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宋驚鵲早早的就帶着宋厭之去城北別苑。
宋厭之輕輕撩開車簾,看着熟悉而陌生的街景往後倒退。
因時辰尚早,街上並沒有很多行人,只有幾間包子鋪,老闆也似乎是懶得大聲吆喝,坐在搖椅上百無聊賴地看着早已看厭的街景。
記得上一世的時候,自己偶爾也同大哥外出遊玩,別人不認得自己還好,認得自己的人都害怕自己天煞孤星的名頭,表面上和和氣氣的樣子,心裡卻是唯恐避之不及。
宋厭之不着痕跡地嘆了口氣,將簾子拉下。
心中思量着,要如何與那七皇子搭上關係。
太子蒼風不在郢都是人盡皆知的事實,太玄帝對外都說是蒼風遊情山水,然也有人猜測蒼風失蹤,或者早已歿了,只是不敢多言。
宋厭之確實知道,太子蒼風,這時候是失蹤了,不過她並不擔心,因着上一世的蒼風最終是在太玄出現過,只是不知因何身亡,纔有了後來那樣荒唐的一出。
她搖了搖頭,也不知下一步該怎麼走。
約莫半小時後,馬車徐徐停了下來。
宋驚鵲下車後,便扶着宋厭之下車。
宋厭之環顧四周,卻是不太熟悉的景色,不像在城內,倒像是在京郊。
她跟在宋驚鵲身旁,見四周都是一模一樣的景色,側過頭問道:“大哥,你認得路嗎?”
宋驚鵲一愣,撓了撓頭道:“父親昨日只是粗略的和我說了一下位置,嗯,應該是,認得罷”
……
什麼叫應該認得?
宋厭之扯了扯嘴角,也不多言,只是跟着宋驚鵲身旁。
這楓葉林的景色都是一樣的,宋厭之瞧着,前後左右都是樹。
走了許久,仍然未看到宋家的別苑。
忽然她瞧見不遠處有一抹白色,眼神一愣,踏着小步子向那處跑去。
跑了許久,宋厭之才發現,原來是一隻受了傷的小白鳥。
小白鳥見宋厭之跑來,嚇得連忙撲騰起翅膀,想往高處飛去,怎奈翅膀被刮傷,小白鳥撲騰沒幾下,就又掉在了地上。
宋厭之皺皺眉,蹲下身憐惜地抱起這隻鳥,手法輕柔的梳理着它的羽毛.
她定睛一看,鳥毛色光亮,脖頸上戴着一條細細的寶石墜子,一看就是大戶人家飼養的寵物。
宋厭之拿不定主意,想喊宋驚鵲過來瞧瞧,便喊道:“大哥!”
誰成想卻沒有人迴應。
她猛地轉過頭去,見周遭無人,一陣風吹的楓葉颯颯作響。
宋厭之莫名地從心底裡冒出來一絲害怕,強裝鎮靜地站起身來,試圖尋找着回去的路。
……難得出來一趟還迷路。
我這運氣也是沒誰了……
宋厭之一邊腹誹一邊找着回去的路。
忽然間,隱隱約約傳來一陣腳步聲,由遠及近。
這楓葉林平日裡就甚少人來,何況如果是大哥,他一定會迴應自己的喊聲,總不可能一句話不說的。
宋厭之嚥了嚥唾沫,心提到了嗓子眼,她抱緊身上的鳥,都做好見鬼的準備,待那妖魔鬼怪一現形,馬上帶着這鳥逃命。
她緊張兮兮地盯着楓林深處,突然一抹素白從樹下出現,嚇得宋厭之連忙抱緊鳥兒,閉緊眼睛。
宋厭之腦子裡忽然浮現一句話:
——大白天見鬼。
“你在幹什麼?”
對面傳來一陣清脆悅耳的聲音,宋厭之一聽,愣了愣。
……不是鬼啊。
她睜開眼睛,見是一白衣公子,竟有些眼熟。
猛的雙眸一縮,這不是那日見過的七皇子麼?
宋厭忙抱着鳥福了福身,禮貌道:“小女宋厭之見過七皇子。 ”
蒼燼淡淡地看着宋厭之,只覺得她看見自己倒不像是害怕的樣子。
他腦子裡回想着宋厭之,忽然又想到,這不就是郢都裡的那位天煞孤星麼?
蒼燼不動聲色地瞧着宋厭之,只見她杏眼汪汪,水靈靈的倒是極爲好看。
“起來罷。”
宋厭之聽罷便直起了身子 ,皺着眉不知道下一步該說什麼。
手上的鳥兒很合時宜地撲騰了下翅膀,似是故意將手上的翅膀露給蒼燼看,宋厭之被鳥兒這麼一撲騰,倒是有些不知所措。
蒼燼見鳥兒受傷,長眉皺緊,伸出左手,鳥兒微弱地叫了一聲,努力撲騰着翅膀飛到蒼燼手上。
宋厭之大驚,連忙出聲補充道:“殿下,厭之看到它的時候,它已經受傷了。”
可千萬別把這個算在自己頭上。
蒼燼淡淡地勾了勾脣角,瞭然道:“本皇子知道。”
宋厭之點點頭,又陷入一陣尷尬。
蒼燼盯着她,又想到昨日佔星官與皇帝的囑託。
他與宋厭之其實無甚差別,二人星象其實都極爲兇險,只是不甚相同罷了,蒼燼命主破軍,又因其他緣故,久馳沙場的他戾氣比常人重的多,常人女子相伴,定不得終老,要麼,尋一個同樣兇險命格的人,兩相剋制,方可抑制戾氣而不迷亂自身。
要麼,隨便找一名門貴女,繁衍子嗣,也不顧誕下子嗣後女子是死是活。
蒼燼雖性子暴戾,手上的命多的數不清,然而這樣奪取別人的命,卻也是他無法接受。
眼下,只能用第一個方法。
何況,今大事未成,他不能載在自己的手上。
想定後,他看着宋厭之,心想,還好,這個女子也不會覺得厭惡,他開口道:“宋姑娘的名頭可不小。”
宋厭之一下子就知道,他話裡有話。
宋厭之心頭一緊,退後幾步,盯着蒼燼,冷聲開口道:“殿下莫不是因着這個緣由,想將厭之殺人滅口罷?”
蒼燼一愣,看着忽然警惕起來的宋厭之,搖了搖頭道:“非也。”
他頓了頓,道:“不知宋姑娘可願與本皇子聊聊?”
宋厭之秀眉顰蹙,心下閃過許多想法。
同我有什麼好聊的?
她只得點點頭。
蒼燼邁步向遠處走去,宋厭之跟在一旁,靜靜等他開口。
宋厭之側過頭,不動聲色地打量這太玄七皇子,腦子裡飛速閃過關於這七皇子的傳聞。
想到的信息也只是寥寥無幾,上一世與這一世無甚差別的一點,便是七皇子都在外征戰三年,前世的自己一心撲到白澤君身上,即便是聽說過一些,也是從白澤君那偷聽到的一些不甚好聽的評價。
殺人如麻。
她曾經聽到白澤君同一些盟友這般評價蒼燼,當時她還在想,堂堂一個皇子,手上是得沾了多少血才能被人稱殺人如麻?
宋厭之忽然想到今晨在馬車裡的決斷。
早上不是還苦惱着怎麼與七皇子搭上線麼?如今大好機會送上門來,不要纔是傻子!
蒼燼薄脣輕啓,聲音清脆悅耳:“宋小姐可有心上人?”
宋厭之一愣。
“無。”
蒼燼面無表情地點點頭,又問 :“宋小姐可曾婚配?”
宋厭之蹙了蹙眉,卻摸不定這七皇子到底是何心思。
“無。”
蒼燼的臉依舊沒什麼表情,他點點頭道:“甚好。”
他低了低頭,認真地瞧着宋厭之,問道:“宋姑娘既無心上人,又無婚配,不若便嫁給本皇子罷。”
宋厭之愣了愣,手指摩挲着思考。
重生一世,她也並不單純只是如今十四歲的她,經歷過白澤君的利用與背叛,她嘗過情的苦,若是嫁給這七皇子,她也不會因不是自己喜歡的人而有所不滿。
她偷偷看了眼蒼燼,他比自己高了許多,肩膀也寬,與白澤君是完全不同的美。
宋厭之想了許多,從白澤君到自己,從宋府到蒼燼。
她勾了勾脣,嘴邊綻了一抹淺笑道:“好。”
蒼燼見她也不問自己緣由,心下略覺奇怪,也不多問,總歸答應就行。
他與宋厭之各有思量,卻有相似之處。
都不是因爲喜歡而在一起,不過蒼燼也不在意這些。
蒼燼並不是第一次聽到宋厭之的名字,他其實早就知道了她。
在太玄,天煞孤星這等人物是斷不可能活得長久,因爲皇室不容。
若不是自己恰好需要,這宋家姑娘,怕是也活不到現在,太玄皇是萬萬不可能留這般隱患在人世。
蒼燼暗暗嘆了嘆氣。
這般標誌的姑娘,衣食無憂,本可以嫁給自己歡喜的人家,因着天煞孤星的名頭,相配的人家不敢娶,也不得不嫁給自己。
其實她本可以過的更開心些的。
事情定下來後,正巧看見一戶別苑 ,站在門口的不正是宋驚鵲?
宋厭之擡眸向蒼燼看了看,福身告別,便小跑着向別苑門口。
蒼燼見宋厭之已找到要去的地方,也不多留。
宋驚鵲見宋厭之跑來,面上顯了一縷怒色,摻着擔憂怒道:“厭之,你可知大哥快急死了!”
他那時一轉頭就看不見宋厭之的身影,嚇得臉都發白,又不敢隨處走,生怕若是自己也迷了路,這楓葉林本就有些彎彎繞繞,一旦走失,就很難走出來。
他只得一邊喊宋厭之的名字,一邊按着固定的路線去宋府別苑,只是到了別苑,他仍然沒看見宋厭之的影子,取了東西后,正準備去附近再找找宋厭之,宋厭之就回來了。
說不生氣是假的。
宋厭之摸了摸鼻子,訕訕道:“大哥我錯了嘛。”
宋驚鵲一看宋厭之這副模樣,就算心裡再氣,也只得胡亂揉了揉她的頭,沒好氣道:“下次在這樣,就要罰你了。”
宋厭之小雞啄米似的點頭,保證自己不會再有下次了。
“不過你是怎麼回來的?”宋驚鵲對此稍有疑惑。
宋厭之一邊轉過頭,正想說是七皇子帶她來的,可是早已不見人的身影。
心裡頓了頓,到嘴邊的話轉了個彎。
“就……隨便走走到的。”
“真的?”
“嗯。”
宋驚鵲狐疑地看着宋厭之,卻也沒追問,總之,人回來就好。
他這回將宋厭之看的很緊,直到看見回府的馬車時,他才略略放鬆了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