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十一他年管領風雲色

八十一、他年管領風雲色

“山河千里國,城闕九重門。不睹皇居壯,安知天子尊!”

兩個少年站在前門下熙熙攘攘的人羣中,仰望着高大巍峨的城樓,不覺吟出這首詩來。少年身上穿的衣服佈滿塵土污漬,在行道中分外打眼。周圍來來往往的行人,不知是耐不得他們的酸腐,還是怕碰上倆人的晦氣,都自覺避開這兩個少年。

這種頭次到京城來的外地人,周圍小攤販每天不知見到多少。而這首詩,也不知道被那些外鄉人吟誦過多少次。那些吟詩的外鄉人,有的進城後中了舉、當了官、發了財,更多的則是在進場後又垂頭喪氣地走出了這個城門。看慣了興衰榮辱的小攤販,此刻顧不上撇嘴嘲弄,只是朝着人羣大聲叫賣:

“烤羊陳的羊肉串嘞!新鮮出爐,香辣爽口,京城一絕,不容錯過!”

“秘製曹家果脯,天下獨此一份!過來看一看、嘗一嘗,不好吃不要錢哦!”

“正宗山核桃,兩個大子一對,隨便挑、隨便選!”

……

京韻京腔的叫賣聲,不覺勾動少年肚裡的饞蟲。本待上前買點嚐嚐,可一摸空空如洗的腰包,只好息了這個念頭。那虎頭虎腦的少年摸着肚子,滿臉後悔:“唉!子遠,哥哥我當時真該把梳妝奩裡的銀子全部借來!”

原來這兩人正是離家出走的張澤宇和聶帆。只是他們帶着近百兩銀子、衣裝整潔地出了奉天,如何這般狼狽到了北京?這就孩子沒娘——說來話長啦!

話說兄弟二人好不容易找對上京的官道,在路上問了行人,知道有近二十天的腳程。兩人初次出門,都怕旅費不夠,商議一回,便把銀錢分爲二十份,每天只用定額的銀子。然後開始上路。

出遠門的朋友都曉得,身上一定要備有足夠的餘錢,以備不時之需。如果你把身上每一分錢都安排了用處,到最後肯定會陷入窘境。這小哥倆哪知道這些?不省錢也就罷了,關鍵看見路上有啥好景色,不免多流連半天;碰上有什麼地方特色菜餚,不免開個葷、嚐個鮮;再遇到個陰雨霜凍,不免又耽擱幾天。一來二去,銀子就不夠用的了。

等到天津的時候,兄弟倆只能摸着懷裡的幾個大子,看人家吃狗不理包子、啃十八街麻花了。狠狠心,去當鋪當了身上的零碎,才勉強夠到北京城。幾十天的奔波,加上沒有換洗的衣裳,於是兄弟倆就變成了這副落魄模樣。

聶帆聽了張澤宇的話,恨恨地說道:“全偷來?就是把你家全變賣了,也不夠你一路禍禍的!”想來這一路上張同學沒少大手大腳。

“懶得跟你講!”說着,張澤宇就邁腿進城。聶帆也連忙跟上。

進了城,兄弟倆的四隻眼睛就不夠使的:寬闊筆直的街道,車馬喧騰的人流,鱗次櫛比的商鋪,五花八門的叫賣,就足以讓兩人目不暇接,何況還有紅牆碧瓦的王府大院、金碧輝煌的皇宮深殿?

聶帆張大嘴巴:“這就是京師啊!”

張澤宇捅捅發呆的聶帆:“怎麼樣?京城不是僅僅比咱奉天城大點、人多點吧?”

“切!你不也是第一次來麼?”聶帆斜了一眼。

哥倆正說笑間,便有一人迎面撞上來。相撞之後,那人仰面倒地,手裡提溜的鳥籠也撇在一旁。張澤宇見那人摔倒,趕緊上前扶人。還沒來得及彎腰,人羣裡已經圍過來十多個人,七嘴八舌地說道:

“啊呀,黃四爺,您老怎麼啦?”

“你們走路長不長眼?怎麼撞到了黃四爺!”

“快快快,快去同仁堂請大夫,看看黃四爺怎麼樣了!”

聽聞有人說話,那位躺在地上的黃四爺頓時大聲叫喚起來:“哎喲,哎喲!我的腰啊!”

張澤宇急忙辯解道:“我們站在這裡不動,是他自己撞上來的!”

圍觀的人羣裡有人說道:“這路是走人用的,又不是你家後花園,你站着不動幹嘛!不是成心的麼?”

“對!對!”人羣裡一陣應和聲。

張澤宇頓時語塞。

聶帆天天在酒館幫忙幹活,聽過社會上不少的腌臢事兒。一看情形,就知道今天準是遇上碰瓷的了,只好朝他們拱拱手:“對不住,各位!是我們不懂規矩。不過,您看我們穿成這樣,一準兒知道我們倆是窮鬼!我們就是想賠錢,那也有心無力啊!所以,還請諸位高擡貴手,放過我們吧!”

“放了你們?想得輕巧!今天不賠錢,就把你們發賣到韓家潭去!”人羣中有人發狠道。這話頓時在人羣中引起一陣猥褻的笑聲。

聶帆不知道韓家潭是幹什麼的,但也能猜到不是什麼好地方。看事情不能善了,只好一咬牙:“既然這樣,那我們就只能去衙門裡說吧!”

“衙門?衙門咱可不怕,要知道,黃四爺可是倫貝子府上的!”人羣中有人說道。

旋即,人羣中又有人出來當和事老:“外鄉人,萬世和爲貴!我看,你們還是賠點錢算了。六扇門可不是好進的!沒聽過麼,‘八字衙門向南開,有理無錢莫進來’!何況,你們還不一定佔到理兒呢!”

張澤宇怒道:“我身上確實沒錢!不信,你們搜!”

“讓我們搜?這可是你自己說的!”圍觀人羣頓時一擁而上,無數隻手在兩人身上的各個角落摸過。最後,藏在聶帆身上僅剩的一小塊碎銀子、二十多個大錢都被搜了出來。

領頭的那人在手裡掂了掂銀錢,啐了一口:“窮鬼!”說罷轉身就走,人羣隨之散去,原先在地上躺着大聲叫喚的黃四爺也不見了蹤影。

張澤宇、聶帆兩人相對無言。半晌,張澤宇才問道:“子遠,你身上還有錢麼?”

聶帆默默地搖搖頭。

“真的一文錢都沒有了?”

聶帆又默默地點了點頭。

張澤宇一屁股坐倒在地:“那我們怎麼去經世大學啊!”

聶帆擡起頭看了看天:“我們先去德勝門外,跟車伕商議一下,看看能不能先把我們送到學校。我不信,在學校裡還能借不到錢?就算他不同意,從德勝門到那學校也不過二十文的車錢,想來也就是幾十里路。現在天色還早,就算走,到晚上怎麼也能走到了!”

“那晚上呢?總不能睡牆角、喝西北風吧!”張澤宇依然垂頭喪氣。

聶帆一把拉起張澤宇:“你的那書上不是說了麼,食宿全包!我們要是在傍晚前趕到學校,還有的吃、有的住;要是再耽誤一會,今晚真就得睡牆角、喝西北風了!”

兩人急急忙忙來到德勝門外,見那裡果真停了幾輛馬車。見到兩人走近,車伕們立馬就圍了上來:

“去經世大學!車穩馬健,上車就走。兩位小哥,走不?”

“我年初剛打的車,裡面褥子是新棉花,結實不顛人,包你一個時辰到學校!”……

張澤宇心直口快:“我們身上暫時沒錢,能到學校再給你們不?”

要是他不提這茬兒,兩人坐上車,按照規矩,肯定是到了校門口再付錢。那時候再說沒錢,車伕一準兒拿你沒轍,只能讓你去借錢。可你現在說沒錢,誰還願意帶你啊?萬一你到了又沒借到錢咋辦!

聽說“沒錢”,車伕們頓時失了興趣,各自尋個避風的角落繼續曬太陽。其中有人還嘀咕:“沒錢你坐什麼車!”

張澤宇怒道:“現在沒錢,又不是等會兒不給你錢!你們怎麼這樣不仗義!”

“你要仗義,就先把車錢付了!”車伕在那邊懶洋洋地說。

這話更讓張澤宇跳腳。聶帆連忙拉住張澤宇:“這可不是較勁兒的時候!有這功夫,還是抓緊趕路吧!”

兩人回身要走的時候,就聽身後不遠有人喊道:“兩位仁兄,你們也是要去經世大學的吧?”

急忙轉頭,就見一位少年穿着藍綢棉襖,揹着行李捲,長得非常清秀。到了近前,少年放下行李,衝兄弟倆一抱拳:“小弟姓張,名貽惠,字少涵,安徽人。想去經世大學,兩位仁兄呢?”

兄弟倆也連忙自我介紹。

聽說是去同一個地方,張貽惠笑道:“那正好,我們坐一輛車過去,能互相聊聊,還省錢!”

要是不講情面的車老闆,張澤宇還能耍起橫;這是同學好意邀請,他頓時啞火,吞吞吐吐地說道:“我們倆沒錢……”

張貽惠爽朗地笑道:“哈哈,沒關係,我付就行啊!”

就這樣,後世有“航空三傑”之稱的“中國空氣動力學奠基人”張貽惠、“中國發動機之父”聶帆、“中國飛行器設計泰斗”張澤宇,在德勝門外首次見面,開始了長達一生的合作。

聽到張貽惠和兩個喜歡飛機的少年一起來到學校,孫元起大爲歡喜。晚上邀請了副校長張元濟、羅振玉,特地在家設宴款待這三位遠道而來的學生。

見學校主要領導陪自己吃飯,三位少年在興奮中不免有些手足失措。不過,無論是張元濟、羅振玉,還是孫元起,都不是疾言厲色之人。一番寒暄之後,三人拘謹盡去,席間氣氛顯得非常融洽。張澤宇也恢復活潑的本性,衝着孫元起問道:“孫先生,您、您多大啦?”

聶帆在桌子下面擰了一把張澤宇,低聲提醒道:“應該說‘貴庚’!”

孫元起還沒等他糾正,就笑着回答道:“我今年28,按照年齡推算,是光緒二年出生。”在清朝日常交際中,幾乎不用週歲的說法,一般講的都是虛歲,所以孫元起給自己加了一歲。

“已經28啦?”張澤宇旋即感覺自己的話語好像有問題,又更正道,“才28啊!”

桌上的人,聞言無不大笑。

張元濟道:“子興同學,你看百熙校長面容年青,貌似二十一二,所以你先說‘已經28’;旋即想到百熙校長著述等身,名聞中外,所以又說‘才28’。我分析的有沒有道理啊?”

張澤宇如小雞啄米一般,連連點頭。

張貽惠插話道:“我們江南高等學堂所用的教材,幾乎都是孫先生編寫的。同學都還猜想呢,說這孫先生要麼是位高官,要麼是位皓首窮經的大學者。”

羅振玉笑道:“說百熙校長是高官,怕是猜測他像脫脫之於宋、遼、金三史一般,是掛名主編吧?事實上,這些書絕大多數都是百熙校長親手編譯,幾乎沒有假手他人!”

孫元起擺擺手:“很多書,還是學生們出力的,我確實只是掛名!”

張貽惠又道:“這次來,同學還囑咐我,一定要探究下,看看孫先生到底是何方神聖呢。”

孫元起老家在淮安,與張貽惠老家說的都是江淮官話,相差不大。聽到鄉音,不覺有些親近,便說笑道:“見面之後,是不是有‘相見爭如不見’的感慨?對了,少涵,你這次來有什麼打算呢?請直言無隱。”

張貽惠有些不好意思:“先生,我看了新一期的《學報》,非常慚愧!我只是胡思亂想,沒想到竟然蒙您青眼,而且您的評論更非我所能及!我這次來,主要是想留在學校學習。”

孫元起微微頷首:“那你先入大學預科班吧,看看如何?”

見張貽惠點頭,他又問張澤宇、聶帆:“子興、子遠,你們是怎麼想的呢?”

聶帆沒有說話。張澤宇撓撓頭:“我就是想造飛機!”

孫元起一愣神,是高手麼?小意地問:“你懂空氣動力學麼?”

“什麼?”

孫元起怕這個名字現在還沒有,又說:“流體力學,你懂多少?”

“不是造飛機麼?跟力學有什麼關係?”張澤宇滿臉不解。

當下,孫元起便在餐桌上給三位學生普及了一下自己知道的飛機基本知識,包括髮動機的重要作用。介紹完了,張澤宇才鬱悶地說道:“孫先生,你寫的物理教材,我才勉強看完而已……”

孫元起不以爲意,說道:“這些都不着急。你們先在學校呆上一段時間,熟悉下學校的課程進度,然後選擇插到哪個年級。至於子遠,你要是喜歡飛機,可以課餘時間到實驗室,跟着學習點!”

聶帆小心翼翼地問道:“孫先生,我能去實驗室麼?”

孫元起笑道:“除了個別的有特殊要求,我們學校幾乎所有的實驗室都是對學生開放的。歡迎你來聽課做實驗!”

五〇二死見王陽合厚顏四三八堂上平分落日低二七四世事如棋局局新三四八九雪恥酬恩此丈夫一八九欲上青天攬明月四四四欲別東風剩黯然三七二忽傳風馭來溪上二〇一落葉滿天聲似雨二四〇不識廬山真面目三七三高車大馬滿長安三二四二紙船明燭照天燒十四四〇閩道更比蜀道難一四六驚聞俗客爭來集二七一有錢能使鬼推磨一三八欲眠還展舊時書四〇九今朝農事巧安排三八八紅旗捲起農奴戟二四〇不識廬山真面目二四二紙船明燭照天燒四一八一俠客有謀人不測一一〇柳暗花明又一村五十五去留肝膽兩崑崙四四六畫虎不成反類犬四二九日趁花忙向南拆二八一惡竹應須斬萬竿下二〇一落葉滿天聲似雨三一三與君聲調借君緌三九九繫馬高樓垂柳邊二四十賈誼徒能說鬼神二十一苦聽鯨鯢漲海潮一八三富貴還鄉奈老何四〇二更彈漢曲入胡琴二八八金陵玉殿鶯啼曉四二四當斬胡頭衣錦回四〇二更彈漢曲入胡琴三七七君爲北道生張八四〇一又是一年芳草綠四一八逢時長揖便論兵四七五命中無時莫強求中四八〇紙錢那得到黃泉九十六杖底爭喧萬壑雷二三六一代是非誰共語下一五〇便覺榮光煥九州三十八儒門弟子盡高官二三八立馬一呼千人號二四一身向榆關那畔行上一七六心如死灰不復溫四十四綠天便擬借名庵一三七今日捉將官裡去三七三高車大馬滿長安四六十七雄關漫道真如鐵一八八黃金臺貯俊賢多三一七黃金用盡教歌舞212 野渡無人舟自橫七十三玉簟秋迴夢欲闌四二五太陽初出五陵高七十一欲制寒衣下剪難二二八且願銜花效黃雀八十一他年管領風雲色三七一秘殿清齋刻漏長上五〇一錦帆未落干戈起四七五命中無時莫強求下一二六二漁釣牛蓑且遁逃下三四三忽聞海上有仙山四七〇昨夜前村行霹靂十二日月冥心知代謝四十五若個聰明似女兒四八八長安近甸巡遊遍三三一六億神州盡舜堯二五六重臣分陝去臺端九十三春在溪頭薺菜花五十六話無心曲不同商九十有人花底祝長生四七四屋漏偏逢連夜雨一三九紅髯碧眼知何意三九九繫馬高樓垂柳邊八三三〇潤物無聲春有功二七三劍外忽傳收薊北下一二四二紙船明燭照天燒三一二五千金散去還復來三三四遠聞鼉鼓欲驚雷一六五柳花陣陣飄春水四四九橫拖長袖招人別二七三劍外忽傳收薊北下一二九九溫柔鄉是英雄冢十四天邊有信來鴻雁一四九自古稻粱多不足四一九方今交道成灰燼二七五雄雞一唱天下白十九三四八誰知僞言巧似簧二七五雄雞一唱天下白一四四二聞聲一半卻飛回五十二兕甲樓船海外歸三五〇舊賜銅山許鑄錢上二三三斷頭臺上淒涼夜三九八從遣乘春更北飛下三〇一男人到死心如鐵二八七千紅萬紫安排着下二〇二關卿何事不成眠四五一白玉爲堂金作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