鳳若柳從旁聽了半天,聽出些苗頭,見薛氏氣的臉色發青,上前勸道,“母親息怒,此事若真是蘇姨娘所爲,問清楚也就是了,母親萬不可氣壞了身體。”
說罷她有意無意看了鳳若桐一眼,原以爲大姐會說些什麼,然大姐卻似乎沒聽到這邊的對話,一個人在那旁看布料,她委實有些看不透,大姐到底在想什麼。
薛氏冷聲道,“此事自然是要問清楚的。我將好好一個布莊交到蘇姨娘手上,她就這樣毀我薛家的聲譽,好的很!”
正說話間,蘇姨娘急匆匆進來,一見薛氏臉色不對,就知道事情麻煩了,她趕緊上前笑道,“大姐不是說要等我一起的嗎,怎麼就先過來了?若柳,你也來了?”
鳳若柳微一點頭,遞過一個眼色去:母親很生氣,你小心應對。
蘇姨娘笑顏不改,“大姐怎麼到庫房來了,這裡又冷又潮溼,還是到前面去吧。”
薛氏冷冷看她一眼,“蘇姨娘,你現在就跟我解釋清楚,布莊每個月九成的盈利,都去了何處。”
蘇姨娘笑容一僵,速度極快地給了丁耀先一個狠毒的眼神,苦下臉來,“大姐,你也知道這兩年布莊的生意不好,就算是九成的盈利,也沒有多少,都用來進料了,還能有什麼別的去處不成?你看這棉花啊,染料啊,都是需要銀兩的。”
鳳若桐無聲一笑,這算什麼理由?蘇姨娘看來也是沒個說辭,連這種蹩腳的藉口都找的出。誰家做買賣還不得在成本,可她這買賣做的,漏洞太大了,傻子都看得出來有問題,更何況是久經商場的母親大人呢?
果然薛氏冷哼一聲,“蘇姨娘,你不必拿這些不像樣的理由來搪塞我,我一早就猜到布莊肯定出了問題,偏生你和老夫人都百般地保證沒有事,現在怎樣?布莊都快關門了,你若不說個理由出來,這布莊我少不得也要收回來了。”
蘇姨娘一驚,這布莊的生意雖然越來越不像樣,可有這個店鋪,她好歹也有個念想,如果鋪子讓薛氏給收回去了,以後她也別想再有別的鋪子可以打理,那不但沒有盈利,就連那個大窟窿,也沒法填補了!“大姐,這……”
“除非你說清楚,爲何要拿走布莊九成的盈利,把買賣做成這樣,”薛氏板起臉道,“一開始布莊生意很好,如果一直做下去,斷不會成今日局面。”
蘇姨娘登時語塞,她本來就有事情瞞着薛氏,今日薛氏一說要來布莊看看,她就知道要麻煩了,偏偏鳳老夫人又不在府上,她不過稍加阻攔,薛氏和老爺就一起提出質疑,她根本不敢強硬。
原本她是想先一步過來,跟布莊的夥計套好辭,再像以前一樣,弄幾匹像樣的布出來做足場面,卻不料薛氏和鳳若桐居然早一步過來,什麼都看到了,這讓她根本就無從解釋。
“說不清楚是嗎?”薛氏也不跟她客氣,“耀先,把布莊的賬本拿出來,仔仔細細算清楚。蘇姨娘,把鑰匙交回來。”她伸出手去,半點沒有商量的餘地。
蘇姨娘的臉色接着就不那麼好看了,“大姐,這不好吧?當初你可是在老夫人和老爺面前,親手把鑰匙交給我,讓我打理布莊的生意,現在老夫人和老爺都不在,這鑰匙你說交就交,我上哪兒說理去?”
薛氏眼神一寒:拿老夫人來壓我是不是?蘇姨娘,你別以爲,每次用這招都會管用!“當初你也答應過我,會好好打理布莊的生意,讓薛氏的‘流光錦’一直賣到其他國中去,你做到了嗎?”
“我——”蘇姨娘登時語塞,臉上陣紅陣白,在這一點上,她確實沒理由跟薛氏吵,可就這麼把布莊交回去,她又實在不甘心。“大姐,不管怎麼說,你要拿回布莊,總得等老夫人回來再說,要不然以後有個什麼,我還說不清道不明瞭。”
“好,”薛氏聲音一厲,“那你先給我說清楚,布莊九成的盈利,你到底拿到哪裡去了?!”三萬多兩銀子呢,可不是個小數目,平常也沒見蘇姨娘大手大腳地花銷,那錢究竟去了何處。
鳳若桐淡然看着蘇姨娘,就聽她有什麼解釋。
蘇姨娘在薛氏迫人的壓力之下,明顯有些心虛,卻還是咬着牙不解釋,“大姐,反正我是一個子兒都沒私拿,你不信可以去我的院兒裡查,除了每個月的份錢,你多查出一錢銀子來,我也沒臉再在鳳府待下去了。大姐,在這外頭,你我還是不要吵了,有什麼話回去再說,好不好?”
今兒個她如果當着這些人的面,把布莊交回到薛氏手中,就真個說明她不會做生意,把布莊弄成這樣,才由薛氏收拾殘局,她肯定是要下不來臺的,在鳳元良面前,她的份量就輕了許多,她絕不允許這樣的事情發生!
薛氏眼帶嘲諷,“怎麼,你難道還破丟臉不成?你是這布莊的掌櫃,生意做成這樣,不賺錢倒也罷了,還把薛家的信譽都給毀了,你還不把莊子交回來,是要我整個薛家都毀在你手裡嗎!”
蘇姨娘再會裝,聽到這話臉上也繃不住了,“大姐,你要不要把話說的這麼難聽?薛家的聲譽怎麼就毀在我手上了?布莊的生意就是越來越難做,我也沒辦法,這怎麼能都怨我!”
鳳若桐挑眉,真是佩服蘇姨娘這死皮賴臉的功夫,就是不肯正面回答母親的話,那九成盈利去了哪裡,而只做出一副無辜的樣子來,高明!
薛氏也知道她不會鬆這個口,而且那三萬多兩銀子必定不在鳳府,而是以某種見不得人,或者非正常的渠道送了出去,否則蘇姨娘不會咬着牙不說。“既然你不肯說,我就當那些銀兩都餵了狗,這布莊從今天開始,我就收回來了,蘇姨娘,你不必再多說,把鑰匙給我。”
蘇姨娘也氣的臉色發青,強硬地跟薛氏對視,就是沒有要交鑰匙的打算。
薛氏頓時被逼出了火氣,“好,很好!蘇姨娘,我原本是想你如果肯痛快認錯,好好跟我解釋清楚,無論你有天大的過錯,我都看在老夫人和老爺面上,饒你這一回。可你到這個份上還不肯服這個軟,就別怪我誰的面子都不給!”
蘇姨娘一驚,進鳳府這麼些年,她少見薛氏動真怒,何況在布莊這件事上,她本就心虛,聞言登時有些底氣不足,“大姐,我——”
“你什麼都不必再說,布莊以前的盈利,我會跟你好好算清楚,你必須一分不少的給我拿回來!”薛氏手一揮,一派決絕的樣子,“鑰匙你不交是嗎?丁耀先,把所有的門鎖全給我砸了,換新鎖,從今天開始,布莊的事,我說了算!”
丁耀先頓時挺直了脊背,大聲道,“是,夫人!夥計們,跟我走,砸鎖!”
“好嘞!”剩下的夥計立刻轟然響應,叫叫嚷嚷地跟着丁耀先出了庫房。真是太好了,布莊重新由夫人掌舵,生意恢復以前是早晚的事,他們再不用爲生計發愁了!
然他們是高興了,薛氏這樣,無疑是在蘇姨娘臉上重重打了一耳光,她又羞又氣,差點昏過去,“大姐,你、你別逼人太甚!”太可恨了,薛雅萱,你竟然敢這樣作踐我,你是不把老夫人放在眼裡了,是不是?
“是你做的太不像話!”薛氏冷哼一聲,“蘇姨娘,這事兒沒完,我會好好查查布莊的賬,那九成盈利你如果沒有一個明確的說法,老爺面前,我看你如何交代!若桐,跟我去查賬!”
鳳若桐正在那旁看布料,聞言過來道,“母親彆氣了,查賬也不是一天兩天的事,慢慢來。”
薛氏也氣的夠嗆,由她扶着,兩人一起出了庫房。
蘇姨娘氣的急促喘息,看着薛氏和鳳若桐的背影,那目光怨毒的像是要殺人。
“蘇姨娘,”鳳若柳輕步過來,一臉關切,“我看這事兒母親是動了真怒了,你氣也沒用,還是想想怎麼過母親這一關吧。”
蘇姨娘上下看她一眼,忽然就笑了,彷彿剛纔那個氣到頭頂冒煙的人不是她一樣,“若柳,你不會也相信是我私吞了布莊的盈利吧?這麼多年了,我在鳳府那可是省吃儉用,從來沒亂花過一文錢,你不會看不出吧?”
鳳若柳微一笑,“蘇姨娘,這布莊是母親的,如今成了這般樣子,母親會生氣心疼,也是人之常情。可只有我相信蘇姨娘,也是無用,得要母親相信才行,或者,讓父親相信也行,蘇姨娘說是嗎?”
蘇姨娘一愣,忽地明白過來,“若柳,你說的對,還是你心疼蘇姨娘,那我就先走一步,大姐那裡,還得你多替我解釋兩句啊。”
鳳若柳欠了欠身,“蘇姨娘言重了,我會跟母親說的,您慢走。”
蘇姨娘轉身出去,無聲冷笑:鳳若柳這小賤人,心思來的倒快,能想到讓我找老爺說話。不過,你別以爲我這麼容易上你的當,你是真心幫我嗎?你分明就是想挑撥的我跟薛雅萱打起來,你好得到好處,是不是?
不過,這布莊的事的確要趕緊抹平,不然薛雅萱真要認真追究起來,早晚會查出真相,那就麻煩了。看來,還得請老夫人趕快回來,否則她不在,根本沒人壓制得了薛雅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