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飛陽領着一幫幫打掃雪層的學生們扛着鐵鍬掃帚,在打掃乾淨的路道上面行進,如同戰壕裡剛剛挖完貓耳洞的工兵一般,排着隊伍回到了市中心。
寒風呼嘯,滴水成冰,集合在廣場上面的一大幫子學生呼出的熱氣連成了一團,蒸騰上升,被寒風扯成千百條碎絮,隨後翻滾飄散,化成了細小的冰屑。
在廣場上面的學生依次排列完畢之後,各個學校各個班級的負責清查學生的老師開始統計在場學生的人數。
統計完學生的數目之後,發現完好無損,沒有丟失,這才宣佈解散。
如今這個情況,必須得每天點名查數,不然的話,風大雪大,萬一有學生一不小心掉進路邊的大井裡面,或者被雪堆埋了進去,那可不是說笑的,畢竟人命關天,怎麼小心都不爲過。
解散之後,每個學校的學生都由自己學校的老師帶隊領回本校,到了學校就是吃飯。如今的吃飯都是統一供應,因爲環境險惡,不知道什麼時候大雪才能融化,爲了保證基本的生活用度,各個學校如今已經採用了戰時供應方式。飯菜不花錢,但是吃的也不怎麼樣。
只是所謂吃的不怎麼樣,那是和以往相比,其實和一般的老百姓的伙食也差不多。
這個年代的老百姓,也就是剛剛吃上白麪饅頭,但是學生們卻是頓頓都有白麪饅頭來吃,就算是現在情況不太妙的時候,白麪饅頭也沒有給斷掉供應,其實已經是非常好的待遇了。
到了下午,李飛陽組織讓馬克和張皮皮、李東生幾人領着一中的學生拉着板車排隊去學校的試驗田挖蔬菜。
李飛陽承包的幾百畝試驗田,在入秋之後,全部被他種了白菜、蘿蔔、胡蘿蔔還有一部分土豆。他的本意是想要爲一中的學生創造一點收入,因爲學校背靠整個唐城,這些蔬菜根本就不愁銷路,到時候蔬菜賣掉之後,一些生活貧困的學生倒是可以過上一個溫飽年。
沒想到還沒有收回來,就碰到這麼一場大的邪門的暴雪,都給埋了起來。但也正因爲這場雪,這些蔬菜的銷路絕對是沒有問題了,還能賣個高價。
從學校的大門到試驗田大概有五百多米,一幫子中學生跟雪耗子似的從學校大門拱到了地頭。
沿着菜畦清除來一條條的僅供一個人行走的小道,學生們扛着钁頭撥楞着大頭白菜的大頭,一钁頭下去,喀嚓喀一下,白菜的根部乾淨利索的被砍斷。後面的學生趕緊彎腰抱起,遞給身後站着的另一個同學,後面的學生已經排了一長排,白菜被依次向後傳遞,一分鐘左右就到了地頭的小路上。
地頭的小路上早已經已經擺好了一個大稱,一米多長的秤桿子,油黃木,點金星,碗口大小的秤鉤子,罐頭瓶大小的秤砣子。
白菜到了地頭,就有學生拿了大籃子裝了起來,裝滿了一籃子後,過秤
看稱記錄金額的有兩個人,一個是政府採購部的一個小幹部,另一個是馬克,兩人一人一個筆記本,一人一張小桌子,桌子上都擺了一個小算盤。看了稱出白菜的斤兩,兩人啪啪啪算盤珠子扒拉幾下,已經算出了這一稱白菜的價格。算好後,同時報價,雙方覈定無誤之後,價格就會別兩人各自記錄在自己的小本子上面。這就算是雙方的菜賬記錄,稱量結束之後,覈對無誤,彼此簽了名字,就不會再做更改。
政府採購部的小幹部年紀已經不小了,乾巴巴的臉蛋,額頭紋千溝萬壑,眼窩深陷,眉骨高聳,招風耳,尖下巴,下巴上還有一縷山羊鬍。
頭上帶着火車頭的長耳短毛帽子,帽子的兩隻大毛耳朵被布條緊緊的勒在下巴頦下面。
身上穿着黑色老式斜襟大棉襖,因爲棉襖的扣子扣的不緊,爲了不讓棉襖裡面進風,老頭把棉襖從新斜着掖了兩層,用幾根乾草扭成的草繩將棉襖從腰間給捆住了。
下身黑棉褲,褲腿用黑布扎的緊緊的,黑色鞋幫帶眼的棉靴子,外面還套了大草靴,草靴子下面綁着高高的木屐。
他這一身打扮,是這個年代的所有老人的典型穿着;他這還算是好的,有些貧困人家的老棉襖老棉褲,都是補丁摞補丁,一條棉褲,能穿十幾年。
老頭此時正搓着手哈着氣,一個勁兒的對馬克誇讚李飛陽,“小馬啊,你說這飛陽是咋想的?他咋這麼大本事?他咋就知道今天會下大雪?不然平常人誰能種這麼多白菜蘿蔔?幾百畝地啊!他也真敢幹?這要是沒人要,這幾百畝的白菜蘿蔔可就都爛在地裡了!”
馬克也是兩手籠袖,凍得圍着桌子直蹦躂,搓着耳朵道:“其實我們老大也不知道今年會下這麼大的雪,而且下的還這麼早。他本來的意思是想種點蔬菜,爲我們學校的學生弄點福利。沒想到陰差陽錯的倒是成了救濟咱們唐城市的蔬菜供應基地了。”
老頭點頭道:“你們學校有了李飛陽真是你們所有學生的福氣!我孫子也在一中上學,他說了,在一中每個週末都有電影看,每天中午伙房的大鍋菜裡面還都有幾筷子肥肉!還說你們學校裡面專門養了幾十頭肥豬,每個月都會殺一頭爲大家解饞,生活條件比家裡都要好!”
老頭說到這裡,搖頭嘆息道:“這個李飛陽同學,了不得!我那個孫子,從小就是孩子王,打東家,踢西家,從來沒有一天安分過,但是自打進了唐城一中之後,竟然性情大變。突然就沉穩下來,在家裡張口閉口就是他們的老大如何如何,他要怎麼怎麼才能向他們的老大學習。我們一家人一開始不知道他口裡的老大是誰,後來才知道是李飛陽。”
老頭大拇指一翹,“你們這個老大小小年紀就有這麼大的號召力!我上午看到了,咱們整個唐城的學生都心甘情願的認他做老大,聽他派遣。他在學生中間的影響力比學校的老師們還要大,此子絕非是池中之物,當有化龍飛天之日!”
此刻被人稱作日後“化龍飛天”的李飛陽正在家裡陪人聊天說話。
小院子自從被李飛陽盤下之後,就對房子進行了改造,在正房的地基下面被他掏空了,在房屋的側面留下一個火洞,以方便燒火填材。地面從新鋪設,正房間的地面就相當於一個大大的熱炕頭,天冷之時,燒上幾把大火,扔進幾鍬碎煤塊,整個房間都會變得暖和無比。
這有點像北方的地火龍,但是又不完全是,北方的地火龍一般會和竈臺相連,但是李飛陽小院的的廚房輕易不會有人動用,因此這燒火取暖的事情,是要單獨的來做的。
包時賢喝了幾口茶水,看了看身後低頭不語的邱本人,“飛陽,邱主任前幾天來找你洽談《神鞭》改拍電影的事情,你也知道了。他這人省錢省慣了的,就想着跟我們廠子裡省經費了,卻完全沒有考慮到作者們的感受,因此和你鬧的很不愉快。你看,他情緒激動之下,走路都站不穩了,竟然撞到了樹上,腦袋上撞了一個好大的窟窿!這也算是一個教訓。”
說到這裡,包時賢踢了邱本人一腳,“怎麼還不跟飛陽同學道個歉!”
邱本人腦袋上的繃帶還沒有拆掉,整個人包的跟印度阿三似的,到了李飛陽面前,將胳肢窩夾着的手包放到一邊,臉皮紫脹,低聲對李飛陽道:“飛陽,這事情我做的有點欠妥,現在我們的廠長也來親自過問此事,您能不能擡擡貴手,同意了此事?你放心,版權費絕對不是三百。”
包時賢接口道:“飛陽,我聽邱主任說了,你向他要一萬塊的版權費,說心裡話,這確實有點高了。但是,誰讓我們邱主任之前做的不對呢。”
他一拍大腿,豪氣道:“這一萬塊,我們同意支付!”
在旁邊爲衆人倒茶的楊曉月站出來道:“包老師,現在已經不是一萬塊了!大哥前幾天已經漲價了!現在的版權費已經是兩萬塊錢了!”
“這怎麼能成?”
包時賢跳了起來,大聲吵吵起來。
如今拍攝經費本來就緊張,要是給了李飛陽兩萬塊的版權費,對於以後的財政預算就有了很大的影響。
這個年代拍攝電影,花錢的大頭並不是支付給演員的片酬,現在的演員都是拿工資的,拍一部電影電視,也只是給他們一點加班費外加一點獎金,根本就花不了多大的錢。
但是拍攝用的膠捲卻是非常昂貴,大頭都花在這上面來了。
這部電影又是倉促上馬,資金人員都還沒有到位,現在什麼還都沒有幹,先出去了一兩萬塊錢,這對於包時賢來說,確實有點不太樂意。
一兩萬塊錢雖然不算少,但是對於一個電影製片廠來說,也是小意思,不過就是打個報告申請的事情。但是一旦開了這麼一個壞頭,以後再拍攝別的作家的電影,這個版權費可就省不下來了。包時賢擔心的就是這方面的事情。
看包時賢急成這樣,李飛陽笑道:“包老師要是覺得這錢有點多,我還有個法子兒,只要包老師答應我一個條件,這兩萬塊的版權費我可以以一塊錢的優惠價格賣給貴廠。”
包時賢道:“什麼條件?你說來聽聽?”
李飛陽道:“我有個小兄弟,很有表演天賦,功夫也不錯,就是人長得有點對不起觀衆,但是天生就是一個反派演員的苗子,演反面角色根本就用不着化妝!我這部書裡不是有一個配角叫做‘玻璃花’麼?你們拍電影,我希望這個反面角色由我這個兄弟來扮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