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日的在場的禁衛軍統領元青倒是一個至真至情的漢子,趙璟當日的那一番慷慨之言不偏不倚的正好說到了他的心坎裡,他們是禁衛軍,肩負着守衛皇城安危的重任不假,可在得勢的王公大臣眼中,他們的命也是輕賤至極。
天朝重仕輕武,世族子弟可以科舉考取功名,而寒門子弟卻並沒有這等機會,他們面前的道路不過就是參軍而已,上場殺敵建功立業便成了寒門子弟改名命運的唯一機會。
可這些年來,雖然北方蠻夷屢屢的犯境,可趙宣帝只一味的懷柔安撫,金銀珠寶送了無數,連公主如今都要送出去了,這哪裡是和親,分明就是一味求和而已。
身爲將士不能保家衛國,反倒是備受世族子弟的奚落,譏笑他們癡人說夢,輕賤骨頭也想登天,這樣的苦楚非常人所能體會,若非是天下之大已經沒有更好去處,只怕這禁衛軍早就散了。
這些禁衛軍既無身份也無背景,可一個個的卻都是響噹噹的漢子,那日趙璟在閻府中疾言令色的怒斥龔三的僭越之舉,雖是無心,可這樣的言辭卻是如星星之火一般,雖然微弱卻是讓地的暖熱了在場所有禁衛軍的心,而元青身爲他們的統領,那屈膝一跪已經代表了他的態度。
士爲知己者死,趙璟給了他們尊嚴,那他們便給他忠誠。
上一次趙璟的闖宮可不正是元青在背後鼎力相助的結果,甚至就算是趙璟暗暗的透露了他的驚天之舉,元青也是無所動搖,坦言無懼,就連廖辰也是頗爲感慨元青的大義,趙璟有他的相助,絕對是如虎添翼。
如此一來,這皇宮進進出出的對於趙璟來說絕非難事,只不過是麻煩了一些而已,雖然驚險,到底在衆位兄弟的掩護下安然無恙了,不過事實也證明,他這一趟來的相當值得。
驀然被趙璟擁入懷中,那一股熟悉且陌生的淡淡松香之氣赫然衝入腦海,隨之而來的還有一股男子身上的暖熱,如同趙璟此刻的行爲一般,極其霸道的將她整個人都包圍起來。
臉上紅的幾乎可以滴出血來,嫣然不禁懊惱萬分,她竟是萬萬沒有想到自己衝口而出的居然是這樣的話,不但趙璟吃驚,她更是震驚,難道真如趙璟所說,在不知不覺之間,她已經將他的安危擺在了很重要的位置?
心一下子就亂了,喜歡一個人是什麼感覺,嫣然不是不知,但如果可以,她不想再去重溫那種感覺。古人云,士之耽兮猶可脫也,女之耽兮不可脫也,這話不是沒有道理,女子一旦陷入感情,若遇到的不是能溫柔待自己一生的人,那該是何等的悲哀?
可這樣的想法纔出現在嫣然的腦海,她就分明聽到自個兒的心中有一個聲音不停的在反駁,趙璟不是那樣的人,他與趙炫是不一樣的。
迷惘之間,連嫣然都不知道自己究竟該怎麼做了,前世之情讓她嚐到
了受傷的滋味,如今還要再試?
懷中的女子半天都沒有動靜,趙璟雖十分享受着溫香軟玉抱滿懷的感覺,甚至覺得連嫣然身上的那股子淡淡的氣息都化成了致命的毒藥,他明明知道,可還是心甘情願的仰飲,這個女子,分明就是他這一生的魔咒啊。
可這股子不同於以往的感覺卻終究是引起了趙炫的警覺,好不容易經歷了一番劇烈的掙扎才讓自己和馨香軟玉微微拉開了一些距離,他緊張的看着嫣然,惶恐不安道:“你這是怎麼了?到底發生了什麼?“
一句話纔剛剛結束,趙璟的目光一下子直了,黑暗中,嫣然只覺得一道凌厲的殺氣直直的刺向她的脖頸,下意識的一伸手,她立刻明白過來,糟了!趙謙在自己身上弄出的傷口,竟是被趙璟發現了。
藉着輕柔的月色,趙璟好不意外的看到那白皙如上好羊脂玉一般的頸項上赫然出現一圈兒濃重的青紫,甚至中間還有一絲絲觸目驚心的血痕,他不是瞎子,當然看得出那分明是手指的印跡。
怒氣赫然在瞬間全部聚集在胸口,連黑瞳似乎都要噴出火來,趙璟咬牙道:“是誰?這是誰做的?“
傷的這般重,印跡這般的明顯,定然就是這一兩日造成的,而一想到嫣然身處皇宮,趙璟更是耐不住了,一疊聲的質問:“是不是趙炫?他又來欺辱你?!“
除了趙炫,天下還有第二人有這樣的膽子不成?憤怒讓趙璟整個人幾乎都要崩潰,若不是怕嚇着嫣然,他此刻早已暴走,一個弱女子,趙炫他也下得去手?就算是千算萬算,趙璟也根本沒有想到他會齷齪至此!
“不,不是他……“還是被趙璟的怒火嚇住了,嫣然連連的搖頭,她擔心以趙璟此刻不安定的情緒,萬一一個忍不住做出不理智的行爲,那才真正是釀成了大禍!
“你不必替他遮掩,傷了你的人都該死!“目眥欲裂的咬牙切齒,趙璟此刻恨不能生生將趙炫撕成碎片,這種憤怒於他而言也是前所未有。
就算是知道趙宣帝的江山是從自個的父王手中以卑劣的手段得到的,趙璟也從來沒有過這般驚天的憤怒,不過成王敗寇而已,趙宣帝可以搶走,他也可以搶回來,鹿死誰手尚未曾可知,他只是不滿趙宣帝的冷血無情而已,踩着自個至親之人的血肉和屍骨坐上的皇位是否安穩?
而對於趙炫,趙璟可以不怨恨他的肆意凌辱,但卻永遠不會原諒他傷害了自己的女人,這是對一個男人最大的侮辱。
“砰!“心痛道極處,趙璟再也忍不住,揮拳狠狠朝着那石桌用力一錘,只聽得一聲巨響過後,那厚重的石桌居然硬生生的裂成了幾塊碎石,嫣然隨即目瞪口呆,這傢伙瘋了不成?
不過,真正刺痛她的,卻是趙璟手掌流的湍急的鮮血——足可見他那一拳究竟是多麼的用力!
“你受傷了!快跟我進來!”刺目的鮮紅終於讓嫣然忍不住了,也不知道哪裡生出來的一股子力氣,不顧他的反對硬是生拉硬拽的將他拉進廂房,索性福公公是個細心的,便是連金瘡藥這樣的東西都備好了,而且好似還預料到會有人受傷一樣,居然還是放在了百寶架的最顯眼之處。
藉着明亮的燈光,才只是看了一眼傷口,嫣然驚痛的幾乎叫出聲來,那骨骼清奇的手背上,一條長長的撕裂傷口足足有十幾釐米,這根本就是硬生生的被石塊的尖角給劃開的,即便是傷口不在嫣然身上,她也能想象那是怎樣的痛楚。
“你不要命了!這般虐待自個的身子,若是真有好歹……”手忙腳亂的將金瘡藥撒上去,只可惜傷口實在是太長了,那白色的粉末纔剛剛落到皮膚上立刻究竟浸透,竟是一點兒都派不上用場,嫣然忽然哽咽不能言語,他是心疼自己才如此惱怒的吧?
一見着那晶瑩的淚珠再次涌出,趙璟就算是再生氣也繃不住了,一隻手受傷了,鮮血轉眼之間流了淺淺的一灘,他只得勉強用另一隻手拽住嫣然,口中哄道:“你別哭,別哭了,你這一哭比殺了我還難受……”
受傷什麼的趙璟真的不覺得痛在哪裡,可看着嫣然哭,他是真的心痛,若是自己早早的就做好準備,或許今日已經有足夠的能力與趙宣帝抗衡了,只要自己奪回了江山,趙炫哪裡還能有本事傷害的了嫣然?
說到底,趙璟竟是將錯處一股腦的全都歸到自己的身上。
“你還說,流了這麼多的血,這下可怎麼辦……“越是急越是慌亂,一向是最鎮定不過的嫣然此刻也亂了心神,整個腦袋糊成了一團,根本不知道自己該怎麼做纔好,可眼看着一瓶子的金瘡藥都倒上去了,發揮的作用卻是微乎其微的,這不是要命嗎?
血流的多了,趙璟自個兒也覺得有麻煩了,於是咬牙撐着從胸口中摸出一個黑色的藥瓶,咬開之後往傷口一傾,頓時裡面褐色的液體就流了出來。
“這是什麼?“傻傻的看着褐色的液體覆蓋住趙璟手背上那條長長的傷口,說來奇怪,才只是剛剛倒了上去,流血的速度似乎就一下子變慢了。
“上好的止血藥而已,這是草原上纔有的東西,可比金瘡藥管用,不過這東西我可不捨得用在你的身上。“似乎是失血過多,趙璟整個人的臉上透着一股子不正常的蒼白,就連嘴脣都是沒有半點兒血色的,也不知道是不是因爲自己的錯覺,嫣然總覺得趙璟的身體似乎在壓制着顫抖。
趙璟最後一句話,嫣然是越聽越覺得不是滋味,不過是止血藥而已,不捨得用在自己身上,好,就算是這東西價值千金,那不是說明她在趙璟心中的分量也千金也沒有嗎?
神色一下子冷了下去,嫣然忍不住怒道:“這種好東西你自己留着,我可沒福氣用!“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