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然,天理循環,報應不爽,那趙宣帝可不是一個念舊情的主兒,在他看來,柳公旦既然能背叛之前的主子,當然也就能背叛他,是以趙宣帝奪位之後,也只將柳公旦安插在翰林院,而後來的那個錯處如今想來更加是耐人尋味。
連連冷笑了幾聲,趙璟纔算是將思緒迴歸到事情的重點上:“想來這柳公旦也是好本事,居然能讓趙宣帝不殺他,還有翻身的一天,倒是小瞧他了!”
手中紙扇一合,廖辰同樣是冷笑道:“那可不,聖上是因爲可惜他的才華不殺他,不過西林這十年,想必他也吃足了苦頭,聽說這一次他弄了個什麼萬言書,聖上感念其忠心,准許他回京。更有趣的是,早在三月之前,三皇子的人可是去過西林啊!”
這纔是問題的重點,那西林可是不毛之地,離京城足足有數千裡之遙,且民風彪悍,被貶到此地,想必當時趙宣帝是動了讓柳公旦自生自滅的想法,可誰料他居然能隱忍十年。
手指輕輕叩擊了一下桌面,清脆之聲頓時響起,趙璟的脣邊忽然綻放出一個玩味的笑容,他看向廖辰:“你如今心思越發的多了,好好的話竟然要拐彎抹角,我竟然不知道你早就盯上趙炫了?“
連三個月前趙炫的人去了西林都知道,想必廖辰在背地裡一定是安插了不少的眼線,不過兄弟多年,趙璟自然知道他這一番計量統統是爲了自己,若非是如此,廖辰爲何要冒着得罪趙炫的風險做出這些?
可正是因爲這樣才讓趙璟擔心,那趙炫哪裡就是好糊弄過去的,一個弄不好若是讓他發現了,豈不是會連累了整個廖家?到最後還不是自己的一場罪過?
廖辰自然不會把這般威脅當成是真格的,他施施然笑道:“知己知彼才能百戰不殆,更何況你我是一根繩上的螞蚱,何須如此多言?”
儘管如此,趙璟還是沉默片刻,然後低聲說道:“莫要牽扯廖家!”
那廖家也不是鐘鳴鼎食之家,雖然現在還有鎮國公的名號,可朝廷上有規定,不是王公貴胄,爵位世襲不過三代,而廖家的鎮國公名號到了廖辰的父親已經是第三代了,若再無功績,這名號就該收回了。
只不過這廖家和別的世族大家不同,不管是廖辰兄弟二人還是廖老爺卻都是性子淡薄、最不爭名利,只說廖辰的兄長廖遠之在世家子弟中早有才子之名,可偏偏不喜歡朝廷裡的爾虞我詐,只任了一個閒官,每日裡閒雲野鶴的,夫妻恩愛非常。
廖辰自然是有過之而無不及,雖然是已近弱冠之年,卻沒有半點兒想要走仕途的意思,而廖老爺對此也是不管不顧,甚至還頗有讚賞的意思,因此這廖家上下在別人看來着實是怪異極了。
廖辰與趙璟交好,有他襄助,趙璟自然是欣喜若狂,可是他身爲廖家的二少爺,若是真被趙炫揪
着不放,焉能不禍及廖家?而這恰恰是趙璟不願意見到的。
廖辰對此倒是不以爲意,依舊是笑得雲淡風輕的:“你以爲若是沒有父親的默許贊同,你我能在年少時就得以交好?父親自然是知道會有什麼後果,所以,大哥纔不願意和皇家扯上關係,要不是怕引人非議只怕他連這個閒官也是不要做的。”
趙璟聞言卻只是震驚,然而細細一想,他倒是苦笑不已,是啊,這麼簡單的到底自己爲何直到現在纔看清?他與廖辰相識已經十幾年,稚齡孩童自然是不懂得朝廷局勢的,可要是廖老爺有心規勸的話,如何能不阻止廖辰與自己接近?
想來,廖老爺定然是早就預料到自己這樣做會有什麼樣的後果,不管是年少時還是現在,趙璟的身份對於趙宣帝來說都是紮在心尖上的刺,人都說落難之時,旁人要做到袖手旁邊已經是不容易了,怎能還要求雪中送炭?更何況這樣做對廖家又有什麼好處?難不成廖老爺還想把寶壓在他的身上不同?要知道這幾乎可以算是穩賠不賺的買賣。
縱然自己和廖辰是多年的兄弟,趙璟也不得不艱難開口:“廖伯父如此,我着實是十分感激,只是這樣的深情厚誼,趙璟萬萬承受不起。”
這世間之事都有個因果關係,趙璟相信廖老爺絕對不會無緣無故的如此,這實在不符合常理。
廖辰倒是擺了擺手道:“得了,我也不瞞着你了,實話跟你說吧,我父親當年被人誣陷犯了死罪,是莊親王還了他的清白,父親被放出來之後,因緣際會的換了名字和身份,原本想着有機會能報答當時的救命之恩,可沒想到先皇駕崩發生了這樣大的變故,以我父親一人之力定然是不能與趙宣帝對抗,所以他便只能養精蓄銳,一直等到你我成年。
原本,廖老爺心中對趙璟奪回江山帝位也是一點兒把握都沒有,畢竟,趙宣帝對他一直都是十分忌憚,手上沒有半點兒的實權和軍隊,他如何有能力從趙宣帝奪回一切,這種情況下,保全性命已經是不易了。
可廖老爺也沒有想到的是,趙璟自幼便是天資聰敏,如今看來已經凜然成了氣候,而朝堂上這些年有不斷的起風波,明爭暗鬥一直都是鬧個不休,廖老爺看的真切,這是一個千載難逢的好機會,若是能夠把控好,自然是能夠成就一番大事。
不過,正如廖辰所說,知己知彼方能百戰不殆,那廖家也算是有着鎮國公的名頭,雖然如今敗落了不少,已經不能和鼎盛之時相比,但是瘦死的駱駝比馬大,到底也是有些手段的。
廖辰說的得意,趙璟聽的卻是大爲震撼,想來這事兒一定發生了很長一段時間,甚至連自己的父王可能都不記得有這麼一個緣故了,也許他只是順手還願了事情的真相,洗清了廖老爺的冤屈,可沒想到,廖家爲了報恩居然能做這麼多!
這些年間,雖然廖老爺表面上沒有出頭,可背地裡卻是暗暗的幫了他不少,這些趙璟都記在心中哪裡敢忘?
“好了,你我兄弟自然不必說這個,父親讓我知會你,只怕那柳公旦現在已經是趙炫的人了,聽說西林柳家之女貌比天仙,琴棋書畫無一不精,而三皇子不日就要選親,只怕這兩件事合二爲一,不是什麼好兆頭啊。“
早不升遷晚不升遷,偏偏是在這個節骨眼上,如何不讓人瞎想?況且就只是這柳公旦的升遷也是疑點重重,西林距離京城幾千裡之遙,山高路遠的又是窮山惡水,而之前道這裡任職的官員大都是到死都要留在這裡,說來這柳公旦的運氣還真是不一般的好啊!
趙璟聞言,面色微微閃過一絲訝異:“你的意思是柳公旦的升遷是趙炫做的手腳?可他爲什麼偏偏選了這麼個人,而且趙炫若是娶了柳家女……”
話音戛然而止,後面的話硬生生的被趙璟給嚥了下去,廖辰與他交換了一個瞭然的眼神,然後十分肯定的接口道:“只怕柳公旦對於趙炫來說一定是有大用!”
趙宣帝前幾日已經下旨了,和親大典上,所有朝廷五品以上官員家中的待嫁女兒都可入宮觀禮,話雖然沒有明說,可長伴君側,這些人自然都練就了耳聽八方、眼觀六路的好本事。
這話裡話外的意思,分明就是想借着和親大典的關係讓那些官家小姐進宮過一過眼,畢竟皇子娶妻納妾可是要十分慎重的,而既然是官家之女,且她們父兄的位份又不低,趙炫一旦要是看中了,自然至少都得是個側福晉,而往上再走一步就是福晉。
如今趙炫是呼聲最多的王位繼承人,他的福晉可是未來的皇后娘娘啊,一人之下萬人之上,這樣的殊榮簡直就是求也求不得的,柳公旦這時候入京,只怕剛巧能讓自己的女兒趕上和親大典,這還真是“剛巧”了!
只不過,趙璟不明白的是,趙炫爲何要對一個小小的柳公旦禮遇至此?就算是他如今升遷了,說破大天也不過是四五品的官員,縱然比起在西林的時候已經不可同日而語,可京城這地方卻是貴人最多,四五品的小官如何能讓趙炫看在眼中?這其中的意味,真的是讓人琢磨不透了。
“其實要是照我說,咱們只攪黃了這樁婚事就好,好辦而且不露痕跡,便是趙炫懷疑又能如何!”廖辰的腦袋轉的快,不過是幾秒鐘的時間就想到了一個好主意,趙炫不是要娶柳公旦的女兒嗎?雖然他們不知道他二人幾乎達成了什麼協議,但是,若將柳家女兒牢牢控制在手中,他們的計劃自然是付諸東流。
至於怎麼控制嘛……轉了轉眼珠子,廖辰乾咳了一聲,臉上忽然出現了一抹促狹之色,能讓女人心甘情願的當然就只有動之以“情”了!而此時卻非得是趙璟出山不可,就是不知道他願不願意啊!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