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厭之等人用過膳後便打道回府,遠遠的看見一個穿着蟹青色束腰錦衣的男子踏進宋府的大門。
待進到府裡時,正見那人從正廳裡闊步前來,見到宋厭之宋隱燈,也拱手問了個禮,離了府去。
宋厭之側頭看着那人,心下略覺奇怪,便踏着步子去了正廳,只見宋驚鵲一臉煩色地坐在木椅上 ,手上拿着一張燙金名帖。
“大哥?剛剛來的是誰?”宋厭之走到一旁的椅子上坐下問道。
宋驚鵲擡頭,一把癱在椅背上,隨手將名帖仍在一旁的小桌上,用着極其煩躁的語氣道:“洛府的人。”
洛府?
宋厭之忽然想到晨時在春雪樓見到的那名身着鵝黃衣裳的女子。
宋隱燈遲疑出口道:“洛聞安的那個洛府?”
宋驚鵲點點頭。
宋厭之一聽到洛聞安,便知道了。
洛聞安是郢都出名的大財主,父母早亡,年僅二十有三便接過了洛家所有產業,這洛家人世代行商,其中的財富更是讓人無法想象,亦有幾個家族子弟行走江湖,或是在朝廷內有個一官半職,這洛家人在朝堂,江湖上都有涉足。
這些年來 ,他們似乎都是一副安分守己的做派,有這般豐盈的財富,又有如此的人脈,若說真的沒有一絲半點的野心,她倒也不信。
宋厭之一邊思量,一邊撿起桌子上的名帖,匆匆掃了眼。
原來後日是洛聞安的生辰,便邀請了宋驚鵲去。
宋厭之仔細想着,這日後時局一旦動盪,金銀甚是重要,這洛府倒不失爲一大助力。
宋驚鵲摩挲着光滑的下巴忽然發話道:“後日,你們以及香燈都要隨我同去。”
宋厭之疑惑地與宋隱燈對視一番,問道:“爲何?”
宋驚鵲揉了揉眉心,開口道:“這洛聞安有個胞妹,名邀月,若那日來的女眷甚少,怕他妹妹無聊罷”
洛聞安甚疼愛這唯一的胞妹,即便是自己的生辰,也是希望讓洛邀月也因着熱鬧而高興些,總歸洛家財大氣粗,並不在意來的人到底有多少。
宋厭之眯了眯眼,這洛聞安到底打的什麼算盤誰也不知道,去洛府走一遭多瞭解瞭解也好,也算是爲日後做打算。
打定主意後,宋厭之便同意了後日以宋府嫡女的身份同去,宋隱燈見宋厭之也去了,倒也沒什麼意見。
“那三姐姐那?”宋厭之側過頭問道 。
宋驚鵲一聽又覺得腦袋有點大,這三妹與他們不同,難相處的很。
“我喚了下人去通知,若是她不願意去就不去罷”,不去也不用擔憂她惹什麼禍。
事情談定後,他們便各回各院兒。
蒼燼今日在宮裡用的晚膳。
待飯菜上完之後,太玄帝瞥了瞥李勝的方向 ,李勝會意,揮揮手尖聲道:“都退下罷。”
在旁侍奉的宮女太監低着頭退出了玄坤殿。
桌上盡是蒼燼幼時愛吃的飯菜,太玄帝看着褪去了稚氣的兒子,臉上也掛滿了笑容。
蒼燼握着一雙筷子卻始終沒有下筷,他側過頭看着太玄帝道:“父皇,兒臣想好了。”
太玄帝一聽,微微坐直了身子,撐頭道:“你選哪種?”
“宋府。”
宋府二字已足夠說明蒼燼的選擇,太玄帝也並沒有出乎意料的神情。
始終是自己的兒子,怎麼想的,他到底心裡也是有個數。
太玄帝思索一瞬,悠悠開口:“你母后還未曾見過,待見過後,再賜婚罷。”
蒼燼頷首,心裡卻在思量如何讓這賜婚能顧名正言順。
文武百官裡盯着這七皇子妃位置的人並不少,貿然賜婚必定惹出一些事端來,他倒不在意,只怕是她會遭一些流言。
畢竟是個那麼嬌弱的姑娘,最好還是不要受這些罷。
李勝不動聲色地站在太玄帝身後,將這一切都聽入了耳,心下不知思量着什麼。
用過飯後,蒼燼便告別了太玄帝向宮外去。
白英依舊坐在馬車頭,一身黑衣溶於這漠漠夜色裡。
待蒼燼上了車,這才向瑾廬緩緩行去。
第二日,晨光熹微,秋風和煦。
宋香燈昨日接到了宋驚鵲派人傳來的話,意料之內的並沒有甩性子。
宋驚鵲聽到她同意,多多少少也鬆了口氣,既然洛府邀請的是宋府所有小姐,缺了哪一個也不好,只能希望那日她在洛府能稍微乖巧些,莫要整出一些幺蛾子。
她帶着貼身奴婢經過宋府的花園兒。
明日洛聞安的生辰,宋厭之也要同去,這一點倒是讓她極爲不爽。
她與宋厭之不合,在京城小姐的圈兒裡不算什麼秘密,她們甚少一齊出席過,明日必定會有人將她與那蹄子放在一處相比。
這倒是要做些準備。
她的奴婢似是想到了宋香燈的憂慮,細聲道:“小姐姿容迤邐,明日定能壓各家小姐一頭。”
宋香燈聽此心情大好,勾脣笑道:“你倒是個會說話的。”
她忽然想到前些日子被宋厭之當堂揭了事兒,略有不快:“上次那事兒你做的不夠,都被人認出來了。”
那日當着那沒多人面被宋厭之擺了一道,就算這件事情沒有深究下去,可當日老夫人和父親的表情着實不大好。
一想到那日父親的臉色,宋香燈忍不住打了個怵。
奴婢面色一驚,連忙低了低腰,慌張道:“小姐莫氣,奴婢下次一定做的隱蔽些,不叫小姐爲難。”
那日從背後推的梧桐,誰成想她竟然剛巧回過了頭,這才露了餡。
若不是如此,她就不會被宋香燈責罵,而是應該得了賞賜。
那奴婢咬了咬下脣,眼底閃過一絲不甘。
宋香燈今日心情好,便不打算多計較,只側頭吩咐一句:“下次小心些,這次便不罰你了”
奴婢見宋香燈沒有打罵自己的意思,略略舒了口氣,連忙諂媚道:“四小姐不過是佔了個嫡小姐的身份而已,待她嫁給那白澤君,鍾夫人身體又不好……”
話並沒有說盡,不過宋香燈立馬就意會到其中的意思,是的,能入父親眼裡,能爲宋府攀到更好的人家的人,只能是她宋香燈。
就算宋厭之如今對白澤君沒了感覺,也得想辦法讓兩人結成親,否則日後就更難拉下她了。
走出了花園的拱門,二人便向着府門處去。
明日洛聞安的生辰,必定能見到那洛府二小姐洛邀月,這見面禮,自然是不能少的。
只要同那洛邀月弄好關係,對於她而言,定是百利而無一害。
想定後,她便領着貼身婢女阿梨出了府。
花園兒的矮樹微微一動,發出窸窣的沙沙聲。
宋臨川黑着臉站在樹後,神情冷漠 ,一雙大手緊緊握成拳頭。
宋驚鵲跟在他身後,臉色比起宋臨川更是有過之而無不及。
宋臨川從前忙於宮中要務,即便是回了府,也只是關心鍾婉和老夫人的身體,對於這幾個子女確實是疏於關心,宋厭之生下來後又忙着尋找高人爲她破了命局。
說到底對於宋香燈確實是少了關注,只是未曾想到,未曾想到她已經變成這般心思不堪之人。
宋臨川幽幽嘆了口氣。
宋驚鵲面如寒霜,擡頭帶着一絲冰冷道:“父親,這……”
宋臨川截了他的話:“走吧,先生還在等着。”
前些日子白鹿書院的先生髮了邀請函,約了宋家父子今日前往書院小聚,只未曾想到,會看見這番景象。
宋驚鵲咬了咬脣,倒也不多說什麼,便跟着宋臨川往外走。
父親並未讓他把話說完,其中的意思他也明白。
他對宋香燈這個庶妹着實沒有什麼好感,只因着他是宋府大公子,也算是她的兄長才不得不做做樣子罷了,父親對這個妹妹或許有些愧疚或者是其他的情感,可他宋驚鵲沒有。
他只單純是宋厭之一人的親哥哥,若是宋香燈日後做了什麼更加過分的事兒,他也不會委屈了自己的妹妹。
宋驚鵲想到這兒,便微微舒了口氣,調整好心情向着書院走去。
今日宋厭之起的甚晚。
昨夜裡緊趕慢趕將經書抄完,待用過午膳後,便要將這卷經書送到老夫人的院兒裡。
兩世爲人,其實她對老夫人並無多深的情感,前世只是因着父親尊老敬老的教誨,又因着自己是宋府嫡女的身份,對老夫人倒是有些關心。
老夫人本就少理世事,無悲無喜的臉上也看不出喜歡誰不喜歡誰,對宋府唯一的干涉大抵就是家宴這事兒。
梧桐端了幾碟小菜放在桌子上,兩個小丫鬟服侍着宋厭之洗臉。
宋厭之見着桌子上擺了兩道葷菜,還有一碟應季的時蔬,一下子便來了食慾。
她夾起一筷子放入嘴中,心裡想着是明日的洛府宴會。
這洛聞安愛財喜奢,其妹怕是也差不到哪裡去了。
宋厭之想着那日在春雪樓見的洛邀月,只覺得她的品行怕是嬌縱不堪,想到日後竟然要與這樣的人結盟,腦子倒有些發麻。
這種人能不能信還是兩說。
前些日子與七皇子的那件事情也不知道他到底要如何安排,還有目前還未找到的太子……
宋厭之一想到這兒就覺得腦子亂成了一團漿糊。
有太多的事情要提前籌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