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場突如其來瓢潑直下的大雨,影響非常深遠。
首先,不管說它的雨量據說多少年一遇,也不論它來的多麼猝不及防,城市管網系統排水不利和公共部門應對極端天氣的預警機制缺失這兩個重大問題,被一場大雨徹底沖刷到了很多大佬的案頭,此後數年,很多人都在致力於解決這兩個問題;
其次,出現了重大的財產和人員傷亡,市區多處低窪地帶積水,淹沒了一些汽車,有人被困在車裡,其中一些人就這樣離開了。而且,郊區多處爆發山洪,數十人因此失去生命,上萬間房屋倒塌,上百萬人受災,直接經濟損失超過百億。這些冰冷的數字背後,是當事人透徹心扉的感悟,是死者家屬需要用餘生慢慢消化的傷痛;
最後,在多起因車輛被淹致人離世的事故中,有那麼一起,引發了少數人密切的關注,攪動出了一個巨大的漩渦,波及到了數個赫赫有名的人士,這其中就包括首富穆東。
不過此刻,穆大老闆還不知道自己會被漩渦裹挾進去,他的注意力全部都在大東半導體身上。
這個夜晚,註定是不平靜的。
消息陸續從京城傳遞過來,主題有兩個。
一是關於水位。院子裡的積水一直在上升,而且有幾個人出了廠區查看,發現整個工業園區也是一片澤國。
二是關於搶險。必須承認,大東半導體的員工做的相當不錯。
因爲大雨是在快下班的時候下起來了,公司的員工和很多中層管理人員都在廠區內,所以,參與搶險的人力資源是充足的,這其中有兩股生力軍,一是安保隊的一個小組和他們所帶領的大東半導體自有的保安隊伍,二是修建二期工程的建築工人,他們是大東房地產公司旗下建築隊的。
院子中的積水沒過腳踝的時候,安保隊帶隊的組長計坤就找到了大東半導體的後勤主管,指出車庫是平地建設的,要把公司的幾輛豪車轉移到高處,一番商量之後,大家清空了食堂的一角,拆掉了食堂的大門,直接把車開了進去。等到大家忙完,院子裡的積水已經有30釐米了,上漲的太快了。
接着大家接到了崔喆的指令,全力以赴保障生產車間和倉庫。而這個時候,二期工程那邊的集裝箱宿舍被淹,建築工人們搶救出了各自的行李,轉移到了食堂這邊。
後勤主管立刻徵用了一部分工人,讓他們幫着轉移沙袋,並在倉庫和車間門口壘放。
這是個無比英明的決定,建築工人很快發現,之前由公司員工壘放的沙袋擺放簡單,強度不夠,他們馬上指了出來,然後親自動手進行整改。同時,工地上的工頭派出了幾個工人,返回二期工程那邊,取回來幾張大大的篷布和一些亂七八糟的氈布。他們把篷布整個的裹在沙袋牆的外側,同時,沙袋和倉庫門兩側的縫隙裡填充了氈布,這樣一來,沙袋牆的防水性能增強不少。
院子裡的積水到了40釐米左右的時候,遠遠的傳來了一陣瘮人的轟隆隆的聲音,地面彷彿在震動,所有的人都驚懼不已,停下了手裡的動作,甚至有人喊出了“地震”這樣的字眼。
聲音快速接近,又立刻遠去,遠遠的,只見一條大約幾米寬的渾濁水流從二期工程那邊掠過,已經露出雛形的建築物,就像被一道巨大的無形的鐵犁耕了過去,立刻就七零八落了。
那是一道山洪。
大家都嚇壞了,不知道該去哪裡了。
院子裡的積水已經到了膝蓋,肯定不能站在水裡。待在房子裡的話,萬一房子被山洪沖塌了,情況肯定更糟糕。
最後大家還是待在房子裡,不過都站在門廳或者門口之類的方便快速逃跑的位置,其實只是心理安慰罷了。
積水繼續上漲,很快就和生產車間的臺基平齊,這說明院子裡的積水已經達到了50釐米。考驗沙袋牆防水性能的時候到了。
事實上,即使加上了篷布和氈布,沙袋牆也是滲水的,不過並不嚴重。後勤主管做了分工,每一堵沙袋牆後面都有大約10個人,他們做兩件事,一是監控沙袋牆的情況,防止“潰壩”,二是每人拿着一杆拖把,把並不多的滲水隨時清理掉。
8點的時候,雨停了,但是院子裡的水位卻一直在上漲。
60 釐米……
65釐米……
70釐米……
然後倉庫那邊的一睹沙袋牆真的潰壩了,院子裡的水位已經高過了倉庫的臺基20釐米,這堵一米多高的沙袋牆底下冒出了一個小小的洞口,應該是袋子爛了,然後估計篷布上或許也有洞,於是悲劇了。
渾濁的水流立刻衝進了倉庫,然後洞口以肉眼可見的速度擴大。
值守的建築工人當機立斷,立刻跳到牆外,搬下一個沙袋,摸索着放了下去,其他人趕緊幫忙,經過了幾分鐘的搶救,終於堵上了洞口。
完全堵住是不可能的,依然有涓涓細流慢慢流入,不過已經不構成威脅了,用拖把可以快速清理掉。
院子裡的最高水位保持在72釐米,到達了成年人的腰部位置。
這個時候,食堂一樓的地面上,積水沒過了腳踝,那些轉移到食堂的汽車,看起來又岌岌可危。
好在,水位終於停止上漲,開始下降了,到了晚上9點,水位降到了50釐米以下,倉庫和車間保住了。
尤其是車間,只在兩個主要的大門口內側留下了一些水漬,沒有造成實際破壞。
又過了一個小時,院子的的水基本上散盡了,留下了一些亂糟糟的雜物和一層薄薄的淤泥。
晚上10點,穆家別墅,被各種驚心動魄的消息持續轟炸了一晚上的職場精英,終於放鬆下來,每個人吃了一份廚師精心烹製的宵夜,各自散去。
當然有人睡不着,大東半導體的管理層回到酒店之後,一直開會到下半夜,商量善後事宜。
穆老闆也很晚才睡,他在琢磨這場突如其來的大雨,在自己的時空記憶裡有沒有印象。
很模糊,好像是有的,但是具體的日期肯定不記得,甚至連哪一年發生的也不甚明瞭,只隱約記得有這麼一件事,後果挺嚴重的。
唉,沒想到啊,這場大雨,竟然就這麼直接的和自己產生了關聯,大東半導體二期工程算是完蛋了,需要重新建設。而這種重建工程,光是清理廢墟就是一個耗費時日的事情,這下子工期怕是要拖很久了。
值得慶幸的是,當時那邊的建築工人都撤走了,沒有人員傷亡,這算是萬幸。
……
驟雨初歇,京城各地的積水緩緩散去,當一輛豪氣的蘭博基尼跑車在一片道路低窪浮現出來的時候,立刻就引發了救援人員及圍觀羣衆的目光。
在京城,豪華跑車常見,但是泡了水的卻不常見,尤其是裡面好像還有人。圍觀的人羣中有人掏出了手機,拍下了一下照片,然後發到了自己的社交圈子裡。
帶領人員實施救援的小領導卻盯着那個車牌看了好大一會兒,隨後做了一個無比正確的決定,把情況彙報了上去。
5分鐘後,他接到了疏散圍觀羣衆的命令,又過了10分鐘,附近的警員已經趕到,繼續進行疏散工作。半小時後,陸續趕到的民警和武警已經把這裡圍了好幾層,普通人再也看不上這份熱鬧了。
車裡一年兩女三個年輕人被弄出來,接受了醫生的檢查,隨後醫生搖搖頭,嘆口氣離開。
跑車被運走了,三具年輕的軀體也被運走了。
有人匆匆而來又匆匆而去,然後通過電話向外部傳遞出讓人頭皮發麻的信息;
有人並未出現在現場,卻在接到電話後頹然而坐,眼底幾乎滲出了血;
還有人立刻行動起來,全力刪除在小範圍流傳的照片和文字。但還是有很多照片流傳了出去,而後迅速的在一個特定的圈子裡引發了一場颶風,很多人在這場突出起來的風暴中,變成了寒蟬,噤聲,而且瑟瑟發抖。
颶風之下,海面好像看起來很是平靜,但是圍繞事故原因的調查以及事情的善後,各種勢力已經開始合縱連橫,暗流涌動。
……
第二天一早,穆東就得知了一個讓人無比震驚的消息。
有人在這場大雨中掛了,掛的莫名其妙,掛的疑點重重。
這讓穆老闆感覺頭皮發緊,渾身的血液都往頭頂涌去,整個人呆立了數秒鐘,幾乎不能呼吸。
掛掉的,是侯小西。
打來電話的,是劉明。
事情變得徹底不可收拾。侯小西在這個敏感的時候掛掉,無論有多少自身的原因,他的那個老爹都會遷怒於人,而且首當其衝遷怒最近和侯小西交過手的人。這些人中,那些公子哥或許並不怎麼好惹,最好惹的,最適合拿來出氣的,就是穆東。
你怎麼能死呢?你怎麼就這個時候死了呢?你這是打算用生命來報復我嗎?只是,這個代價真的太大了!
穆東覺得,自己和大東集團或許真的遇上了過不去的坎了。
第二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