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兒接生,重生之嫡女不乖,五度言情
俞筱晚與文伯談完事情,已近掌燈時分,問清郡王爺還未回府,她便先回正房,換了身衣裳,扶着初雪的手,走到夢海閣的大門口,伸頸張望。
沒等多久,君逸之便騎着馬回來了,從文從武看見郡王妃在此,忙翻鞍下馬,施禮退到一邊。君逸之見小嬌妻在此迎接自己,心裡說不出的開心興奮,擁着她便往內走,笑眯眯地道:“等很久了嗎?”
俞筱晚笑着搖了搖頭,“沒有。”說着偷看了一眼他的神情,一雙亮晶晶的鳳目裡,幸福和寵溺彷彿能漾出來似的,連她也跟着心情輕鬆愉快了許多。記得從前母親總是這般牽着她的小手,在門口迎接外出的父親,也記得父親總是會十分高興,所以她纔有樣學樣。她還記得老太太跟她說的話,好日子壞日子都是自己過出來的,如果總是吝於付出,又怎麼可能得到回報?她雖暫時不敢付出太多感情,但至少可以付出幾分關心、幾分體貼。
君逸之雖然沒有說話,不過一路都是笑眯眯的,回屋換了身衣裳,又擠到小馬車裡,跟小嬌妻說悄悄話。他變戲法似的拿出一個小小的紅漆食盒,打開來,裡面裝着六塊清香怡人的淡綠色糕點。
俞筱晚輕輕嗅了嗅香味,驚訝地問道,“這……好象是景豐樓的荷花糕?還沒到四月呢,就有荷花糕賣了嗎?”
君逸之嘻嘻笑道:“有個傢伙很會種伺弄花草,想讓花期提前就提前,想推後就推後,這時節他府中的荷花雖然沒有開花,但已經有花苞了,味道跟盛開的荷花做成的荷花糕是一樣的,我方纔去找他要了幾朵,送去景豐樓讓做了十二塊,另外六塊放在屋裡了,待會回去你嚐嚐。這是送給老祖宗的,老祖宗最愛吃景豐樓的,總說自家的廚子做的沒有景豐樓的好。”他說完將小食盒放在俞筱晚的手裡,“就說是你買的。”
這種揀現成撈誇獎的事兒,俞筱晚不大好意思幹,推回給他道:“是你的一片孝心,老祖宗肯定更喜歡。”
君逸之壓低聲音道:“你錯了,孫兒媳婦的孝心老祖宗才更喜歡,而且,我們倆是一體的嘛,說是你買的,老祖宗也會知道是我告訴你的。”
最重要的是,這樣更能討好老祖宗,至少在分府之前,晚兒還得請老祖宗多關照關照,少讓母妃找點麻煩。
俞筱晚見君逸之堅持,也就沒推辭了,只是問道:“若沒給母妃準備禮物,母妃是否會怪罪?”
君逸之笑道:“怎麼沒有準備?”又從袖袋裡拿出了一隻小瓶,“這可真真是你店裡的東西了。”
俞筱晚一見便笑了,這是她的香料鋪子纔開始拓展的貨源,從江南最出名的作坊裡進的芙蓉玉雪膏。
到了春暉院,一名俏麗的小丫頭守在正堂門外,見到二人便笑盈盈地福了福,先進了堂屋,打起門簾往內報了一聲,嬌杏迎了出來,笑嘻嘻地福了福,“二少爺、二少夫人來了,奴婢給您們通稟。”說着率先進屋,向內室裡稟道:“老祖宗,二少爺、二少夫人來給您請安了。”
待聽到裡面傳出太妃的聲音,嬌杏纔打起了門簾,請二人進去。
俞筱晚心中暗暗訝異,就是今日一早來請安的時候,都沒這般通稟邊,君逸之極得太妃的喜愛,一般情況下都是直接進到暖閣的。
君逸之倒沒露出什麼異色,牽着晚兒的手進了屋。楚太妃端正地坐在羅漢牀上,靠着寶藍色萬字不斷頭紋的大引枕,見到二人便坐直了身子,笑得和藹可親,連連招手道:“快過來坐。”
楚王妃和周側妃陪坐在下首。楚王妃看了看俞筱晚,新嫁娘,在頭一個月裡,都要穿着大紅的衣裳,今日俞筱晚就是一身火銀紅的收腰緊身半臂裝,下系一條遍地撒杜鵑花的百褶裙,襯得她纖腰一束,雙腿修長,峰巒高聳。
小小年紀就長成了這般勾人的身姿,待日後生兒育女,還不得變成一隻狐狸精?儘管心中十分鄙夷,但楚王妃也不得不承認,這張揚的大紅色,穿在俞筱晚的身上,硬是在嬌俏中,多了幾份出塵的清雅。
周側妃倒是對俞筱晚十分友善,笑盈盈地朝她點頭示意。待小夫妻見過禮後,還主動要求俞筱晚坐到自己身邊來。
新婚三天無大小,前幾日俞筱晚和君逸之都是坐在老祖宗身邊的,今日的確是應該按座次坐了。俞筱晚先將食盒奉給了老祖宗,又將芙蓉玉雪膏奉給了楚王妃,纔在周側妃的身邊坐下。
楚太妃見是荷花糕,立時笑開了,君逸之乘機道:“晚兒聽說老祖宗喜歡吃荷花糕,四處打聽哪裡有早開的荷花,今日才尋到了幾株,便送到景豐樓特製了幾塊。老祖宗您快嚐嚐。”又看向楚王妃道:“母妃,那瓶是芙蓉玉雪膏,晚兒特意爲您求來的。”
用求字可一點也不誇張,這種芙蓉玉雪膏比一般的芙蓉香膏,膏體更清爽、香味更長久,而且抹在臉上,能增加色澤,讓面色臘黃的人也能顯出白裡透紅的好膚色來,從數百年前就是宮中的貢品了,也因爲材料難得,製法繁複,每年的產量極少,就連宮中都稀少,對民間的女人來說,幾乎就等於是個傳說。
楚王妃之前還十分不屑,只不便當着楚太妃的面駁了新媳婦,十分輕慢地讓劉嬤嬤接着,這會兒聽說是這芙蓉玉雪膏,心底裡就躍躍欲試,想打開瞧一瞧,可是又抹不下面子,左右爲難。
周側妃瞧出了她的小心思,便笑道:“哎呀,原來是這麼金貴的香膏啊,快給我瞧一瞧,讓我也開開眼界。”說着便迴轉了身子,向劉嬤嬤伸出手去。
劉嬤嬤見到主子示意,將小瓷瓶交給周側妃,周側妃打開瓶塞聞了聞香味,連聲贊好,又用小拇指的長指甲挑了一小團出來,放在手背上慢慢暈開,那隻手真的是立即呈現出珠玉般的光澤。
楚王妃看得心喜,又肉疼不已,輕輕咳了兩聲,慢條斯理地道:“周側妃,日後你若想用,只管到我那去拿便是。”
周側妃忙識趣地交還給劉嬤嬤。
君逸之見母妃喜歡,心中暗喜,趁無人注意之時,朝俞筱晚擠了擠眼睛。他隨即纏着老祖宗問,“老祖宗,您們剛纔在談什麼事兒?若是好事,一定要告訴孫兒。”
楚太妃笑道:“是談一件你舅舅家的喜事,只是還沒完全確定罷了。”
如今的忠勇公是楚王妃的親哥哥,娶了一妻六妾,膝下卻只有十個女兒,唯一一名嫡子,在五歲那年因病夭折了。眼見着後繼無人,忠勇公人到中年,還在不斷地收通房、努力耕耘着。卻說前幾日,忠勇公夫人到廣濟寺進香,向神明求嗣的時候,無意中見到了一名瀟灑少年郎,生得與年輕時的忠勇公簡直一模一樣,當下就心生歡喜,悄悄讓人探問是哪家的兒郎,想收爲義子,讓他再帶個弟弟出來。
哪知這一問,竟問出了十九年前的一段烏龍事件。當年忠勇公夫人所生的嫡子,因難道而落下了病根,纔剛剛出生五天,忠勇公夫人便在術士的建議下,讓乳孃和管事媽媽抱到廣濟寺來做法事。誰成事,當時剛剛考上進士的錢學同的夫人,也帶了剛出生不久的兒子來做法事。法事是在兩個大殿做的,但是沐聖水卻都是安排在暖房裡,和尚們不知怎的,竟將孩子抱錯了。
楚太妃感嘆道:“第二天錢大人就出了外任,直到去年初纔回京,哪個知道竟會發生這種事?真是天可憐見的,幸虧現在找到了……只是忠勇公的嫡子如今好好兒的,錢大人的兒子卻……唉。”
俞筱晚真覺得跟在聽戲文一樣,忍不住問道:“孩子抱錯了,乳孃竟看不出嗎?”
楚太妃笑道:“你沒生過孩子,自是不知,小嬰兒啊,若斤兩差不多的,看起來真就沒什麼區別,因而寺裡的僧人才會弄錯。而且小嬰兒真是一天一個樣子,當時寺裡的大師給孩子在額頭和臉上,畫了幾道符,整張小臉紅彤彤的,幾日後才能清洗,哪裡還能認得出來?只是後來那錢公子生得越來越不象錢大人夫婦,錢大人和夫人才起疑的。又聽得忠勇公夫人詢問,這才慢慢探問,推敲出來的。”
俞筱晚訝異地挑了挑眉,楚王妃卻是無比欣喜地道:“那孩子我已經瞧過了,真的與大哥年青時生得一模一樣,肯定不會錯的。待太醫院滴血認親後,就能認祖歸宗了。”
楚王妃非常希望兄長能有嫡子承繼爵位,因爲她再無嫡親的兄弟,按本朝的律法,若無聖上下旨恩准,任何有爵位之人都不能從旁支抱養嗣子,這樣的話,忠勇公的爵位後繼無人,朝廷就會將爵位收回去,她們忠勇公府的富貴也就到頭了。
衆人感嘆一番,又聊了會子閒天,便各自散去了。
楚王府都是各院自己吃自己的,除非是年節上,或者家中有喜事、長輩傳召的時候,纔會在一起用膳。這倒是給了俞筱晚便利,不用總是在楚王妃的身邊立規矩,況且她今日才送了一份重禮,楚王妃雖然覺得這是兒媳婦應當孝敬自己的,可一時也拉不下臉使喚她,今日就放過她算了。
回到夢海閣,君逸之便收起了無所謂的笑容,神色沉斂起來。俞筱晚不由得問道:“逸之,你怎麼了?”
君逸之看着丫鬟們上了新茶、布好糕點、果品,便將人都打發下去,拉着妻子坐到自己膝上,小聲兒地道:“忠勇公,你聽這封號就自然能明白,他祖先既忠且勇。忠勇公的祖父,是陪着祖皇帝打天下的開國功臣,手中有十萬兵馬。”
俞筱晚神情一震,用力眨了眨眼睛,同樣壓低聲音小聲的道:“你是說,這位錢公子,不一定是忠勇公的兒子?”
君逸之搖了搖頭,又點了點頭,“或許是、或許不是。當初抱錯嬰兒,或許是真的、或許是假的。就算是真的,也或許是早就有人安排好的。這麼說吧,舅舅自然是不願意自己的爵位無人繼承,可是若要假裝抱錯了孩子,可以從原氏的旁支中挑選一人,怎麼也不會挑到錢家去。這位錢公子,自小在邊陲長大,誰知他結識了些什麼人,學的又是些什麼。若當初是有人故意爲之,那就有可能是特意爲接掌十萬兵馬而培養的,若是無意的,爲何錢大人和錢夫人對兒子的身世早有懷疑,回京任職已有一年餘,卻在前幾日才被舅母無意間撞見?”
俞筱晚點了點頭,其實軍政家國這類的大事,她是不大懂的,只是覺得君逸之分析得有道理而已。不過……錢大人……回京一年……怎麼聽起來這麼耳熟。她問道:“這位錢大人是什麼官職。”
“正五品工部郎中。”
“什麼?”俞筱晚騰地一下站了起來,櫻桃小嘴喔成了一個圓,“這、這位錢公子,可是錢大人的嫡次子?”
君逸之點頭道:“是啊,聽說錢大人的長子,已經有二十五歲了。次子小了六七歲吧,今年虛歲應當是十九。”
俞筱晚一拍腦門,“天吶,別這麼巧吧。”
君逸之好奇地問,“什麼巧?”
俞筱晚無力地道:“我的大表姐曹中貞,說的親事,就是錢郎中家的次子。”
天吶,原本是因爲錢大人的官職比曹清儒低了許多,才能將庶女許配給錢大人的嫡子,哪知小庶女一下子變成了國公世子的未婚妻。
她不由得搖頭笑道:“真真是造化弄人。”
君逸之卻蹙眉道:“怎麼什麼事情都有你舅父的份兒?”
俞筱晚訝異地挑眉問道:“這話怎麼說?”
君逸之掰着指頭數道:“喏,當初你父親亡故,他就在找你要東西;前陣子朝中許多人置疑平南侯,要求重整軍隊,他卻將女兒許給了靜晟世子;你那個大表哥的婚事是韓家主動挑的,我也就不說了,這會子又給庶出的長女找了門好親事。韓丞相一派、攝政王一派、平南侯一派,你舅父都結了兒女親家,似乎只有皇室裡沒有送人進來了。”他擡眸看着晚兒笑道:“幸虧你只是他的外甥女。”
俞筱晚怔了怔,的確是啊,聽起來真是巧合,只是巧合太多了,就有些怪異。她撅着小嘴道:“你恐怕還不知道,舅父其實是想讓慈兒表姐作爲媵妾陪嫁的。”
君逸之一愣,隨即冷笑道:“他倒是會打主意。”
俞筱晚想了想道:“或許,舅父是希望日後有所保障吧。畢竟舅父看重榮華富貴,自然希望日後不會被朝局影響。”
君逸之冷笑着問,“是誰告訴他朝局會變的?難道有人跟他說了要謀反?他要做這種安排做什麼?”
俞筱晚也覺得很怪異,按說舅父是靠着攝政王升官的,應當是一門心思跟着王爺走纔是,可是他最近的舉動,又似乎不是這麼回事,若說是王爺的意思,俞筱晚卻不這麼認爲。就算是王爺想拉攏朝中其他派別的官員,也沒必要把寶都押在舅父的身上。別的府中就沒有漂亮出色的未出閣小姐了麼?
她忽地想起前世睿表哥對攝政王的猜測,忍不住小聲兒地問,“逸之,依你所見,攝政王爺……嗯,會不會……嗯,有別的心思?”
君逸之擡眸看了她一眼,淡笑問道:“你從哪裡聽來的?”
俞筱晚不滿地嗔了他一眼,“總會有人猜測啊,畢竟離那個位置,只有一步之遙了。”
君逸之將她摟緊了些,輕聲道:“這麼說吧,目前沒有。”
俞筱晚“哦”了一聲,便不再問。君逸之也不想繼續這個話題,從小几上拿過那隻小食盒,取出一塊荷花糕放在她脣邊,輕哄道:“你嚐嚐看。”
俞筱晚斯文地咬了一小口,細細嚥下,彎眼笑道:“細滑清香,好吃。”說罷就着他的手,又咬了一口。
君逸之笑道:“若是你喜歡吃,我以後就多給你買些來。不過一會兒要用膳了,嚐嚐味便好,別吃多了。”然後將餘下那半塊荷花糕丟入口中。
俞筱晚一想到那半塊荷花糕上沾了自己的口水,就忍不住臉熱。
好在初雪進來稟道:“回郡王爺、郡王妃,晚膳取來了,現在用嗎?”
“用膳,用膳。”君逸之一躍而起,牽着俞筱晚的手步入小花廳。
兩人正在丫鬟們的服侍下甜蜜溫馨地用膳,院中忽地傳來一陣急促的腳步聲。
文嬤嬤大喘着跑進來,向兩人福了一禮,緩了幾口氣,忙稟道:“稟郡王爺、郡王妃,攝政王府派了人來接郡王妃。聽說攝政王妃發動了,可是難產,攝政王爺說郡王妃擅長治疑難雜症,想請郡王妃過去看一看。”
俞筱晚怔了怔,忽地想到,這幾天似乎真是攝政王妃的產期,她還在想到時去王府恭賀呢,王妃竟然難產了。
君逸之蹙着眉問文嬤嬤道:“是誰來接人的?難道王府沒請太醫嗎?”
文嬤嬤恭敬地回話道:“攝政王爺派的是東方浩大管家。聽他說,是孟醫正親自帶了三名太醫守在產房外,產房內是宮中派出的四位穩婆,還有兩位越國公府派來的穩婆。”
這樣的安排,已經算是十分周全了,俞筱晚看了看君逸之,小聲道:“我可沒給別人接生過,不知行不行呢。”
君逸之眸光閃了閃,握了握她的小手道:“或許只是想讓你去陪陪皇嬸,別擔心,我陪你去。”
俞筱晚點了點頭,放下碗筷,回屋換了身外出的衣裳,特意挑了窄袖了款式,又從藥箱裡拿了幾瓶可能用得着的藥丸,披上大氅,與君逸之一同坐上攝政王府派來的馬車,不過半柱香的功夫,便到了攝政王府。
攝政王正焦急地在產房門口轉來轉去,吳麗絹坐在下首第一的黃花梨木的圈椅上,垂眸觀心,乳孃抱着吳麗絹生的庶長女君若歌,站在吳麗絹的身後,兩位孺人陪坐在下首,臉上露出幾分焦急,也不知是真是假。幾位太醫則避讓在屏風的另一側,神情亦是顯得十分不安且焦慮。
屋內衆人瞧見俞筱晚過來,都站了起來,攝政王也定下了腳步,目光灼灼地看向俞筱晚。俞筱晚頓時感覺壓力好大,硬着頭皮上前請安,攝政王立即將手一揮,“不必多禮,你快進去吧。”
俞筱晚只得安撫地笑了笑,“王爺莫急,王妃是積福之人,必定無礙的。”
攝政王聞言鬆動了些,略點了點頭,示意丫鬟們開門。俞筱晚除了大氅,獨自進了產房。
產房內,四名穩婆團團圍在產牀前,將產牀佔得嚴嚴實實,你一句我一句地喚道:“娘娘,用力,用力,您可不能停啊。”一邊又問,“您要不要歇歇,吃點燕窩粥補充力氣?”
另外兩位穩婆則近不了身,只能踮着腳,伸長脖子往裡看。
俞筱晚不由得蹙了蹙眉,她雖從未進過產房,可從醫書上所見,也知道產婦是極痛苦的,痛苦得經常會暈厥過去,這種時候還你一句我一句地吵她,她怎麼可能專心生產?
一位穩婆察覺到產房內進了人,回頭瞧見俞筱晚,被她的麗色晃得一陣眼花心跳,半晌才醒過神來道:“這位貴人,產房污穢,還請您移步到外間去。”
俞筱晚反倒走近了幾步,那幾名穩婆還在亂喊,於是喝了一聲,“閉嘴!你們中誰接生的孩子最多?”
幾名穩婆你看看我、我看看你,最後推舉了一位姓李的宮中穩婆,俞筱晚便讓其他人到後面守着,有吩咐的時候再上前來,然後走到牀頭,拿了塊乾淨棉帕,輕輕擦拭攝政王妃額頭的汗水,一面微笑道:“王妃,是我,晚兒,別急,小世子一定會平平安安出生的。”
攝政王妃睜着迷朦的雙眼,看着她笑道:“你來了……我就放心了……”
俞筱晚心中一凜,這是什麼意思?難道這幾個穩婆有問題?她仔細聽了聽王妃的脈象,有些弱,但尚無大礙。忙俯下身,湊到王妃耳邊輕語道:“我要看看您的產道,你別擔心,不會有事的。”
李穩婆不由得蹙眉道:“不知這位貴人貴姓,這產房可不是誰都能進來的。還請您移步到外間吧,您會妨礙我們接生的。”
俞筱晚笑了笑,“我就是攝政王爺請來接生的,你讓開,我要看一看產道。”
李穩婆心中不屑地撇了撇嘴,卻也沒攔着不讓看,退開了半步。俞筱晚低頭仔細看了看,眉心緊蹙着問,“發動多久了?”
一名姓張的穩婆道:“今日寅時發動的,已經有八個時辰了。”
“這麼久了?”俞筱晚暗暗一驚,不由得問道:“爲何產道還沒打開?爲何不用剪子?”
李穩婆臉上難掩怒氣,沉聲道:“王妃金貴的身子,怎能隨便用剪子?這產道不是在慢慢開嗎?”
俞筱晚站直了身子,盯着李穩婆的眼睛道:“哦?金貴的身子就不能用剪子嗎?一會兒我去稟報了王爺,請王爺查一查太醫院內的脈案、產案,看是不是這麼回事。”
李穩婆的臉色微微一變,這世間女人產子,多靠自然的方式,但是如果有難產的跡象,就要用剪子,只是這樣產後難以恢復,而且會很痛苦,但並不表示王妃和宮中的妃子們,就沒人捱過這一剪,按說這些經驗豐富的穩婆,應當能看出王妃這是有些難產跡象的。
聽了李穩婆的推脫之辭,俞筱晚就能確定她們是在故意磨蹭了,乾脆伸手一推,將其推得離產牀更遠一點,親自指揮別的穩婆,拿小几上的剪子,噴上烈酒在火上燒一燒,給她拿過來。
有幾名穩婆站着沒動,那位張穩婆倒是立即跑了過去,按着俞筱晚的指揮,送上了剪子。這位應當是越國公府送來的穩婆。
俞筱晚握緊了小剪子,凌空虛虛地筆劃了一下,琢磨着從哪裡下剪。
李穩婆一看她這架勢,就知道她是個沒經驗的,當下心中安定,作勢冷冷哼了一聲,“我勸這位貴人一句,女人生孩子都是在鬼門關前轉一圈,您這樣胡來,可是會出人命的。而且奴婢是太后娘娘派來的,事後還要向太后娘娘稟報,王妃懷的這也是太后娘娘的親孫子,若是有個萬一,奴婢可只能向太后稟報,是您強搶了奴婢的差事。”
俞筱晚同樣冷哼一聲,“你延誤下剪時機,讓王妃飽受痛苦,我自會稟了王爺,讓王爺求太后作主。”
李穩婆被噎住,眼光在另外幾人的臉上溜了一圈,之前圍在產牀邊的另外三名穩婆便出聲附和李穭穩婆,“這位貴人想是沒替人接生過的,您不知道,接生之時,要看當時產婦的情形來決定用何種方式,並不能一概而論。”
俞筱晚冷冷地道:“現在起由我來接生,若是我出了差錯,自會提了人頭去給王爺請罪。現在,你們給我退後一點,若是我下剪的時候,哪個敢撞上來,我就剪了她的咽喉。”
她眸光兇猛,神情嚴厲,幾名穩婆被她的眼神駭住,不由自主地退了一步,這是什麼眼神?清亮中帶着透析一切的從容,冷靜得令人膽寒,怎麼她這般有自信,就一定能爲王妃接生?要知道,產女難產,可是最棘手的,一個不好就會出人命,即使是經驗豐富的穩婆,也會有馬失前蹄的時候。
俞筱晚懶怠再理她們,回頭仔細想了想,先人腰間荷包裡取出一個布包,展開來,裡面是百數根銀針,長短不一。她挑了十根,紮在攝政王妃腹部和胸部的幾處大穴上,向王妃解釋道:“這樣可以少出些血,少一點痛苦,一會兒王妃要按指示來做。”說罷又回頭朝那名張穩婆道:“一會兒我剪開了產道,你就接下來繼續。”
張穩婆連忙答應下來,還拉上同來的另一名穩婆,但俞筱晚想到這人方纔不敢去拿剪子,知她是個怕事的,便蹙眉道:“不用了,就你一人就成了。”
那名穩婆神色一慌,忙低下頭退後幾步。
俞筱晚將袖口挽起,斂神揮剪,就這麼一瞬,她整個人的氣質立即就不一樣了,之前還是帶着幾分惶恐和不確定,這時卻嚴謹肅穆,有着泰山崩於眼前而不驚的沉穩大氣。
那幾名穩婆心中一驚,不自覺地往前挪了幾步,想看清楚她到底會不會下剪。可是俞筱晚手法極快,不過一晃眼,就在產道口剪開了一條四指長的口子,小剪鋒利,攝政王妃還來不及感覺疼痛,就結束了。
張穩婆也是個經驗豐富的,見時機快到,忙一邊幫忙推着王妃的腹部,邊喊着口號,讓王妃跟着她的口號呼氣吸氣。
過得一柱香的時間,產房內傳出一聲響亮的嬰兒啼哭,攝政王立時頓住腳步,緊張地看向產房門口。
不多時,一名穩婆開門出來,笑盈盈地跪下道喜,“恭喜王爺,王妃爲您添了一名千金。”
攝政王愣了一愣,隨即笑道:“賞。”
君逸之也忙湊上前來,打着千兒笑道:“恭喜皇叔,皇嬸這回給您添了個小郡主,下回就是小世子了,這一女一子,正是個好字,大吉大利啊。”
攝政王微笑道:“就你嘴甜,放心,你也有賞。”
不多時,俞筱晚淨了手,理好衣袖走出產房,向着王爺福了一禮,微笑道:“回王爺,王妃和小郡主一切都好,王妃有些累了,只須好生休息一下,坐穩了月子,便能恢復如初了。”
這便是說王妃還能再生。攝政王聽到這句話,臉上的笑容才真誠了一些,誇了她幾句,便進到室內去看女兒和妻子。不得不說,聽說不是兒子,攝政王是有些失望的,不過只要王妃還能生,兒子晚些來也沒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