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寒的冬夜黑暗極長,冷宮中更覺寒冷刺骨,月涼如冰,恨世事無常,在短暫的驚恐之後,冷宮又恢復了平靜,血、傷痕,這些對於冷宮中人早就習慣,這裡沒有人性,只有最醜陋的本質。是太后和皇上無暇過問的地方,也是最可怕的人間煉獄。
茜夢拿出手絹慢慢的擦拭着修長手指之上的鮮紅的血液,嘴角浮着一絲縹緲的笑容,晚風吹過帶走茜夢身上的血腥之味,卻無法帶走那雙眸子中的寒意。
“收拾乾淨了,別忘了給那位送去。”茜夢冷冷的吩咐道。
“是”
茜夢攏了攏厚重的披風,將披風后的帽子順手帶上,嘴角一揚消失在黑暗之中。
而另一邊,一身寒氣的瑾琪也護送完雲裳和長公主回到宮中,雖然長公主後來什麼都沒有再說,可瑾琪看的出長公主對自己的並不是厭惡,這便好,賜婚之事可緩緩圖之。初一在宮中可也是個重大的日子,明日的防備必將重視。
瑾琪默默看了看鑲銀石英時鐘,還能睡上兩個時辰到算是幸運,今日一天均神經繃緊,着實有些乏了。常年的習慣讓瑾琪並不適應他人服侍,再說着重華殿正殿之中並無婢女,讓冷軒他們服侍,到還不如自己動手來的舒服。
瑾琪快速的將衣衫褪下,躺在深藍色水紋錦被之上,念及雲裳擔憂的目光嘴角微揚。夏雲軒早早便從彩月樓訂了牀面,看來自己也得提前備下。
初一的早晨註定熱鬧非凡,比除夕更甚兩分,畢竟是一年伊始,一年的好運均寄希望於這一天。每人見面均要說些吉利話,以表示今年萬事大吉。
一早雲裳便起身前往老太爺的臨風苑中給老太爺請安,每年的這是時候爺爺、孃親和父親均會給自己和哥哥包個大大的紅包,前些年,側夫人與嬸嬸、夏雨綺還會特地晚來一會,不知是自己融不進這個府邸,還是……
對待辛思涵這個嬸嬸,雖然算不上喜歡,但也到不了厭惡。她的死在雲裳看來是存在着問題的。而側夫人這麼迅速的幫着叔叔再尋繼室,到不出雲裳的意外。側夫人向來冷漠,前世自己嫁於李承胤,可沒少受側夫人擠兌,原本在一些場合宴席還知道收斂,之後更是肆無忌憚。如若有事想求,便是一派長輩作風,似乎均該她的一般。
雲裳換了一身水紅彩繡芍藥紋鴛鴦錦襖裙,梳雙寰望仙髻戴赤金牡丹雀翹,並瑾琪所送牡丹粉玉簪,峨眉清掃,絳脣微點,額間流火花鈿襯得容顏越發俏麗。長長的襖裙點綴以十字絡子,綴與腰間,纖細的腰肢在這冬日也不見半點臃腫。裙襬處已細密的鵝絨壓好,以防透風。行走之處,若芍藥花開,低調奢華。
紅玉陪這雲裳緩步往臨風苑而去,行至半路正巧見了一早趕來的側夫人與夏雨綺兩人。
只見側夫人一席正紅衣衫,衣衫之上繡以百鳥圖案,用料繡工考究,梳成花冠,髮髻中央一掌心大小赤金碧璽福字華勝,兩側點綴以六顆金珠珠釵。夏雨綺一席妃色海棠繡浮光錦襖裙,髮髻挽成祥雲髻,一對紫玉海棠流蘇步搖盈盈垂下,添加了幾分柔美之感。只是那雙眼中
卻燃燒着濃濃的惱意。
側夫人見雲裳迎面而來,心情正好,緩緩停下腳步看向雲裳。
作爲晚輩,雲裳無法只得上前行禮道:“見過側夫人。”
“裳兒呀,幾日不見倒是更是伶俐了。”側夫人揚聲說道。
“側夫人過獎,側夫人這一席正紅衣衫襯得側夫人越發精神,看着側夫人身體康健,本宮甚感心安。”雲裳微笑着說道,神態恭謙,語氣溫和,可這話裡卻明着在提點側夫人,身爲側室,一輩子均不應穿戴正紅,除非爺爺親自囑咐。可是,側夫人這般被爺爺厭棄,又如何能夠開這個恩呢。既然你們均不想我好,那我又何必處處退讓。
自己中毒的時候,這位側夫人可沒少送過噁心人的信來。
“奶奶,我就說了,三妹妹現在備受皇上、太后寵愛,厲害着呢。”夏雨綺撇了一眼夏雲裳,獻出了自己大大的白眼,挽着側夫人的手臂,甚是不平的說道。
“二姐姐說錯了。”雲裳微笑着回道,輕輕的語氣似不將夏雨綺的抱怨放在心上。
“說錯了什麼?”夏雨綺瞪着夏雲裳問道。
“二姐姐猜猜看。”夏雲裳故作不答,笑着說道,“這冬日天寒,便早些入苑吧,側夫人,二姐姐請。”
“嗯”側夫人從鼻子裡勉強發出個聲算是應下了。仰着頭拉着夏雨綺便往苑中走去。
衆人到了臨風苑的正殿,只見其他已經到齊,夏邵文先行至了夏皓宇的書房,兩人一同而來。雖說夏邵文與夏皓宇並無血緣,但對這個從小一起長大,又頗有胸襟氣度的弟弟,夏皓宇很是樂意承擔起大哥的責任來。相對與側夫人的不甘和夏雨綺的不怨,出了鎮國公府,夏邵文卻終於有了自己闖蕩的感覺,常年的政見和才華得以舒展,幾人相談甚歡。
可當側夫人入殿,一席正紅的衣衫頓時燒痛了衆人的眼睛。正殿的氣氛立刻緊張了幾分。而夏邵文只能暗暗嘆氣。側夫人是她的母親,縱使她有不妥的地方,自己也不便糾正,更何況,自己勸誡側夫人也不會聽進去吧。
“妾身見過老爺。”側夫人微微福身,明明是六七十歲的人了,卻依舊一臉溫情脈脈,倒是看的雲裳一陣皺眉。
“靳夫人應該稱呼老夫國公爺。”夏老太爺橫眉冷瞪,寒意四起,隱隱的殺意撲面而來,長久侵浸沙場的冷冽,不是一般人所能承受。
即使知曉那殺氣不是對自己而來,雲裳也不覺心中一凝,被震的半晌不言。而剛剛還得意不已的側夫人早就噤若寒蟬,半彎着腿不敢起身,身子更是不受控制的打顫。
“妾身……妾身不知老爺何處此言。”側夫人咬牙微微顫抖的說道,雙目低垂,不敢擡頭對視夏老太爺那微微泛紅的雙目。
“靳夫人不知老夫所言?老夫只有一名正妻,早年過世。”夏老太爺語中含怒的回道。
側夫人見夏老太爺當真動氣,而夏雲裳正低眉不知想些什麼,而夏皓宇、夏雲軒也與夏老太爺一樣目光不善。至於側夫人的兒子夏邵文,目光之中夾雜着無奈、失望和一絲心疼。
可現在的情況,夏邵文不會出言相助。畢竟在夏邵文眼中自己的生生母親做法的確有錯,是對正妃的不敬。
側夫人無法,拉了拉一邊呆站着的夏雨綺。
“啊?”夏雨綺感到袖口一重,還未從夏老太爺嚇死人的目光中緩過神來,猛地驚呼出來。
“莫要拉她,除夕之事本將還未訓誡於她。”夏老太爺冷冷說道。
“訓……誡……”夏雨綺不敢相信的問道,昨日散宴之後,自己受了多少人的笑話,他的乖孫女一點損失都沒有,現在竟然還想要訓誡自己?她夏雲裳是鎮國公府嫡女,她夏雨綺難道不是夏府的嫡女嗎?
“爺爺,孫女做錯了什麼?竟然要受訓誡?難道我在宮中所受的辱罵還不夠嗎?”夏雨綺念及這種種委屈,不禁哭了出來,眼淚如斷了線的珠子紛紛落下。
側夫人見狀,面露慼慼之色,將夏雨綺一把摟入懷中,大聲哭訴道:“老爺,爲何如此厭棄我們,今日可是初一,原本想着一席紅衣好好慶祝新年,誰知曉老爺一進門便這般,綺兒呀,你早早孃親剛剛過世了,還在宮中受了那般排斥辱罵,心裡苦呀,我的綺兒。”
果然在叨叨這夏雨綺孃親剛剛過世之時,夏老太爺的眼神柔軟了不少,畢竟夏老太爺雖不如疼愛裳兒那般,但是對於夏雨綺這個她從小看大的孩子,還是多有不捨,這畢竟也是邵文的嫡長女。而幸思涵又死的那般意外。
“我且問你,在宮中可有亂言?”夏老太爺語氣柔和了不少。
夏雲裳眼中閃過一絲狡猾,匆匆行至夏雨綺身側微微福身道:“爺爺,當日不過是我與二姐姐的閒話,不知怎的竟然被傳的亂了套了,怨裳兒思慮不周還請爺爺莫要生氣。”
眼看着夏老太爺就要轉換態度之時,雲裳這麼橫插一腳,弄得側夫人一愣,本想借着老太爺心軟之時,說些有的沒的,將過錯推給夏雲裳,再給長公主一個管教不當的罪名,現在倒還,自己是一點話都不能多說。硬擠出來的眼淚從帶着皺紋的臉上流下,一時間尷尬極了。
夏雨綺見雲裳求情,雙眉微皺,自從雲裳生辰那日起,她就感覺夏雲裳不對,怕是自己欺負多了記恨上了,可現在想想,如若不是外邊有人,更有那名不知身份的宮女,自己與雲裳兩人的確並無過多的衝突,甚至宮女來的時候,夏雲裳還曾幫忙求情。
難道,這個三妹妹並沒有記恨自己?是自己想多了嗎?
夏雨綺疑惑的看向夏雲裳,可哭聲卻一時停不下來。
“二姐姐,均是雲裳不對,當時竟然忘記了宮中的規矩,讓二姐姐受苦了。”夏雲裳目帶誠懇的說道。
“宮中人多口雜,你們兩姐妹均要記下這個教訓,可明白?”長公主威儀的說道,似是囑咐,似是擔憂。這樣的態度讓夏雨綺安心不少。
這一次自己沒達成目標,沒關係,相信不用多久凝安公主便會好好替自己報仇,如若能好好處罰下夏雲裳便更美妙了。
夏雨綺看着雲裳完美的側臉,眼中閃過一絲惡毒的亮光。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