,落寞無助。她有些慌亂,嘴脣動了動,卻發不出聲音來。

她後知後覺,才發現這些話多麼傷人,可是她當時沒想那麼多,就這麼說出來了。

但他有句話說的對,她的確不相信他,準確的說是不敢相信。她怕重蹈前世覆轍,所以不敢輕易相信別人,也不敢輕易付出全部的真心。

可是看他這個樣子,她才發現自己錯的多麼離譜,對於一個真心愛她的人來說,她的不相信給了他多大的傷害。

“逾明……”她咬了咬嘴脣,不知道該如何說。

他看着她,目光毫無溫度,好像又回到了兩人初次見面的時候他的冷漠。“是不是無論我怎麼做你都不會相信我?我不奢望你現在就愛上我,可至少應該相信我對你的心,可是,你試都沒試就否決了我。”

“是不是你永遠都不會忘了那個人?”

終究還是問出來了,這麼多天以來,這句話就像一根刺深埋心底,他不去想,就不會痛。可是今日之事,又將這根刺拔了出來,黏連着血肉。他知道他終究無法釋懷。

季裳華渾身一顫,呼吸一下子凝滯了,他這是什麼意思?在兗州的時候,他們說好的,從此後他們也很有默契的誰都沒有提,可今天,他卻主動提起,他果然對她失望至極了是嗎?

她閉了閉眼睛,是啊,這是他們本就存在的矛盾,無論怎麼掩飾,終有一天還會爆發出來。

她的脣色一下子變得蒼白,臉上的血色褪的乾乾淨淨。她苦笑一聲,“既然你這麼想,當初又爲何要娶我?至少不會像現在這樣辛苦。”

蕭承佑見她這個模樣,有些後悔。可她現在這麼說是承認了對那人的感情嗎?

是啊,當初求娶她的時候,他說過,不會在意,可是,他終究經受不住一次又一次的打擊,自從和她成婚以來,他總是患得患失,今天終於忍不住問了出來。

季裳華面色憔悴,“那麼,世子想要我如何回答呢?是或不是?”

她心裡清楚,這是兩人之間一直存在的矛盾,今天一次解決也好!

“我不知道。”良久,蕭承佑啞聲道。

季裳華笑了笑,“其實,世子心中已經有了答案,又何須讓我回答?”

蕭承佑目光滿是震驚,還有一絲幾不可察的倉惶,她這是承認了嗎?

季裳華也不多做解釋,她一早就知道,總有一天,舊賬還是會翻出來的。既然他放不下,無論她如何解釋也是無用。

看他不說話,季裳華脣畔浮起一抹淡笑,就像天邊的雲彩,很輕很薄,好像風一吹就會散。“若是世子放不下,趁現在時間不晚,我們……”

“要多久?”話未說完,蕭承佑打斷了她。

季裳華一時無言,不知道他在說什麼。

他攔住她的去路,目光執拗的望着她,“要多久你纔會忘記他?”

季裳華更是意外,她以爲他會對她失望至極然後慢慢放下她,與她和離,可現在看來,他還在堅持。

季裳華心中愧疚,不敢看他的目光,只覺得看他隱忍的表情,自己的心也隱隱作痛。

可是,這件事必須說清楚。

她淡淡笑了,“我回答了世子就會放開我嗎?”

蕭承佑眸光一下子變得驚駭凌厲,“不會!”

“那世子又爲何要問呢,豈非是傷人傷己?”

蕭承佑的脣緊緊抿成冰冷的線條,執拗的盯着她,並不言語。難道他要裝作什麼都不知道一輩子嗎?這換成任何一個男子恐怕都無法忍受。

季裳華已經猜到了他心中所想,緩緩道,“之前在兗州,世子明明說了不在意,我們默契的從不提起,那麼,世子又爲何要堅持詢問此事?世子最近是否得到了什麼消息?”

蕭承佑默然,算是默認。

“世子知道了七夕之夜我和他見面一事?”看他的表情,季裳華嗤笑一聲,“是啊,我怎麼忘記了,聰明絕頂的晉王世子,這點小事怎麼會不知道。可你明明什麼都知道,卻不說出來,看我這些天爲了討好你做的那些事,是不是感覺我就像個跳樑小醜一樣很可笑?”

季裳華雖在微笑,可是說出的話卻很尖銳,蕭承佑心下微慌,“我並無此意,你誤會了。”

“誤會?”季裳華蹙眉,“世子問都不問我我和他說了什麼,就判定了我和他之間有私情,還說我是誤會了?”

“私情”兩個字明顯刺痛了蕭承佑,她怎麼可以這樣說自己?

他想伸出手去拉住她的手,終究只是慢慢握緊成拳,他聲音喑啞,“我現在問,你會說嗎?”

季裳華自嘲一笑,嘆了口氣,“與其這件事一直讓你如鯁在喉,不如我們今日就說個清清楚楚,屆時世子要如何做我別無二話。”

蕭承佑覺得心臟停止了跳動般,生怕聽到不好的話。

這兩個月來,季裳華變了許多,變得更加溫柔,心也更加柔軟。可是今日她分明又回到了以前的冷漠疏離,他有些後悔一時衝動問出那句話,可內心深處又想聽到答案。

季裳華沒有看他,淡淡道,“你也知道,我與他的合作關係,當初我在宮中遇見他,一是爲了保命,二是迫於無奈,三是隻有他幫我除掉二皇子和寧家,所以主動和他結成同盟,我們兩個各取所需,他也欣然同意。”她看着蕭承佑,面色很是肅然,“除此之外,別無他想。可是我沒想過招惹他,更沒想到他對我有了別的心思,但我明明白白拒絕了他。我承認,後來我是對他是有了心動……”

聽到此處,蕭承佑面露苦澀,眼睛裡閃過一抹痛楚,但還是聽季裳華繼續說下去。

“可也僅僅是心動而已,他從來不知道——”季裳華輕笑一聲,看不清她眸底的情緒,“即便對待感情,我也是個極爲理智之人,我清楚的知道我和他之間根本是不可能的,也知道我和他將來會是敵對兩方,所以我便止住了僅有的心動。直至嫁給了你——我只想做好你的妻子,從未想過再和他有什麼。七夕那晚,他設計你我衝散,見到了我。他的性格你應該瞭解,想得到的從不會死心,他想帶我走,可我嚴詞拒絕了他,我告訴他我生活的很幸福,讓他不要來打擾我。事情就是如此,你信或是不信?”

不等他回答,季裳華又道,“還是說,你以爲我是那種水性楊花的女人,一邊勾着你,一邊又對他念念不忘?我既嫁了人,自會守好妻子的本分,不會給周家和晉王府抹黑。所以,就算是爲了周家,你也該知道,我不會和他有什麼。”

季裳華字字誅心,言辭犀利。承認了對那人心動過,又說會守好妻子的本分。

他閉了閉眼睛,“那麼現在呢?你對他……”

季裳華握了握手指,笑了笑,“他現在是大涼的敵人,我怎麼可能還對他有什麼感情?”

她表情淡淡道,“話已至此,信不信全在你。”

蕭承佑看着她冷漠的眼睛,心思複雜。他後悔了,他爲什麼不去問她就一個人胡思亂想。可他還是嫉妒,若是當初他早點明白對她的心意,早些對她表白心意,就不會讓她對別人心動過。

即便她說了,現在和那人是敵人,可他還是忍不住嫉妒。

“可是……”

“我不相信你,和他一點關係都沒有!”季裳華回答的斬釘截鐵。“不相信你,是因爲不敢信你,人心易變,我怎知會不會長久?”

蕭承佑心中涌上狂喜,她不願信他不是因爲別人!

可是他又忍不住失落,“裳華,你這麼聰明,我不信你看不到我對你的心,一直以來我爲你做的那些你看不到嗎?你就這樣直接否定了我對你的一片心意?”

“我……”季裳華看他一眼,垂眸道,“對不起。”

蕭承佑搖頭,滿是堅持,“我不要聽對不起,我要知道原因,真實原因。”

季裳華脣畔升起一抹苦澀,“我相信你現在對我的感情是真的,可是三五年後呢,十年二十年後呢……你待我的心還會一如當初嗎?我不敢確定,一輩子還很長,我不敢拿我一生去賭。我母親貴爲國公府嫡女,爲我父親付出一切,最後還不是落得芳華早逝的下場?難道當初他們就沒有海誓山盟的時候嗎?可才過了幾年,誓言就崩塌了,就連對我母親的死他都無動於衷,任由家中小妾爬上去。不過,這也是誰也改變不了的不是嗎?

但凡有點能力的男子哪一個不是左擁右抱,姬妾成羣呢?就連我大舅舅,那麼愛重大舅母,還是有一個姨娘兩個通房,更何況是你呢?這世上如林太傅和我大哥那樣的人畢竟少之又少。即便外祖母和舅母那樣偏疼我,也是在暗示我你以後會納妾,對此在我們成婚前我就有心理準備了。

你處於這樣的身份,就不可能不納妾,就算你現在不想,以後迫於壓力也一定會,陛下可不會只讓你有一個正妃。所以,反正都是早晚的事,我爲何不試着接受呢?這個世道,對男子和女子的要求本就不同,男子即便姬妾成羣,只要尊重正妻,也會被人稱一句重情重義。可女子只要流露出一點點不想讓夫君納妾的心思,就會被人議論妒忌成性,心胸狹窄。在這種種原因下,你要我如何賭上一生相信你一顆真心呢?”

蕭承佑聽完,不由露出驚異和心疼之色,他不知道,原來她早就有這樣的擔憂了,可是她爲什麼不說,是擔心他也會像其他人那般說她善妒嗎?

可是,她不知道,他有多麼希望她能爲他妒忌,吃醋,小心眼,耍小性子,而不是成爲一個端莊大度的世子妃。

兩人對視良久,沉默無言。終究蕭承佑嘆息一聲,“你有這些憂慮,爲何不問我?”

季裳華笑的平淡,“問你?難道我要逼你許下承諾嗎?誓言是最不可靠的。”

蕭承佑皺眉,他不知道季裳華哪裡來的這些認知,她爲何斷定了他以後會是負心之人呢?

只聽季裳華又道,“若真的到了那一天,我不求你別的,只希望你不要像晉王那般,讓妾室爬到我頭上,當然,我也會像晉王妃一樣牢牢守好自己的正妃之位。”

“你這是說的什麼話?”蕭承佑抓住她的肩膀,讓她面對着自己,“你就對我如此沒有信心嗎?”

季裳華默然不語。

蕭承佑看着她憔悴的面容,又是心急又是心疼,他注視着她的眼睛,認真至極,表情嚴肅,“裳華,你聽好了。我保證,我此生唯你一人足矣,除了你我不會娶別人,更不會有什麼側妃妾室通房,也不會有什麼歌姬舞姬。你願意信我一次嗎?”

季裳華面露驚訝,他這算是誓言嗎?

蕭承佑淡淡道,“你瞭解我的性格,我既說出口,斷沒有反悔的道理。二十多年,我從未多看過哪個女子一眼,除了你我沒有對任何人動過心,以前不會,以後也不會,你大可以安心。”

季裳華不說話,心中複雜,難以言喻。不知道是苦澀還是感動。

蕭承佑得不到她的回答,心中一急,將她攬入懷中,“你願意相信嗎?若我以後做不到,你大可以一劍殺了我,我絕不怨你。”

季裳華的手落在兩側,想了想,終究擡起手將他回抱住,蕭承佑一驚,然後將她擁的更緊。在她耳邊輕聲道,“方纔是我衝動了,你還生氣嗎?”

季裳華搖搖頭,“沒有。”她有什麼資格生他的氣呢,配不上他一片情深的是她啊。

“不過,以後有心事不能壓在心底了,你將事情看的太透,但過猶不及,總是愛多想,多想了之後就鑽牛角尖,屆時我們之間豈不是又生誤會?”蕭承佑低低囑咐道。

季裳華無聲笑了,“你還說我呢,不知道是誰,僅憑楚恆一句話,就自己在那胡思亂想。”

蕭承佑撫摸着她的長髮,笑道,“是我錯了,以後我們都要坦誠相待好不好?”

“坦誠相待”,季裳華聽到這四個字,微笑道,“好。”

蕭承佑終於放心了些,遲疑片刻道,“裳華……我不希望你是爲了盡世子妃的責任而對我好,我希望你是真心……”

“我知道。”季裳華道,“你以爲誰都能使我親手做繡活嗎?”

蕭承佑覺得似乎有一股溫涼的溪水緩緩流淌在心間,溫柔又涼爽,很是愜意,莫名的,他心安了許多。

她就是這樣,嘴上說的比誰都冷酷,實際上卻是自我保護,她對他也是用了真心的,不只是妻子的義務。

“對了。”季裳華突然道,“你替宋思芙撿風箏那事還沒解釋呢。”

季裳華將他推開,目光中流露出“兇狠”和少見的刁蠻。

蕭承佑也是纔想到此事,聽到季裳華這樣“嚴辭詰問”,他忙道,“我的確替她撿過風箏,但不是出於自願。”

季裳華狐疑,“誰還能逼迫你撿風箏?”

蕭承佑也是想了好久纔想到有這麼一件事,好笑道,“還不是因爲你那二表哥周子揚。”

季裳華靜靜聽他道來。

原來幼時周子祺兩兄弟和蕭承佑就同和輔國公在軍中,有一天一起回家,看到好幾個小姑娘在放風箏,當時年紀小,哪裡還記得是哪家小姐。不知怎麼,風箏斷了落在了樹上,原本人家姑娘能拿下來,可是周子揚仗着自己學了點攀牆爬樹的本事,就調皮起來,將人家的風箏高高掛在的樹枝上。幾個小姑娘看了,都哭了。周子祺嚴厲批評了他,讓他將風箏給人家摘下來。周子揚正要去爬樹,就有國公府的小廝來通風報信了,說因着輔國公知道了周子祺兩兄弟之前闖下了禍事要責罰他們,他們一時心急就丟下蕭承佑一人跑了。蕭承佑和他們是一起的,還有那幾個小姑娘眼淚汪汪的看着他,他爲了給周子揚善後,就將風箏摘了下來。

“好像……是有一個小女孩追過來謝我,不過我沒理她。”蕭承佑觀察着季裳華的神色,“現在想想應該是宋思芙。”

季裳華忍俊不禁,她好像可以想象當時的情景,果然本性難移,原來周子揚幼時就那麼調皮搗蛋。

她看着蕭承佑,眼睛閃着瀲灩幽光,嘆了口氣,“沒想到你幼時就開始招桃花了,可見無論年紀大小,都是注重美色的。”

蕭承佑耳根微紅,“……”

他這是被調戲了嗎?

“都這麼多年了,你這朵桃花還對你念念不忘,還聯合太子想給我添堵,你說,這筆賬我該不該算在你頭上?”季裳華眉梢微挑,目中含着盈盈春水。

蕭承佑輕咳一聲,“應該的。”

季裳華收斂了玩笑之意,“宋思芙敢這麼囂張,宋家權勢可見一斑。宋思芙是宋家長房嫡女,她的態度也就代表了宋家的態度,宋家又是太子母族,他方纔那樣做,就是要正式和我們對上了,我們萬萬沒有白白被人欺負的道理。”

蕭承佑猜出了她的想法,“你想給他們一點警告?”

季裳華微微一笑,“小懲大誡便好,太子妃是個聰明人,會明白的。”

兩人相視一笑,頗有默契。

過了片刻,兩人才走出來,楚恆看到自家主子面上沒那麼冷了,鬆了口氣,不用說,就是世子妃的功勞。

他心中腹誹,看來世子真是被世子妃吃的死死的,世子原來多麼不動聲色的一個人,自從一顆心落在了世子妃身上,性情也開始變得陰晴不定。真是英雄難過美人關……

蕭承佑故作嚴肅,“楚恆,幫我去辦一件事。”

楚恆立刻收斂了心思,“世子吩咐。”

兩人一同回到了花園,不少人都往這邊看,無論他們如何強做平靜,可是明眼人都看得出他們面上的春意,不由紛紛想到,世子方纔去哄世子妃了?

沒有哪個男子願意爲妻子做到這一步吧?更何況是尊貴的晉王世子……

是以,不禁有人頻頻投來或羨慕或好奇或妒忌的目光。

蕭承佑對鄭氏微微施了一禮,然後就去了別處,臨走時頗有‘依依惜別’之意。

鄭氏拉着季裳華的手,看她含羞的臉,笑道,“好了?”

季裳華點點頭。

鄭氏覺得牙酸,打趣道,“到底是年紀輕,夫妻倆有了矛盾也是濃情蜜意的。”

林瓊簫正觀看着一株千瓣蓮,聞言不禁笑道,“哦,我倒是好奇,世子是怎麼哄人的?”

季裳華抿脣笑了,在林瓊簫耳邊說了什麼,林瓊簫眉眼舒展,訝然道,“他真是這麼說的?”

季裳華點點頭。

“妹妹以爲呢?”

季裳華看着荷塘,周圍是各種清雅蓮花,微微一笑,“或許……我願意信他一次。”

林瓊簫上前握了握她的手,“世子這樣的人應該不屑於說謊。”

季裳華聞着清幽荷香,“是。”他爲她做了那麼多,她信他一次有何不可呢?也許,真的能如她所願呢。

原本衆人是爲了躲避尷尬而來花園,但漸漸的也被花園裡的風景吸引了,這些荷花品種齊全,好多都是尋常見不到的,沒想到都被太子妃收羅來了。

就在衆人都興意盎然的時候,突然聽到對面傳來一聲尖叫,只聽到“噗通”一聲,有人落水了!

就聽到有人喊道,“救命啊,我家小姐落水了!快救我家小姐!”

“快來人啊……”

所有人都往那邊走去,季裳華對着驚訝的林瓊簫道,“林姐姐,你懷有身孕,就在此處不要走動,我去將大哥叫來照顧你。”

林瓊簫道,“裳華,發生什麼事了?”

季裳華微微一笑,“無事,給某些人一個警告。”

季裳華留下白蘇照顧林瓊簫,又派繁縷將季維之找來,纔去了對岸。

季裳華環顧四周,看見了蕭承佑,他對季裳華點頭示意,季裳華知道他已經將所有事安排好了。

很快,所有人都圍上去了,有夫人小姐也有公子護衛。

接着就有人認出來了,“這不是宋家小姐嗎?”

“是啊,快去稟告太子妃吧……”

“等太子妃來了就晚了,還是救命要緊。”

可誰下去救人也是個問題,畢竟落水的可不是一般千金。

夫人小姐自然不敢下去救人,有妻室的未免招惹麻煩也不想去,沒娶妻的怕被宋家嫌棄也不敢去救。

畢竟男女授受不親,若是救了人,就要負責的,宋家是什麼人家,不是誰都能攀得上的,萬一被宋家滅口就不好了。

若是有個身份高貴的救就好了。

這時候,就看見太子妃正匆匆過來,身後還跟着兩個嬤嬤,太子妃大怒,“還愣着做什麼,這麼多人都看不見有人落水嗎?”

宋思芙在水中掙扎,沉沉浮浮,希望有個人救她,只要能救她就好,她也不在乎什麼名聲了。

不經意間,就看見蕭承佑站在人羣中,她就像看到了救星,“救……救我……”

太子妃終於顧不得儀態,小跑過來,正打算讓身邊兩個嬤嬤跳下去。

只聽又是“噗通”一聲,有一個灰衣男子跳了下去,惹得全場唏噓不已。

此刻她們最好奇的不是宋思芙怎麼落的水,而是想知道跳下去救她的男子是誰?

“小美人,我來救你了!”

聽到這道聲音,全場寂靜。

“小美人,我救了你,你就是我的了……”說着還嘿嘿笑了兩聲。

再看太子妃,臉色可以說十分難看了。

這到底是誰,這是來救人的還是來砸場子的?!

太子妃一聲令下,兩個嬤嬤已經乾淨利落的跳下去了,紛紛向宋思芙那邊游去。

然而,兩個嬤嬤剛碰到宋思芙的衣角,就聽到那男子興奮的大喊道,“哦,我救上來了,美人是我的了!”

語罷,就看見男子託舉着宋思芙游到岸邊,荷花池下面有臺階,便想順着臺階上去。

此刻的宋思芙,滿頭烏髮凌亂不堪,服帖在臉上,髮髻散亂,釵環東倒西歪。妝容也花了,夏天衣衫本就單薄,此刻浸了水,緊緊貼在身體上,更顯現出玲瓏有致的身軀,就連紅色小衣都若隱若現,被許多人看見了。

夫人小姐倒沒什麼,但男子即便想看,也要裝作君子之風,扭過頭去不去看。

太子妃氣的手指都在顫抖,吩咐丫鬟道,“還不將衣服給她披上!”

但那個灰衣男子卻抱着宋思芙不鬆手,口中還道,“不行,我救了她,她就是我的了。”

這是什麼東西,竟敢口出狂言!

太子妃道,“還不將這個人拉開!”

衆人默默地想,拉開又如何,抱也抱過了,還那麼長時間,宋思芙的貞潔早沒了。宋家是什麼人家,一定不會讓宋思芙嫁給一個尋常男子,可能這個男子馬上就要殞命了。不過他也是自找的,誰讓他要自告奮勇跳水救人呢。

宋思芙現在渾身無力,想喊出來聲音都沒辦法,只覺得男子身上一股臭味直鑽到鼻子,還有許多人嘲諷的目光,她恨不得暈死過去纔好。

很快,就有幾個粗使嬤嬤過去了,要將男子拉開,可是男子力氣很大,三兩下就將幾個嬤嬤打到了一邊去,仍舊是抱着宋思芙不撒手,嘴裡好像流出類似口水的東西,滴落到宋思芙的頭髮上。

宋思芙想推開她,可是使不上力氣。只能斷斷續續道,“放……放開……放開我……”

這麼一點聲音,四周人又嘈雜,根本就聽不到。

沒辦法,太子妃就讓護衛去將男子帶走,也顧不得護衛會看到不該看的了。

然而,護衛剛過去,就聽到人羣中有人大喊,“誒?那不是延平郡王嗎?”

衆人紛紛爭相看去。

“哎,仔細看看,好像真的是延平郡王……”

“是他救了宋小姐,他怎麼會來這裡?”

“真是本性難移,人傻了也要捨身救美……”

延平郡王?祁王的兒子,太后的親孫子,還是個傻的?

宋思芙只覺得晴天霹靂直劈下來,兩眼一翻,暈了過去。

延平郡王抱着宋思芙,流着口水,嘿嘿傻笑着,口中還道,“我救了你,你就是我媳婦了,我們現在回家……”

說着,就要起身去抱起宋思芙,一條腿斷了,走起路來一瘸一拐的。

因爲浸了水,身上的臭味怎麼都掩蓋不住,他咧開嘴笑着,嘴角是黏黏的的口水。與其說是“抱着”,不如說是“拖着”往前走。

所有人都想笑,可是礙於太子妃不敢明目張膽,只能低着頭忍着。

太子妃面上十分難堪,大喊道,“郡王傻了,你們也傻了不成?趕快將小姐救出來!”

明明是延平郡王救了落水的宋思芙,可是到了太子妃口中就成了延平郡王害了宋思芙似的。

延平郡王看着那麼多帶刀護衛,立刻將宋思芙“護”住,怒聲道,“我看誰敢和我搶媳婦!滾,都滾!”他揮舞着手臂,“滾開!”

他雖是個傻子,畢竟是郡王,祁王的嫡次子,總不能傷到了他。

護衛畏縮不前,太子妃看着宋思芙被延平郡王抱住,顧不了那麼多了,急切道,“愣着做什麼,你們那麼多人還不能將那個傻子拉開?!”

護衛扔下了刀劍,就要上前動手了。

突然從後面傳來一道憤怒之聲,“傻子?就算我兒是傻子,也輪不到你來說!”

這聲音很是熟悉,太子妃脊背一冷,打了個激靈,回頭一看,不正是祁王妃嗎?

她不是沒有來參加宴會嗎?怎麼會出現在這裡?

她猛然大驚,有人通風報信!

是啊,延平郡王好好的在祁王府待着,爲何會出現在太子府,出現在太子府也就罷了,爲何又出現在荷塘,口中還說着救了宋思芙,宋思芙就是他的。

這……難道是有人設計好的?

她的目光在人羣中逡巡着,忽而看見了一抹月白色人影,即便她裝扮素淨,但她還是一眼就看到了。此刻正展顏微笑,像是在看她,又像是沒在看她。

太子妃覺得頭部一陣眩暈,她此刻已經完全想明白了,這齣戲是季裳華對她的報復!準確的說,是對宋思芙和太子的報復!

真是……成事不足敗事有餘,剛回京都就惹事!

而太子,則是爲了替季芳華出氣而報復季裳華。她真想現在就殺了那個季芳華!

太子妃一邊讓人去叫太子,一邊應付祁王妃。

太子妃陪笑道,“五嬸,你怎麼來了?”

祁王妃一臉嘲諷,“哦,現在知道叫我五嬸了?我可擔不起太子妃一聲五嬸,畢竟我可是你口中傻子的孃親呢。”雖然祁王的確變成了傻子,但是她覺不允許別人說出來!

“王妃,方纔是我一時失言,您大人大量,不要在意……”

祁王妃冷笑一聲,“我可當不起太子妃娘娘的這番話,畢竟誰讓我兒子不經過您的同意就擅自救人呢,我頭一次聽說,救了人也是有錯的。宋家小姐那麼高貴,王府郡王都沒資格救,不知道誰配救她呢?以後我們大家遇到宋家人都要退避三舍纔好,免得衝撞了你們,被太子府護衛責罰。”

這一番言論,使得太子妃面上難堪不已,延平郡王救了宋思芙沒錯,可是難道她沒看到她兒子抱着宋思芙不撒手嗎?哪個閨閣小姐受得了這些?難不成真要宋思芙嫁給一個傻子?

她卻不知道,祁王妃最是護短,在她眼裡,她的兒子是郡王,太后的親孫子,配得上任何人家的小姐,即便是傻也不是別家公子比得上的。

關鍵祁王妃還不算傻,一個宋思芙也就罷了,居然把整個宋家扯進來了。

太子妃硬生生扯出一個笑來,比哭都難堪,“王妃,我想你是誤會了,我萬萬不敢如你所說的那樣。”她以手指了指延平郡王的方向,“您看——”

祁王妃順着太子妃指的方向看去,竟然絲毫不以爲意,她走動了幾步,發上金色步搖的流蘇叮叮作響。“滴水之恩,涌泉相報,更何況是救命之恩。我兒子捨身相救,兩人又有了肌膚之親。剛好,我們祁王府也不是那等不負責任的人家,你們女兒也好以身相許來報答我兒大恩,豈不是兩全其美?”

這……太子妃驚了,她還是頭一次見人能臉不紅心不跳說出這等不要臉的話。

“王妃……這恐怕不好吧?”

“不好?難道太子妃覺得我兒配不上宋家小姐?既如此,那便算了,反正宋思芙也沒了清白,看誰還願意娶她。”說着,祁王妃朝延平郡王招了招手,“延平,我們回去了。”

可是延平郡王卻執意不肯,“不,我要帶我媳婦一起回去。”

祁王妃道,“乖,別鬧了,人家不願意我們也不能強人所難,畢竟宋家小姐可金貴着呢。”

“我不走。”延平郡王搖頭。

祁王妃一個眼神,立刻有她從祁王府帶來的護衛上前將延平郡王帶走。

延平郡王立刻大喊大叫起來,“我不,我要和我媳婦一起走!”

祁王妃沉了臉,“聽話,世上美人那麼多,你想要再去挑一個就是。我們現在就進宮,向太后說說此事,讓她另給你賜個媳婦。”

延平郡王一聽,撒手“扔了”宋思芙,訥訥道,“真……真的?”

“當然是真的。”祁王妃笑道。

衆人一聽,趕緊把自家如花似玉的女兒藏起來免得被祁王妃和延平郡王看上了。這一家人,真是厚顏無恥啊,居然還想着禍害別人家的女兒。

“可是……”延平郡王本來歡呼雀躍,情緒又低落了下來,“可是,我救了她。她也該是我媳婦……”

祁王妃不想再任由他留在這了,一邊哄一邊派人將他帶過來,“乖兒子,我們現在就進宮拜見太后。”

太子妃一聽,暗道不好。

太后本就爲這個傻孫子的婚事着急,奈何不能明目張膽把別人家的女兒賜給延平郡王,否則非出大亂子不可,所有人都會指責太后。而現在麼,不是剛好的機會嗎?太后一定不會放過這個機會,再者,還有皇帝,皇帝可是忌憚着宋家呢,很可能和太后一拍即合,給延平郡王和宋思芙賜婚!

她現在才知道季裳華的心有多黑,設計了別人,還讓別人有苦說不出!利用了太后和皇帝的心思。

她目光陰狠,望向季裳華,季裳華笑的更加溫柔,看在太子妃眼中有一種詭異之感。

鬧劇還沒結束,這時候,就看到一道明黃色的影子飄然遠至,正是太子無疑。可是他身後還跟着一個人……

此人身穿一襲紺青色華服,腰纏着紫色玉帶,腰間配着寶劍和玉珏,走起路來環佩叮噹。劍眉飛揚,目似朗星,面容俊朗,身上有一種懾人的氣勢,看着就像是沙場戰將。

可他偏偏笑的和煦,看着目瞪口呆的衆人,點頭示意,然後給太子妃等人行了禮。

“南庭有禮了。”

他就像看不到宋思芙一般,笑着和衆人寒暄,少傾,來到了蕭承佑面前,“見過世子,聽聞世子新婚,南庭無緣參加婚禮,但此次回京特帶上了賀禮,明日便會派人送到府上,還請世子不要見怪。”

蕭承佑仍舊是面無表情,淡淡道,“多謝費心。”

宋南庭轉過目光,不經意間在季裳華面前掃過,片刻之後落到了鄭氏身上,行了一個晚輩禮,看起來倒是彬彬有禮,好像和周家毫無嫌疑一般,“多年不見,不知國公夫人身體安康否?”

鄭氏也是出身將門,自不怕他身上的氣勢,與他對視,毫不退縮,微微笑道,“託宋公子的福,老身身體還好。”

宋南庭點點頭,“說起來家父與輔國公還是舊相識,一別多年,總算又見面了。等改日一定登門拜訪。”

鄭氏面色平淡,“豈敢。”

和一圈人寒暄完,宋南庭好像纔想到他的妹妹,一臉愧色,對祁王妃道,“多謝延平郡王救了舍妹,若不是郡王,舍妹早就不在人世。父親已經聽說了此事,特派我前來,希望與祁王府結爲姻親。”

------題外話------

女主是對六皇子心動過,但僅僅是心動而已!

那時候,世子還在糾結自己對女主的感情,不敢承認喜歡上了女主,可是,後來他和女主表白的時候已經晚了。女主當時堅決拒絕了他!

其實現在女主已經喜歡世子了,但是不敢承認。因爲她不確定世子是否真的能給她一生一世一雙人。她必須確定了,才能交付真心。

現在確定了,可以好好培養感情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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