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本嫣語就覺得福公公這話有些怪,可當時她和阿秀、流熒都已經是出於六神無主的狀態,只是礙於這裡是皇宮不敢造次,這才眼巴巴的守在這裡,而嫣然回來後她們只顧着高興也就忘了這一出,如今聽着左一句“園子”右一句“園子”的,她可是忍不住了,索性當着福公公的面一五一十的全都抖了出來。
臉色瞬間陰沉了下來,嫣然冷笑着撥了撥細長的指甲,繼續發難:“福公公,我阿妹說的可是實情?“感情她被趙謙害的險些喪命,繼而昏死過去的時候,福公公就已經把嫣語她們三人帶到這裡了?難不成,這也是皇上的吩咐?
可這麼一說的話,嫣然是越發的看不透,福公公此舉,分明有將嫣語三人藏起來的意思,他這般又是做什麼?
“二小姐說的不假,可那會兒公主您已經無事,只是不適宜另換宮室,奴才是怕二小姐和兩位姑娘等的着急了,不過可能是時間趕的緊了,所以讓二小姐誤會了什麼,奴才在此給公主和二小姐道個歉。”
福公公的態度可以稱得上畢恭畢敬,他先是恭敬的對着嫣然打了個千兒,然後依樣又是如法炮製的衝着嫣語又是一禮,不管是表情還是動作,乃至於他的話,竟是讓嫣然一下子啞口無言,再也找不出什麼理由來證明他就是故意讓自己住進這春意閣的。
冷眼瞧着福公公低眉順眼的樣子,和宮中的其他宮人都一樣,見了主子都是要低頭的,可看着別人總覺得如木偶人一般沒什麼區別,唯獨這福公公,所作所爲當真是讓嫣然一點都看不透。
原本覺得他是可用之人,雖然貪財,可只要能餵飽,能爲自己做事兒那就不是大問題,至少迴避那些個兩面三刀的要好用多了,可自從在養心殿上,福公公兩次替她圓場,又有這春意閣之事做鋪墊,她心中的疑慮反而是越來越深,難不成,真是自個兒多想了?
沉默了老半天,直到嫣語和兩個侍女的心頭一驚開始懸起來,連帶看着嫣然的目光都有些忐忑不已了,才之聽到她淡淡的說道:“福公公的一張嘴價值千金。“
不明不白的一句話惹得三個丫頭是一腦袋霧水,相反的,那立於當中的福公公卻是喜滋滋的笑着應了:“能得到公主的誇讚是奴才的福氣。“
忽的一陣心煩意亂起來,嫣然此刻才覺得這場問話便是再繼續下去也是沒有半點兒的用處,自個兒面前的可是一隻貨真價實的千年老狐狸呢!這一張巧嘴狡猾至極,藉着諂媚之舉竟然將自個兒的那些個可疑的舉動都推得一乾二淨,倒顯得是自己多心了。
“天色晚了,福公公還是儘早回去給皇上覆命吧,就說貞敏謝過皇上了。“軟軟的擺了擺手,嫣然開始下逐客令了,福公公要是再不回去,趙宣帝定是要多疑了,還是小心一些好。
“奴才告退,想來公主和二小姐奔波一日也
是累了,奴才馬上就讓御膳房準備些暖胃的小食來,公主只管吃着,若是不好只管吩咐另做就是,宮人們必是不敢怠慢的。“手中的拂塵一掃,福公公十分貼心的又叮囑了一句,然後才急匆匆的走了。
福公公出去了,屋子裡才只安靜了一會兒立刻便有幾個宮女出現在門口,領頭的那名圓臉的宮女並不進來,只站在門外恭敬道:“奴婢等給公主送膳食來了。“
看她們的舉動,沒有吩咐是斷然不敢進來的,嫣然玩味似的紅脣輕揚,這皇宮的規矩果真是多如牛毛啊!
“進來吧!“目光幽幽的看着這些宮女輕手輕腳的擺好了膳食,嫣然不緊不慢的吩咐道,”你們不必等了,本公主用完膳她們會收拾的。“
“是。“宮人們應了一聲魚貫而出,這春意閣總算是隻剩下主僕四人了。
“行了,這會兒是真沒外人了,再不讓你說話怕是要憋壞了。”好笑的看了嫣語一眼,這丫頭的性子還是有些毛躁了,到底是年齡小的緣故,尚且不知道這宮中的陰險與黑暗,福公公前腳纔剛走,她立刻就要拉着自己追問,好在自個兒有所警覺及時的用眼神制止了,不然的話定是要被那些宮女們聽了去。
話雖是如此,可憑心而論,嫣然對自己這個妹妹卻是十分的讚賞,自己是兩世爲人又吃了那麼大的虧才明白這些,而她小小年紀能有如此的心性已經是十分難得,比自己強出百倍不止。
“阿姊,到底發生了何事?你之前爲何無緣無故不見蹤影?福公公把我們安排在這裡又是什麼意思?“雖知道自己差點兒闖禍,可早就憋着一肚子的問題了,若是得不到答案,嫣語覺得她一定會被憋死的,所以乾脆的單刀直入,連大氣都不喘一下。
阿秀和流熒雖沒有開口,可兩雙眼睛卻也是全都繞着嫣然打轉兒,在這個問題上,她們倒是毫不猶豫的全都站在了嫣語這一邊,雖然只是小小奴婢,但也不能眼看着主子身陷險境自己卻派不上半點兒用場吧?
“你這丫頭年紀小小心思倒是多,哪裡有那麼多幹繫了,不過就是些小事情罷了。“總不能跟將她遇到趙謙,還差點兒送了小命的事情也都告訴嫣語吧?這丫頭的膽子最小,何苦惹得她跟着一起害怕?
不過嫣然此刻覺得唯一的安慰是,宮中的御膳果真是與衆不同,上次宮宴只顧着大事,只怕連吃進嘴裡的是算是天都不知道,如今倒是得了機會了,可得好好享受。
也不知道是不是福公公特意吩咐了還是公主的膳食規格素來是如此,一張四四方方的百蝶穿花烏木方桌上倒是擺滿了各色的菜式,少說也有十四五樣,雖然看似精緻了一些分量也不多,但對於主僕四人來說卻是絕對足夠了。
一陣陣誘人的香氣引得嫣然越發的覺得飢腸轆轆,索性招呼三人道:”別愣着了,先填飽肚子要緊,你
們兩個也過來一起吃。“
反正這裡只有她們主僕四人,規矩什麼的是做給別人看的,如此場合也比不在意了,再說了,被三雙眼睛死死盯着的滋味着實不好受,權當是趁着這個機會岔開話題。
“阿姊,你現在怎麼還吃的下去這些!“愕然的看着自家阿姊真是舉着筷子要大快朵頤的樣子,嫣語忍不住跺了跺腳,現在都什麼時候了,她怎麼就不着急呢?她們現在身處皇宮,又被帶到這麼一個莫名其妙的地方,若是真遇到什麼不測可怎麼了得?現在她們應該趕緊想辦法離開纔是!
自個兒急的如熱鍋上的螞蟻一般,偏偏別人還一副淡定的樣子,你說嫣語能不氣惱嗎?況且退一萬步的說,這膳食是福公公讓人送來的,又怎知他有沒有在裡面動手腳?在嫣語的心中,自己的阿姊一向是最聰明有主意的,現在怎麼犯糊塗了?
慢悠悠的往嘴裡送了一筷子梗米粥,嫣然微微一笑極其淡定:“不吃飯只怕不等別人對我們下手,我們就要餓死在這裡了,傻丫頭,你連這個道理都不知道麼?”
既來之則安之,福公公擺明了是不會說實話了,不過嫣然也確定了他沒有要害自己的心思,甚至還能不漏痕跡的幫着她們,這就已經足夠了,至少以福公公的身份,他的一句話可是抵得過旁人費盡口舌的求情解釋。
再者說了,這裡可是皇宮,她們四個弱女子可沒有什麼飛天遁地的能耐,且沒有萬全的把握,嫣然是絕對不會冒險的,得罪了趙宣帝可比惹怒趙炫和趙謙要嚴重的多,這是一招兇險無比的棋,不到生死攸關絕對不能輕易妄動。
嫣語自知說不過阿姊,只能氣呼呼的冷着一張小臉也往桌邊一坐,這捱餓的滋味確實不怎麼好受,尤其是她們從早上入宮道現在幾乎是滴水未進的,此刻聞着飯菜的香氣哪裡還能忍得住?
主僕四人用了飯食,阿秀和流熒收拾停當,按照慣例沏了一壺上好的茶水放在兩位主子的手邊,嫣然只盯着那茶碗一瞧,立刻就笑了:“喲,還是雨前龍井,宮中的東西果真是好的,這樣的茶色便是重金都買不到呢。”
能夠送到皇宮裡的東西那都是頂尖的,但也不是人人都能用上的,這龍井湯色清亮,葉形優美,香味悠長,且並無存貯的古樸之感,想來必然是今年的新茶,而這樣的時節只怕定是快馬加鞭從江南進貢來的,分量也極其少,看來這又是福公公的功勞了。
“茶是好茶,可是阿姊也太讓人氣悶了,孃親囑咐我們姐妹二人連心,可阿姊事事都要瞞着我!”嫣語氣惱不已,李家的女兒不止阿姊一個,她也是該出些力氣的!
修長的手指輕輕轉着手中的青瓷薄胎茶碗,些許的溫熱透過杯子直透指尖,嫣然的笑容越發的柔和起來:“可是我的好妹妹,有時候你知道的越多煩惱就越多,天真一世是福氣。”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