嫣語也不繞彎子了,快人快語道:“皇上是天子,君要臣死臣不得不死,可他這麼大張旗鼓的讓阿姊入宮,若是阿姊有個萬一豈不是要落人話柄?要我說,只怕皇上那邊我們是不用擔心的。”
食指曲起輕輕的叩擊着桌面,嫣然眼中讚賞的光芒一閃而過,卻依舊是不動聲色的問道:“那你再說說,我們需要擔心誰?”
這一次,嫣語倒是有些猶豫了,她徵求似的看了嫣然一眼,然後輕輕吐出三個字:“五公主!”
直到此刻,嫣然臉上的笑容才突然綻放開來,像是第一次認識自己的妹妹一般,她嘆了一口氣欣喜道:“我的妹妹果然是聰明!”
她能有此刻的心境,不過是帶着前世的記憶而已,說穿了就是她早已經洞悉了一切,而嫣語卻不一樣,她足足比自己小了兩歲,此刻就擁有這般的心境,當真是難得!
似乎被誇得有些不好意思了,嫣語微微有些不好意思的垂下腦袋,輕聲道:“阿姊纔是我最佩服的人呢,我不過是想跟阿姊一樣保護爹孃和哥哥。”
眼圈兒微微潮溼了,嫣然握住妹妹的手:“好,那我們姐妹倆就一起努力,好好的保護家人!”
原本,她是怎麼也不想將父母和弟妹牽扯進來,甚至還得想盡辦法的瞞住他們,而重生的秘密也一直被她死死的隱瞞在心中,就連阿秀和流熒都不曾知曉,嫣然心中清楚的很,一旦說出這個秘密,也許父母弟妹不在意,可天下沒有不透風的牆,若是泄露出去,旁人如何看她?只怕這人世間都容不得她了。
而嫣然最怕的,便是趙炫的皇子身份,自己不過是一個大臣之女,和他對抗猶如飛蛾撲火,隨時都會有生命危險,即便是她拼着一死拉着趙炫下了地獄,趙宣帝如何能放過自己的家人?
所以,嫣然只能拼命的周旋,甚至在沒有足夠的能力之前,她並不打算跟趙炫正面交鋒,可如今的情形已經容不得她多想,自己重新而過,而時移世易,很多事情都不像是原來那樣了,就譬如這一世的和親。
誠然,這樣的變故讓嫣然驚慌失措,可冷靜下來之後她很快意識道這絕對不是一個意外,甚至,自己縱然可以改變很多事情原本的軌跡,但接下來的發展她又該如何控制?到底是她太過於天真了!
面對如此棘手的一面,嫣然不得已只能妥協,她需要藉助別人的力量幫助自己,趙璟就是最好的選擇,而嫣語,她並不打算將她牽扯進來,但無關緊要的事情自然是可以讓她知曉,這樣或許對於父母都是一種安慰。
馬車軲轆拼命的轉動,嫣然挑起簾子的一角往外面一瞥,原來已經道朱雀大街了,這是進宮的主幹道,平日裡就是人來人往的熱鬧非凡,今日更是如此,這裡的商賈小民似乎都見慣了不時地有宮中往來的車輛駛過,遠遠的看到他們立即就讓開退在一旁,竟是連頭都不敢擡。
哂笑一聲,嫣然嘲弄不已,
只怕他們敬的便只是這輛華貴的馬車而已,至於車裡的人是誰,是笑是哭,那可沒人在意的。
“姐姐看的這麼入神,難不成是見了什麼有趣的事情了?”自從發生和親之事之後,連帶着嫣語都受到波及,就連出府都被沈眉派了侍女和家僕死死的跟着,嫣語雖然是個文靜的性格,到底也是憋壞了,更何況她如今的年紀也正是愛玩愛鬧的時候,如何能不被吸引。
“也沒什麼,不過是瞧着熱鬧而已!”
隨口應了一聲,嫣然剛要放下簾子,耳邊卻傳來一聲低低的驚歎:“咦,這是哪家的姑娘,生的真是漂亮,之前似乎沒有見到過呢!”
就在距離他們的馬車不過四五丈遠的前方,一輛雪青色的馬車停在了路邊,小婢女和幾個僕人都下了車,似乎和商販在爭吵着什麼,而那馬車的車簾剛巧的也掀開了一條縫隙,露出了一張燦若春花的麗顏。
尖尖的指甲深深的印入掌心,那張我見猶憐的小臉,還真是和記憶中一模一樣,很好,柳莞爾,真是想不到你我會在今日見面了!
“讓馬車停下!”低低的吩咐了一聲,嫣然薄脣一抿,伸手就把簾子放下了。
“阿姊?”
“小姐?”
嫣語和阿秀驚疑的出聲,她們這是要下車嗎?可是如今她們是奉旨進宮,如何能夠耽擱?
倒是流熒反應過來,翻身已經快步的掀開簾子衝着那車伕吩咐了一句,車伕想必也是訓練有素,知道這車內人的身份,不疑有他立刻就勒住了繮繩,身後的小太監見狀,立即上來一個,尖着嗓子叫:“爲何停下?耽誤了功夫,你有幾個腦袋夠砍的?”
流熒賠笑一聲:“公公,是公主吩咐了要停下,咱們可不敢不聽主子的話,要不您去跟福公公說說?”
要說這公主的身份還真是好使,至少這小太監是不敢對着流熒尖聲諷刺的,沒過多久,聽到外面一陣窸窸窣窣的響動,緊接着便是福公公的聲音:“公主有什麼吩咐?咱們再有一刻鐘就能進宮了。”
“本宮有些不舒服,頭疼的厲害,這馬車又晃的緊,不知道公公可否容本宮休息片刻?”有氣無力的聲音從馬車裡穿出,端的是嬌弱無比。
福公公也不是傻子,眼圈兒一轉,他自己倒是笑了:“公主剛剛在李大人府中還是好好的,怎麼現在就不舒服了?況且這會子停了,一時半會兒也找不到大夫來給公主診治,我看還是速速回宮請了御醫給公主好好瞧瞧,公主以爲如何?”
這意思分明就是對嫣然的話有質疑,好個奸猾的福公公,收了她一荷包的金葉子,又收了那一摞銀票,如今想翻臉不認人?
冷冷的勾了勾脣角,嫣然故意粗粗的喘了幾口氣,好半天才輕聲慢語的說道:“那……那好吧,就不難爲公公了,本宮還可以撐、撐着…….”
話音纔剛剛落地,一聲尖叫陡然響起:“呀!公主,
您這是怎麼啦?”
緊接着便是噼裡啪啦的一陣亂響,站在外面的流熒臉色一白,下意識的就將簾子掀開,只見嫣然躺在虎皮的軟毯上,一張笑臉已經是煞白不已,嘴角似乎還殘留着一點兒殷紅的血跡,就連旁邊的地毯上都染上了那麼一小點十分顯眼的污跡,而阿秀和嫣語一人一邊的跪坐在她的身旁,驚慌失措的連連叫嚷。
哇的一聲,流熒自個也哭出來:“剛剛不是還好端端的嗎?福公公,您看如今該怎麼辦啊?”
流熒哭的可憐,那福公公顯然也被驚住了,剛剛進去還是好好的人,怎麼着一會兒功夫就落的要吐血的地步了?要知道如今嫣然的身份擺在那裡,而趙宣帝的態度又是高看了一眼,別人不知道內情的或許還不會怎麼樣,可福公公與別人不同,他成天跟在皇上身邊,肚子裡的東西可比別人多多了。
這位貞敏公主只怕不會是個小角色,如今京城的私鹽買賣可牢牢的控制在她的手中,就憑這一點,皇上在短時間之內就不會對她怎麼樣,福公公自然要好好的伺候着,如今這位公主眼瞅着緊要進宮了,冷不丁的來這麼一茬,想也不用想,此事絕對是跟他脫不了任何的干係。
福公公心裡跟明鏡似的,自己能呆在趙宣帝的身邊多年,憑的就是管好自己的耳朵和嘴巴,主子的事情從來不議論,即便是主子開口讓你隨便說說,那也是絕對不能越了規矩的。
如今貞敏公主眼看着就要炙手可熱,可這會兒在路上出了意外,不說比人,只怕是連皇上都不能饒了他的。
額頭上冷汗已經嘩啦啦的全部都下來了,福公公這會子也慌了神,手足無措道:“公主這是生了什麼病症,怎麼會來的這樣急!”
流熒急的眼淚都下來了:“我們公主從小身子就弱了些,便是拿着那些個老山參不要錢似的補養着身子纔好好的長大了,旁人看來是沒什麼不足,可內裡卻還是虛的,如今更因爲前段時間張羅鹽坊的事情成天忙着,身子可不是得虧空的更加厲害了?嗚嗚,可憐我家公主如此嘔心瀝血,可這身子着實是——”
一邊說一邊傷心,流熒終於是忍不住抽噎起來,那福公公見狀表情更加慌亂了:“這可如何是好啊?如今這裡可沒什麼醫館之類的,若是一來一回還不知道耽誤多少工夫啊!”
魚兒果真是上鉤了,嫣語的手背突然被碰了碰,她立刻就會意過來,瞪着兩隻紅彤彤的兔子眼道:“可之前的大夫說了,小姐最怕的就是受到顛簸,今日是皇上召見,小姐哪裡敢耽擱?可誰知道還是弄成這般……如今那大夫給阿姊開的藥還在府中收着,這可如何是好?”
豆大的淚珠接二連三的掉落,嫣語五官原本長得就不錯,只因爲沒長開還稍稍的帶着稚氣,如今換上這丫鬟的衣服倒是分外的討喜可愛,她哭的傷心,外頭看着的那些人也都一下子不忍心起來,心道這小丫頭倒是個忠心護主的,難得啊!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