穆錦萍字字珠璣,質問的納蘭氏臉色黑沉啞口無言。
“你,你,你說什麼?”良久,納蘭氏才顫手怒指着穆錦萍,找回了聲音。
“難道我有說錯麼?”穆錦萍不答反問,嘴角噙着的諷刺冷笑絲毫不把納蘭氏的怒氣放在眼裡,“我知道是我和娘隨大哥一起來京城,祖母心裡不痛快,可就因爲這不痛快,你就可以不把我們當你孫子孫女看待未免也太厚此薄彼了。”說到這裡,穆錦萍神色晦暗的嘆了口氣,“祖母對我好的那段日子,我是真的很開心,我以爲自己的孝心和努力終於得到了祖母的認可,可我萬萬想不到,所謂的好,只是表面。”
“嘖嘖……不愧是京城見過世面的,連祖母能頂撞了,老爺,如此大逆不道的孽子,你可得好好教導纔是。”二夫人縮到穆之笐身側,捏着手帕掩嘴笑得陰陽怪氣。
穆之笐黑着張臉,被二夫人拾綴的正待發作,一眼對上穆錦逸嘲諷看來的視線瞳孔狠狠一縮。
然而,比起穆錦逸的委婉,穆錦萍表達方式可就直接多了。
“哼,教導?”穆錦萍冷然嗤笑。
“你哼,是什麼意思?”二夫人一下就來勁兒的,拉了拉穆之笐的胳膊,“你瞧這丫頭目中無人的,擺明沒將你這做父親的放在眼裡嘛!”
穆之笐本來就因爲拉不下臉面,才放任老孃和小妾在那爭辯嚷嚷始終保持沉默沒有做聲,被二夫人這麼一拾綴,臉面愈發掛不住了,當即拽着二夫人轉身就走。
“哎哎……老爺你拽妾身幹什麼啊?”二夫人被拽的幾個跟蹌,連連驚叫。
其他人見狀,亦是紛紛一愣,顯然都沒料到穆之笐會是這反應。
“喊什麼喊?還嫌不夠丟人現眼嗎?!”穆之笐雙目赤紅,緊繃着臉皮喝了一聲。
二夫人被嚇得縮了一下肩膀,卻還是梗着脖子喊道,“什麼丟人現眼,他們是你的妻兒,我們來這裡有什麼不應該的?丈夫上門還把人拒之門外,怕不是偷了野漢子心虛吧?我看那肚子裡揣的,都沒準兒是誰的野種呢!”
“站住!”二夫人喊聲未落,蘇映紅就在李媽媽的攙扶下捧着肚子幾步跨出了大門,滿臉怒色,“張氏你有種有把剛纔的話再說一遍!”
“說就說!”二夫人用力甩開穆之笐的鉗制,“我說,你肚子你的孩子是野種,你將自己丈夫家人拒之門外,是因爲你蘇映紅心虛,屋裡藏着野漢子,你……”
二夫人話沒說完,就被一巴掌扇偏了臉,打她的正是幾步衝到她面前的蘇映紅。
“娘……”穆錦瑤見自己的母親被打,下意識就要挺身而出,卻被綠依一個冰冷的眼神給鎮住,不由收回了腳步。
“你,你敢打我?!”二夫人被那一巴掌給打懵了,好半晌才捂着臉不敢置信的怒瞪蘇映紅。
“打的就是你!”蘇映紅面色冷厲,“你個沒教養沒口德的潑婦!”
“你,你……”二夫人又被打又被罵,而且還是被曾經處處被自己踩壓一頭的人又打又罵,當即怒不可遏,揚手對着蘇映紅的臉就要打回去,手腕卻被趕過
來的穆錦萍一把攥住。
“你要敢打我娘試試!”穆錦逸攥住二夫人纖細的手腕狠狠用力,立即就疼得人額冒冷汗,猛地將人一甩,“滾!”
蘇映紅冷冽的目光移到穆之笐黑沉如墨的臉上,嘴角勾起一抹譏誚,“穆之笐,你不是個男人,你就是個懦夫!”
納蘭氏撫着胸口哎喲哎喲的叫喊起來,一副氣的隨時會暈倒的樣子,蘇映紅卻正眼也沒看老太太一眼,搭着李媽媽的手腕子,轉身就往回走。
“逸兒萍兒,還在外邊杵着做什麼?回家!”
母親大人難道霸氣的命令,兄妹倆欣然從之,扔下那一干人等,便轉身隨母親走了回去。
綠依最後一個進門,衝臉色精彩紛呈的衆人鄙夷一笑,隨即充當門房,毫不客氣的關上了大門。
雖然把人給打發了,母子仨卻有些緩不過情緒,圍坐在石桌前,沉着臉誰也沒有說話。
良久,才聽一旁站着的綠依道,“事情似乎,不怎麼對勁?”
綠依這一出聲,母仨紛紛轉頭看她。
“那穆家人遠在衢江,能一來就找到這裡已經非同尋常了,居然連萍兒小姐開了胭脂行和藥莊的事情都瞭如指掌,這未免也太奇怪了。”因着對穆錦逸改變了稱呼,綠依乾脆也改稱穆錦萍爲萍兒小姐,最主要這樣叫着比原來可順口多了。
穆錦萍手指敲擊着石桌,眉頭微微蹙着,“哼,很顯然,是有人故意與穆之笐透露了咱們的底。”只是這個人究竟是誰,就有待商榷了,“管他是誰在作怪,反正這裡不是衢江,就算他穆之笐知道,也不能怎麼樣,清官還難斷家務事,我們要不認穆家,還能因此觸犯律法不成,天朝律法可沒有這一條。”
“萍兒說得對。”穆錦逸點點頭,“不過既然有人在背後給咱們使絆子,還是弄清楚的好,畢竟,明槍易躲暗箭難防。”
綠依和蘇映紅對視一眼,都贊同的點點頭。
“大哥說得對,這事兒確實該調查清楚。”穆錦萍也是這麼覺得,自己這邊還好,主要還是大哥那邊,眼看春試在即,可不能出了岔子,再說哥哥是要入朝做官的,背後埋着隱患對他也會不利,所以,必須防範於未然。
幾人聊的,李媽媽插不上嘴,便道,“你們聊,奴婢去廚房煮糖水給夫人壓壓驚。”說罷不待幾人迴應,便徑自轉身去了廚房。
綠依目送李媽媽的身影離開,這才轉頭看了穆錦逸一眼,“要調查其實也不差,可以找殿下幫忙。”
蘇映紅覺得老是麻煩高煜很是不好意思,可眼下卻也是沒有辦法,便只好點點頭,“眼下這事兒,就咱們自己肯定是無從查起,也只能仰仗殿下幫忙了。”
穆錦萍沒有說話,心裡卻在琢磨胭脂行出內鬼一事,也不知是不是她多想,總覺得這兩者似乎有着什麼關聯。如果真是那樣,那麼事情背後,肯定和宮裡的人脫不開干係。
但是……
要真是宮裡人所爲,就爲了針對那麼一家胭脂行,會不會太小題大做了?
想不通,穆錦萍當即打算去鋪子,順便看看,
那內鬼揪出來沒有。
打定主意,穆錦萍蹭的就站起身來,驚了幾人一跳,紛紛轉頭看她。
“我去胭脂行看看。”迎視着母親和大哥滿是驚疑的目光,穆錦萍扔下這句話轉身就走。
穆錦逸忙站起身你,“怎麼突然想着去胭脂行了?”
“沒什麼。”穆錦萍頭也不回的揮揮手,“大哥你在家裡陪娘吧,鋪子的事兒你就不用操心了,我很快就回來。”
“我也去。”綠依自然不可能讓穆錦萍單獨出門,衝母子倆點點頭,便轉身跟上了穆錦萍的腳步。
這個時候生意正好,滄月及店裡夥計忙的連軸轉,就算看到穆錦萍進門,也沒有閒暇功夫招呼。
穆錦萍見店裡生意雖忙,但大家卻是應付的遊刃有餘,便沒打算跟着招呼,衝滄月點了點頭,便帶着綠依徑自上了樓上。
樓上與樓下大堂不同,是一間間的小隔間,每一間裡陳列的都是上品胭脂水粉,價格自然也比樓下的要高出許多,招待的多是身份尊貴的客人。樓上的客人相對稀少,穆錦萍尋了間沒人的雅間,便走了進去,拉來張凳子坐着,等滄月忙完上來,綠依卻不甘坐着傻等,對着滿貨櫃的胭脂水粉一一看着,倒是頗感興趣的樣子。
穆錦萍見綠依看的興起,便也跟着起身走到她身邊,“綠依姐可有看上的?”
“你這兒的胭脂水粉的確與衆不同,聞着很舒服。”綠依拿起一盒水粉,擰開蓋子聞了聞,“不過就是太貴,可不是我一個下人買得起的。”
“咱倆誰給誰啊,綠依姐要是喜歡,送你便是。”穆錦萍很是慷慨。
綠依眼睛一亮,“真的?”
“我還誆你不成,自然是真的。”穆錦萍笑着白了她一眼。
“那我可就不客氣了。”綠依很高興,還真不客氣的挑了起來,正拿着兩盒水粉看得糾結,滄月就拎着袍擺走了進來。
“讓東家久等了。”滄月走到穆錦萍面前,笑得很是靦腆,“東家這麼早過來,可是爲了內鬼一事?”
穆錦萍點點頭,“這事兒可有進展了?”
滄月沒有說話,而是轉身又走了出去。
穆錦萍也不急。
綠依聽着兩人的對話也顧不上糾結了,隨便拿了一盒,便折身走到穆錦萍面前,“胭脂行出內鬼了?怎麼回事,之前怎麼都沒聽你提過?”
話音剛落,滄月就走了回來。他前腳剛進門,兩夥計就押着個着補丁灰布衫的中年男人隨後跟了進來。
“跪下!”兩夥計毫不客氣,一到穆錦萍跟前,就將中年男人踹跪在地。
穆錦萍半眯着眼將中年男人上下打量一番,“這是咱們店裡的,我看着怎麼面生的很呢?”
“不是。”滄月道,“這人叫吳大力,是個柴夫,每月固定往咱們鋪子送兩次柴火,那些貨就是他動的手腳。”
“哦?”穆錦萍意外的挑了挑眉。
這結果很是出乎意料,設想過是夥計或者胭脂師傅,倒真沒想到,居然會是個柴夫。不說穆錦萍,就連滄月都大感意外。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