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有什麼了不起的啊?”不明就裡的吳詩芮自然對所謂的高官啊,那些在集團內部報刊看起來和和氣氣的傢伙不感冒,也難怪,吳大小姐的父親在總公司也是一箇中高層領導了,遵循着女要富養男要窮養的真理,所以吳大小姐眼界世面倒是都還算開闊,要說大榕建工的高管領導,她見着也是一口一個“伯伯”,“叔叔”,“阿姨”甜甜的叫着,自然對這些沒有什麼概念。
“這話也就只有下來說說啊,畢竟人家是領導不是,在領導面前混個臉熟,對你以後怎麼都很有幫助,你還想不想轉飛國際航線了?”吳詩芮身邊剛纔從包房那邊回來的叫桃子的女孩皺眉道,她家境不好,進入空乘班子也是當年借錢去招飛地通過目測筆試專檢輔檢一路沒少折騰上來的,所以對吳詩芮這種走了關係進入航空公司的大小姐平時心存疙瘩,只是沒有表現,當下也就把她拉着,衆人就要過去。
吳詩芮只好對蘇燦等人道,“等我一下。”
蘇燦聽詹化也在這裡,本就想要告辭,這個時候只好坐一會,結果包房那邊的門就打開了,一衆人送了出來,中心處的正是詹化,穿着一件單衣格子襯衫,身材高大而健壯,無論是作爲他的朋友或者對手,很多人普遍感覺第一眼看到他就有一種凌厲的氣魄,讓人聯想到在草原奔波追逐羊羣的銀毛狼王。
蘇燦隱沒在這邊柱子的陰影后面,注視着那頭的詹化。
詹化下意識的擡起頭朝着那頭看了一眼,只不過他所在的角度只看得到那一衆坐着的各類男女,看不到蘇燦,饒是這樣,也讓蘇燦平白的生出一種不舒服的感覺,兩人在美國的對抗已經拉開了帷幕,而現在的他面對起詹化來,還比較孱弱。更何況今天的內容豐富,蘇燦還要仔細咀嚼,能從暗處觀察,自然是很好的。
詹化旁站着看上去應該是所謂彭部長的中年男人,三七分頭,淡長的眉毛,從剛纔出門就捉着詹化的手低聲說着什麼,表情飄浮,說話開合的嘴巴里看得出菸酒過度牙齒的隙黑。
“詹總,你坐鎮中央,我甘爲馬前卒,我不敢叫你放心,但卻可以保證你百分之百的舒心。”
“今時不同往曰,你們集團目前搞得很熱鬧,如何滴水不漏是你要親自去把握的東西。我的要求是”詹化拇指和食指中指習慣姓動作的戳了戳,看着彭立新,卻讓他平白的覺得一股難以名言的心悸,“不允許出任何差錯。”
“詹總,你就不相信兄弟了是不是,還沒有人能夠在我手上找出什麼漏洞。話說回來,你就真不願多留一會了?”彭立新眼睛掃了掃身後的幾個漂亮女孩,表情露出一絲狎褻。
詹化擺擺手,到了門口,示意不用送了,前門候着兩個黑衣的保全,一臉的肅然,和詹化的輕鬆形成鮮明的對比,等到詹化下樓,蘇燦透過窗戶看下去,一臺深黑色的凱迪拉克啓動,沿着淮海路外白渡橋而去,酒吧一時又從熱鬧轉爲寧靜。
這中途從門口還進來了兩個戴着頂鴨舌帽,目前在電視上比較有熱度的香港演員,蘇燦身旁的男女就輕輕的“譁”了一聲,說那不是某某某嗎。其實在這個地倒是挺司空見慣一些名人。
彭部長一行又再度返回包廂,蘇燦原本打算先跟吳詩芮的朋友說一聲告辭,然後一會再給吳詩芮打個電話說他走了,但突然想到個問題,又在原地坐下來。
詹化在這裡出現,是爲什麼?會友?談事?而且現在川南航空應該在應付隨即接下來的重組正式簽約和一些審計法律文件處理問題,但作爲航空集團財務部長的人不坐守陣地怎麼會來了上海?
蘇燦擡頭看向包房那邊,面前的一些霧氣似乎有所明朗。
剛纔彭部長出來送客,吳詩芮一行只能在旁等着,據說那貴客是國內資金圈子很有名的人,聽得旁邊同事和隨同的機長隱諱的說是大人物,她倒是不以爲然,這裡到處都是名人大人物,隨處可見,有什麼了不起。
等彭部長送了客回來,她們這才“踱度審時”的走入進去。
“詩芮啊,坐,坐。”剛纔和詹化在包房的半封閉露臺談完事情,這個時候彭立新才抽得出時間應付這衆機長乘務和幾個中層管制幹部,面對幾個空姐敬酒,彭立新看到吳詩芮就眼前一亮,指了指旁邊的座位。
吳詩芮一個班機的機長一邊笑一邊以無容置疑的語氣說,“吳詩芮,你看,彭部長竟然連你的名字都記得,你過來好好和彭部長說說話。”
吳詩芮長得還算漂亮,重要的是有種親和力,這機長几次和吳詩芮搭班,示意過一些東西不成功後,後來在飛機上就特別刁難過吳詩芮,因爲吳詩芮飛的頭等艙,機長倒水倒果汁,要咖啡溼毛巾之類瑣碎也指使着吳詩芮去做,頤指氣使,還曾因爲她動作慢了而訓斥過,吳詩芮當時鞠躬道歉,但回乘務艙還是哭了鼻子,現在面對這個機長雖然她本人很不舒服,但也只能坐在彭部長旁邊。
彭部長就道,“詩芮啊,集團航空報找你去試鏡了吧?能夠在上面出鏡是很好的,而且還是最具親和力笑容,這就很好,航空服務和文化最注重的就是親和力,親和力是什麼,就是一種賓至如歸的感覺嘛。我看過你的照片了,拍得很好,航空報是咱們集團對客源的有力宣傳力量,這對提升你個人形象和集團內知名度也是很好的,好好加油,我和宣傳部呂部長關係不錯,只要你保持這份親和力,以後你肯定有再次上鏡機會的。來,喝酒。”
“那真的是謝謝彭部長了。”吳詩芮儘管涉世未深,聽這句話卻沒有什麼驚喜的感覺,端起酒杯碰了一下,從周圍姐妹們的眼神裡看到了氣氛的詭異,機長以及幾個中層幹部有說有笑,渾然掩護了彭部長這番說話,就是自己耍得好的幾個姐妹表情很不自然,男人對看上眼的女人有什麼樣的表情姿態,她們不用看,倒也自然清楚。
接着彭部長就繼續深入交談,越說越親切,越說湊得越近,酒氣熱度撲面而至,到後面兩百斤的身體都無聲無息的靠了過來,吳詩芮笑得很勉強,一個勁的盯着幾號姐妹,心裡面都快哭了,心想你們都來救救急啊。
柳嫣只當沒看到,她不是見死不救,明哲保身是在這種深不可測的渾水裡她自保唯一的方式,娜娜內心和吳詩芮差不多強大不到哪裡去,現在也是不敢有所動彈,真正的見識到彭部長這一級的某種企圖,剛開始見識世面的娜娜噤若寒蟬。衆人中倒是桃子端起酒杯湊了過來,“彭部長,來我敬你一杯,咱們喝酒。”
彭立新掃了女孩一眼,不上當,擺擺手,“不急,我先和詩芮喝了再說。”
吳詩芮勉強鎮定自若,“彭部長,桃子來敬你,要不你先和她喝吧,我已經連喝了好幾杯了,不能再喝了。”
“怎麼就不能再喝了,女人自帶三分酒量,應該是比我們還能喝的,詩芮,你還年輕,更要多鍛鍊鍛鍊。喝,再喝一杯,這一杯無論如何也得喝了。”
大爺,這是伏特加啊,不是水。吳詩芮端着酒杯,雙頰燙紅,她剛纔喝了兩杯就感覺不對了,後勁打頭,再喝一杯也許還能挺住,但關鍵是這之後的問題纔是大問題,如何應付今天這種局面,纔是最大的關鍵。
桃子還端着酒杯,“彭部長,你看,我都站在這裡這麼久了”
彭部長大概很煩有人在旁打攪他雅興,自然也看穿了桃子救急的意圖,有點不高興,頭也不擡,“那你就站着吧。”
桃子十分尷尬,又只好陪笑道,“那我站着給您敬酒,我喝三杯,您喝一杯,領導,您要再不答應和我喝一杯,那就是看不起我了啊。”
“我tm就看不起你怎麼了。哪有你這種倒貼上來的婊子?”彭部長勃然色變,今天對詹化他本就小心翼翼,實際上憋了一肚子火,現在喝了點酒,再有這等不順,瞬時就爆發了。
包房裡一片死寂。衆女都得愣住了,不明白怎麼就引發了雷霆怒火。
彭部長旁邊的機長站起來,搶過桃子手上的杯子摔地上,反手就是一耳光,“你不想幹了是不是!?”
包房裡一陣窸窣聲,讓起身正準備離開的蘇燦怔住,突然就看到包房那頭房門打開,吳詩芮的同事,那叫桃子的女孩捂着臉哭着跑了出來。
蘇燦怔了一下,隨即就聽到裡面傳來爭吵,吳詩芮也跟着跑了出來,顯然也哭了,扶着桃子聳動的肩膀。兩個女孩都有些柔弱蕭瑟,線條在燈光下瘦削而銳利。
此番變故倒是一時成爲全場的焦點,底樓和酒吧二樓上也有人探出頭來張望。
在吳詩芮之後,跟着那機長衝了出來,倒是挺狼狽,臉上都是水,指着吳詩芮,手都在抖,“吳詩芮,你趕快進去給彭部長道歉,你,你自己看看你幹了什麼好事,你潑我酒就算了,你還敢把酒潑到彭部長身上你簡直狂妄到極點了!這就是你對領導,對上級的態度?這就是你接受的專業訓練和教育給你們的態度?”
“我的專業訓練是讓我服務乘客,保證航班生產!而不是用自己去取悅逢迎領導!”吳詩芮哭的梨花帶雨,不過倒也是不卑不亢,剛纔桃子被打之後,她腦袋一熱,脾氣一範,也不管不顧了,這小妮子可是當初離家出走過,讓蘇燦和那幫朋友一陣好找的人物。當即就把酒潑機長身上,還順勢拿起另一杯淋彭部長頭上,做完這一切又矛盾的後悔了,但木已成舟,這才哭着衝了出來,感覺這下子什麼都完了,父母託了不少關係路子讓她進公司,但是沒料到會有這樣的變故。
吳詩芮這麼一說,酒吧周圍也就輕輕的傳出一些哄聲,也大致瞭解到了緣由。
那機長一看影響不好,氣急敗壞道,“你這話什麼意思,你這是誹謗,污衊,你們就等着被停飛處理吧!”
吳詩芮身體晃了晃,但是卻被人扶住了。
蘇燦皺起眉頭,“什麼事?”
“關你屁事,最好少管閒事,小屁孩!”機長一看扶住吳詩芮的蘇燦,就知道是吳詩芮在大學的同學,在他眼睛裡比起他這種有地位不缺財富的成功男人來說自然渺小得不是一星半點。
但他曰後爲這句脫口而出的“小屁孩”是相當的悔之不及。
蘇燦不管這個機長,拉着吳詩芮的手腕就到了門口,看到坐在沙發上大馬金刀的彭立新,這人正拿着手中旁人慌忙遞來的紙擦頭,轉頭問吳詩芮,“他搔擾你?”
看蘇燦這個架勢倒像是要打架的,所以那副機長和兩個中層幹部就立時上前,無形間橫亙在了蘇燦面前。
“搔擾?我他媽碰都沒有碰到她一下,小東西,你在跟誰說話,你說話要負責!”
說來也是,吳詩芮沒吃什麼大虧,倒是彭立新倒是被潑了冰冷的酒水,看上去狼狽不堪,於是神態大變,也就成順理成章,蘇燦心忖自己要是他那副樣子,也沒那麼好定力,破口大罵也是難免。
吳詩芮怕蘇燦吃虧,拉着他的手就要朝外走。蘇燦卻掙脫了,吳詩芮就哭道,“你別添亂了好不好!”
這聲音挺大,弄得酒吧旁觀者更是耳朵聳動,蘇燦心想這樣子,要不瞭解的還以爲我欺負你了呢。
“讓他們滾,讓她們兩個別在我面前出現了,讓她們別幹了!”彭立新一揮手,幾個人就要過來擋蘇燦。
“彭部長,你這個位子挺大牌的啊,我看你也乾脆別幹了好了。”
蘇燦聲音很有穿透力,這一下倒是讓整個房間靜了一時半刻。那些原本不敢發一語的吳詩芮同事此刻都紛紛轉目過來瞪着面前這個南大學生,連那彭部長都着實的怔了一下,這輩子大概能夠跟他說這句話的除了川南航空集團總裁之外,他不會從第二個人口中聽到這麼荒謬的一句話了。
所以他下意識回了一句,“你說什麼?”
“我說,彭部長,不見得你這個位子就能幹得長,你等着下崗吧!”
彭立新不怒反笑,“這小子是不是失心瘋了?你有病吧,你他媽憑什麼?”
“就憑我爸,”蘇燦頓了頓,“要買你們的集團!”
說完這句還算中氣十足的話,蘇燦隨後拉着吳詩芮和桃子,乃至一干涌上來的吳詩芮同學朋友結賬離開。
他們身後整個包房裡的人陷入長時間大時段的沉默和呆滯。
雞尾酒吧的大堂都近乎於感染了這種氣氛,窗戶透出上海夜晚繁華的外灘,光影間流落着一些寂寥的色彩,有種大戰倏止的飄零靜寂。
二樓的一個雅座上,一個在上海市名氣可以躋身前十的明星主持人轉過頭對一個胖乎乎圓墩墩的男人笑道,“老同學,這是本年度我聽過從一個孩子口中說出最牛比的話了。”
那胖乎乎的男人“嗯”了一聲,點點頭,“那個我有必要說明一下”
“剛纔那位是我女兒男朋友。未來女婿。”
(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