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月25日下午3時,遂北縣火車站,一個簡陋的售票廳,候車間是一間沒有門,四周也沒有圍欄,任何地方都能進來的鐵皮做頂大棚。在候車間裡面放着兩三張老舊長木椅,讓等火車的乘客休息。候車間與站臺之間是隻有幾米的距離,由於剛剛下過雨,候車間鐵皮頂上水跡從鐵皮邊沿滴下,地面上污水從站臺邊的泥地流過。
十來個乘客神情各異地擠在只有幾立方米大小水泥站臺裡,儘可能地擠向警戒線,視線沿着黑紅黑紅的鐵軌已經可以看到前方鳴笛駛進車站的火車。這是一趟從湛海市出發,開往終點站廣海省的省會江海市的硬座火車,也就十幾秒的時間裡,一路噴着烏煙的火車進站停好了,乘務員從火車裡下來,站在火車門前開始檢票,乘客一一地走上了火車。張定塵跟着李建國與鄭三河身後擠在乘客中間,一人提着一個行李包,讓乘務員檢完票後,也上了火車。
張定塵之所以跟着鄭三河兩人一起坐火車,事情起因可以回到10月19號北山村招開村民大會時候,張定塵接受了北山村發展顧問準備離開時,鄭三河從主席臺上走了過來,拉着張定塵到一邊。之後張定塵便從鄭三河那裡知道村委會的決定去京都。
自從聽了張定塵在辦公木棚裡說起的北山村建設設想後,知道沼氣池的建造所能帶來的好處後,樑正紅與鄭三河兩人就合計,即使張定塵所講的其它設想不被村民通過不能做,但沼氣池一定應該要建。於是兩人各方打聽查找消息,而消息最後彙總起來,發現還是出自張定塵所說的參考消息裡。合計過的兩人招開村幹部會,然後去遂北縣拿了上京都的批條,申請上京都的經費。於是在北山村村民大會的時候,遂北縣纔會來了一個副縣長和北山鎮的鎮長的事。
在知道村裡決定要去京都的事情後,張定塵便決定也跟着去。於是在接下來的幾天裡,張定塵一邊上學,一邊開始做父母親的工作,幾經努力,在得到父母同意後,接着張定塵很快也取得樑正紅與鄭三河的同意,於是張定塵和學校請了假,去京都了。
但最後樑正紅和其他的村幹部留在村裡與村民們一起爲北山公司的成立建造做準備工作,和張定塵一起去京都的卻只有鄭三河、李建國兩人。
坐在座位上,想着鄭三河告訴張定塵,樑正紅不去京都的原因。因爲樑正紅他是支書,現在村裡要準備的工作比較多,必須要一個留在村裡,而村長鄭三河還年輕,應該出去見識見識,所以讓鄭三河去。至於其他年輕的幹部爲什麼不能去,那是因爲從縣裡申請來的經費不多,爲了能儘快將事情辦能,節省經費用在關鍵的地方,全村幹部都同意只派兩個人去京都。
心裡,張定塵突然發現自己爲什麼能跟樑正紅與鄭三河談談北山村設想的一個原因,因爲這是一羣沒有那種高高在上架子,與民衆相近相親,一心爲民,敢辦實事的官。想着前世曾在一份黨報上看到的一張頭版照片,一個到某工地訪問的高級幹部竟然是帶着墨鏡訪問的,旁邊還站着保鏢,他這是在隔絕什麼,保護什麼呢?再想想前世所謂的出差學習的種種,張定塵輕輕地笑了出來。
在火車上,既沒有遇到扒包打劫的,也沒有遇到所謂的極品美女主動投懷送抱,更沒有遇到什麼既有地位又有錢的人突然得了什麼絕症倒下需要救治之類的二事,讓突然心血來潮想大義凜然地大展伸手、大拋媚眼、大發慈悲地過把小說裡所說的主角癮的張大仙略感失望。
經過12個小時後,在凌晨2點多的時候,火車一路平安地到達江海市火車站。隨着人流,提着行李包,張定塵三人出了火車站。看着進進出出江海火車站的人流,突然間張定塵得火車站和火車連着就像一個能吞吐人羣的怪物。入口檢票處就是一個嘴巴,檢票員就是牙齒,候車室就像胃,先讓乘客在裡面消化掉精神,而火車就是腸道,火車上各種推銷員就像那腸道上的吸收細胞,吸收掉價值,消磨掉營養,而火車站的出口就像肛門。
雖然是一個省會城市,但凌晨2點的江海市火車站除了在候車間裡精神疲憊的等車乘客,還有匆匆忙忙下了火車就離開的乘客,還有一些在火車站出口廣場停留做生意做拉客的人,火車站公安局值班亭一片黑暗,沒有一個人在。
“接下來去哪?”雖然坐了一夜車,但還是處於能去京都而興奮狀態中的李建國一出火車站就問。
“先看看問問吧!”鄭三河也是第一去來江海市,同樣也是處於興奮當中。
對於鄭三河與李建國興奮的原因,張定塵是非常理解的。對於這鄭三河他們那一代人來說,去一下京都,看一看偉人的頭像,感受一下京都的氣息都是興奮的。
“在江海要停留嗎?”張定塵聽完兩人的對話後問道。
“不用,早點上京都,把事情辦好,早點回村,這樣村裡就可以早點把沼氣池建好。”鄭三河想都不想就說道。雖然鄭三河可不想把村裡帶出來的錢亂花,誰知道在這裡停下來會花多錢呢?
張定塵建議:“那就先……”然而沒等張定塵話說完,就被旁邊走來三個人打斷了。
“幾位要坐車嗎?”一個修剪着短頭髮,帶着墨鏡的中年男子一邊說一邊伸手去接鄭三河手裡的行李包。
“幾位來住店喲!”一個風騷婦人扭着那水桶般的腰,用嬌嗲聲音一邊說着一邊就伸手往李建國腰上搭。
另一個衝着張定塵來的,不過看到張定塵還是一個小孩就隨口問一了句:“小兄弟,要坐車嗎,我幫你拿行李吧?”
李建國一看,紅着臉連忙退開一邊,一邊說不用不用,而鄭三河也是緊抓着行李包不鬆手,說道:“你的車是到哪裡的?”
中年墨鏡一聽,高興地說:“去哪裡的都有,我們的車又新又好,技術好速度快,保證你按時到達目的地,路上還有各種特殊服務,讓你一路開開心心。這兩位也一起的嗎?走走,我帶你們去坐車。”說完就拉着鄭三河行李包的手一用力。
原本還想再看看的張定塵實在是看不下去了,哦是聽不下去了,說:“不用了,鄭叔我們去……”
好像專門與張定塵作對一樣,張定塵的話還是沒有說完。
“啊!對不起,對不起!”先是旁邊傳來李建國誠恐的道歉聲,而剛剛拉李建國的婦人正跌坐在地上,掩臉哭了起來。
緊接着傳來鄭三河的驚喝聲:“你要做什麼?”而在鄭三河手裡的行李包被中年墨鏡男人拉開了,裡面的錢散了出來。
緊接着附近出現了幾個流裡流氣的青年,染着各種顏色的頭髮,帶頭的一個人左邊的耳朵上還帶着白亮顯眼的大耳環,一羣人氣勢沖沖地向張定塵這邊走來,遠遠地就可以聞到一陣酒味。
“建國你怎麼了?”鄭三河彎下腰,撿着掉在地上的錢,轉頭問旁邊的李建國發生了什麼事,一邊對旁邊幫忙撿錢的中年墨鏡男說謝謝。
“我沒事,就是……”
“就是我大媽出事了,我大媽腳斷了,站不起來的,你說這事怎麼算?”旁邊一個囂張的聲音接過李建國的話。
“啊,大姐腳斷了?”剛剛還有幫忙撿錢的中年墨鏡站了起來,一邊把撿到的錢收到自己的口袋裡,一邊驚訝的叫了起來。
“1,2,3,……嘿嘿。”加上一開始就到的兩男一女,整整10個人圍了起來,有的彎下腰撿着錢了。張定塵一邊幫忙撿着錢,一邊開口點着數,心裡卻想着坐火車時願望實現了,但怎麼一點開心的感覺都沒有呢?
張定塵點完數後,直起身,說道:“鄭叔,起來吧,讓他們幫忙撿;還有建國叔,也不用向她道歉了。”
“哈哈,打人還不道歉,小子,吃了豹子膽。”嘴裡叼着煙的耳環青年聽到張定塵話後,大笑起來,然後嘴裡的煙向張定塵一吐。
旁邊一個染着紅着發的青年,彈了彈撿到的大紅人頭,器張地笑着說:“還想讓我們幫他撿錢,我撿了就我的了,哈哈!”
“哈哈!”
這時李建國正在後悔着,爲什麼要推開這婦人呢,不就是讓好抱一抱嗎?而跌坐在地上的婦人這時正雙手抱着李建國悽慘地哭着:“嗚嗚,好痛啊,我腳斷了,這以後叫我怎麼活啊,家裡有一個生病躺着起不了牀的男人要照顧,有一個剛出生的孩子,嗚,痛死我了,這以後叫我怎麼活啊,我不活了!嗚嗚……”。
這時左臉上留着一條從眼角到耳朵上的刀疤,光着頭的青年走向還在撿錢沒站起來的鄭三河的背後,摸着光頭,兇狠地叫着:“操,還撿錢!”接着擡腳用力就要往鄭三河背上踏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