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還是嘴硬是吧?王媽媽給我打!打到她說實話爲止!”
二夫人尖利的聲音相當有穿透力,儘管隔着人牆隔着老遠一段距離,仍舊震得人耳膜刺痛。
話音剛落,緊接着響亮的啪啪聲,顯然是有人被掌摑了。
穆錦萍和穆錦逸倆兄妹扒開人羣進去,這才發現被按跪在地上掌摑的是廚房的一個粗使丫頭。
“不過一個廚房的粗使丫頭,二孃這般大動肝火是做什麼?”有些疑惑母親的作壁上觀,兄妹倆交換了個疑惑的眼神,穆錦逸上前一步直視正氣得雙手叉腰臉紅脖子粗的二夫人道。
穆錦萍也附和自家大哥道,“可不是,這熙寧院和芙蓉院一個東一個西,相隔可不止一星半點的距離,這丫頭呆在廚房雜役也能衝撞了二孃,可真有本事。”
兄妹倆你一言我一語都針對二夫人,卻是將站在二夫人身側的穆之笐忽略了個徹底。
穆之笐臉色可謂是打從兄妹倆一出現就黑了個徹底。
二夫人見到倆人卻是氣勢不減,只管瞪着已經被打得臉頰紅腫嘴角出血的丫鬟冷嗤,“哼,不愧是熙寧院養出來的丫頭,手段果然厲害,廚房裡做粗使也能手伸到我芙蓉院來!”
“這丫頭究竟做什麼了?”穆錦逸沉聲問道,眼睛沉靜卻透着一股隱戾。
“手腳不乾淨,偷了槐兒的鑲金玉佛,那可是老爺在槐兒當年滿月時特地上寺廟找大師開過光的,對槐兒意義非凡!”似乎是越說越氣,二夫人指着那丫頭又是一聲厲喝,“王媽媽,給我狠狠的打,打到她把東西交出來爲止!”
“我沒有,我真的沒有那二少爺的玉佛,老爺,二夫人……”
丫鬟還沒喊完,就再次被啪啪的掌摑聲給打碎,除了咔在喉嚨口的嗚咽,連哭聲都發不出來。
“慢着。”穆錦逸一步上前,出手擒住王媽媽用力揮打的手,目光沉沉的轉向二夫人,“我倒是奇了,二弟的玉佛丟了,理由盤問他身邊的人才對,怎麼拐着彎鬧到這熙寧院廚房來了?”
“我說逸兒,你這麼護着個粗使丫頭,該不會是和人家有一腿吧?”二夫人卻壓根兒不接穆錦逸的茬,吃吃的笑尖酸,“不過就算是這樣,一碼歸一碼,這丫頭偷了東西不交出來是事實,二孃也斷不能念着你的面子饒過她!”
“說不出理由就跟我滾出去!”饒是穆錦逸再能壓制情緒,也被二夫人這明擺着找茬的語氣激怒了。
“好你個穆錦逸,你怎麼給長輩說話……”
“我娘有孕在身,父親身爲丈夫不聞不問便罷了,如今卻帶着妾室到這裡無根生有擾人清淨,還真是個好丈夫!”不待二夫人把話說完,穆錦萍就冷冷的打斷了她 ,“你這眼裡要是容不下我娘,那就把休書拿來,想必你還沒到老年癡呆的地步,同樣的話應該不需要娘再重複一遍吧?”
穆錦萍這話一出,穆之笐眸色一閃,下意識的看向對面的蘇映紅,卻見對方壓根兒一副瞧好戲的姿態,正眼都未瞧自己一眼,心裡忽然就涌上一股濁氣,堵着喉嚨口上不上下不下,直憋得臉色愈發黑沉如墨。
穆之笐沉默的反應讓兄妹倆都深感意外,這要是換了以往,就算不一人賞一記耳刮子,也少不得端着父親的架子大發雷霆,今兒這反應不對啊!
兩人心裡
狐疑,不由順着穆之笐的視線看過去,再發現對方竟是在一瞬不瞬凝視着母親時,不禁訝然一怔。
二夫人當然也意識到了穆之笐的變化,當即轉身就抱住了男人的胳膊,哭喊道,“槐兒他因爲丟了玉佛茶飯不思,整個人都瘦了一圈,你可得給他做主啊,再說府裡也斷然容不得這種手腳不乾淨的丫頭,必須清理門戶!”
“你口口聲聲別人手腳不乾淨,你倒是說出個子醜寅卯來啊?!”穆錦萍一看二夫人那副嘴臉,就恨不得上前揪着給撕了。
穆之笐眸色又是一動,也轉頭看向二夫人。
“這丫頭有個表姐在浣洗房,她沒少去那邊串門兒幫忙,昨兒槐兒的換洗衣裳就是她送的,她送完衣裳走後,槐兒的玉佛就不見了,不是她拿的是誰拿的?”二夫人吊着眼角道。
穆錦逸也不理會其他,只管問道,“極是珍視之物,必然是隨身攜帶,別人要偷要拿,那也得近得了身才是。”
二夫人歪勾着嘴角冷冷一哼,“槐兒可是把玉佛視如珍寶,當然都是隨身佩戴着的,只是昨兒那丫頭送衣裳的時候他正好在沐浴,換下的衣裳都搭在屏風上,出來就發現不見了,當時可就這丫頭進出過!”
“我真的沒有!”丫鬟破裂的嘴角疼得她嘶嘶吸了口冷氣,卻還是哭着爭辯道,“我是去幫表姐給二少爺送了衣裳沒錯,可我根本就沒進院門,更別說是進二少爺的房間,我真的沒有,沒有拿二少爺的玉佛!”
“昨兒王媽媽可是親眼看着你進去的,你還想狡辯,我看你是不進棺材不落淚!”二夫人冷嗤一聲,“我勸你還是老實交代的好,不然,爲了公平公道,只能報官解決了!”
“是的老爺。”王媽媽這時適時接話道,“奴婢當時可是看着這個丫頭老實,纔沒有阻止,而且她之前也送給都沒事,卻不想這次……都怪奴婢大意了。”
“你們血口噴人!”丫鬟身形一震,憤怒又屈辱,哭喊得嗓子都撕裂般尖銳,“我根本就沒進院子,衣裳是在院門外交給二少爺的大丫鬟妙茹的!”
穆錦萍安撫的看了那丫鬟一眼,這才似笑非笑的看向王媽媽,“王媽媽,如果我沒記錯的話,你是二孃的奴才吧,什麼時候僭越到二少爺院裡當差了?”
王媽媽被問得一噎。
卻聽二夫人接話道,“這有什麼好奇怪的?李媽媽不也是熙寧院馨竹苑的兩頭跑麼?”頓了頓,才話鋒一轉道,“這件事說上天,那丫頭東西偷了就是偷了,狡辯也沒用!你要乖乖將東西交出來就算了,如若不然,那就去衙門大牢裡呆着吧!”
“戲挺精彩的。”說這話的,卻是突然出聲的蘇映紅,“不過再精彩,身體乏了也是無趣,李媽媽,扶我回屋。”
“慢着!”二夫人當即臉色一變,“蘇映紅,你這院子除了這偷雞摸狗之輩,身爲主子,你別以爲自己就脫得了干係!”
蘇映紅挑着眉,冷笑着看着二夫人,“那你是想怎麼着?也讓衙門的人把我關進大牢?”
穆錦逸和穆錦萍聽到這臉色皆是一沉,當即挺身護到了母親身前。
穆錦逸道,“二孃有個知府孃家確實有狐假虎威的本錢,不過也容逸兒提醒你一句,可別忘了之前的教訓。”
“是呢。”穆錦萍也應和道,“那牢房的滋味兒我至
今可還是記憶猶新呢,不過某人屁股開花也是蠻刺激的,有句話怎麼說的?哦,對了,多行不義必自斃,你說我說的對麼二孃?”
“你,你們……”二夫人被兩人的話堵得臉紅脖子粗,氣得是渾身發顫。
蘇映紅冷冷道,“鬧過癮了就給我滾出去!”隨即看向神色晦暗莫名的穆之笐,“穆之笐,我還是那句話,要嘛休書拿來,要嘛一輩子也別踏進我熙寧院半步!現在,立刻,馬上,帶着你寶貝的二夫人滾出去!”
被蘇映紅這麼指着鼻子喝罵,穆之笐臉上當即就掛不住了,鐵青得駭人。他心裡當然清楚二夫人這是在藉故找茬,之所以跟着來並非縱容,然而是什麼,卻連他自己也說不清楚,總之,就是想來看看,然而現在……
穆之笐只覺臉上無光,咬了咬牙,當即冷哼一聲,怒然拂袖而去。
“老,老爺……”二夫人沒料到穆之笐就這麼走了,當即心裡一慌,恨恨的瞪了蘇映紅母子三人一眼,顛顛兒的追着穆之笐腳步去了,“老爺,槐兒玉佛的事不能就這麼算了啊,老爺,老爺你等等妾身,老爺……”
王媽媽見主子都走了,回頭瞅了地上的丫頭一眼,也跟着小跑着追了上去。
隨着幾人的離開,院子裡總算是恢復了安寧。
蘇映紅擡手揉了揉太陽穴,面色疲乏。
穆錦逸和穆錦萍皆是緊張的上前把人攙扶住。
穆錦萍一邊用手順撫着母親的手臂一邊道,“娘,您消消氣,爲那種人氣壞了身子不值得。”
“我沒事。”蘇映紅放下手,眼睛卻微微泛紅,說是沒事,其實又哪能真一點事都沒有,就算已經不在乎了,被這麼鬧,心裡還是免不了膈應,“逸兒萍兒,扶娘回屋吧,我累了。”
“好。”
兄妹倆異口同聲,小心翼翼的攙扶着母親往廂房走。
回了房間,蘇映紅什麼也沒說,揮推兩人便自己進了內室。倆人知道這會兒母親需要清淨,便也沒有跟進去給她找煩,只好留在了外間守着,就怕母親情緒波動大,有個什麼意外。
兄妹倆在桌前坐了下來,穆錦逸給彼此各倒了杯水,卻是誰也沒有端起來喝。
“這張氏還真是……”對坐良久,穆錦萍才咬牙切齒的道,“不是一個安分的人!”
“可不是。”穆錦逸的面色也難得冷沉如冰,透着一股子晦暗,“前提是,有個縱容着她胡鬧的好丈夫。”好丈夫三個字,咬得尤其重。
“哼!”穆錦萍氣得重重一哼,好半晌才調整好情緒,扭頭望了眼內室的方向,“娘她沒事吧?”
穆錦逸垂着眼瞼,“十幾年了,應該是早就該習慣了吧。”
穆錦萍不置可否的點點頭。
一時間,兄妹倆相對無言。
半晌,穆錦萍才語氣感慨的道,“娘是真的被傷得狠了。”不然也不至於看着那丫頭冤枉捱打卻無動於衷。
穆錦逸當然知道她未出口的話,嘆息一聲道,“張氏哪次來不是大打出手,娘她不是無動於衷,是在護着腹中的胎兒,她帶着父親到這裡鬧騰你以爲還真是爲了那勞什子玉佛啊?不過是變相着給娘找不痛快罷了,是衝着娘肚子裡的孩子來的。”
穆錦萍眯了眯眼,看來這二夫人一房是不解決不行了。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