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九六、扶桑鬼蜮君知否
潘鹹搖搖頭:“具體情況如何,潘某並不是很清楚,恕難奉告。當然,火箭炮試驗進展及生產情況屬於國家重大機密,先生一再交代要嚴格保密,別說潘某不清楚,就算潘某有所耳聞,也不能告訴你們!”
“小氣,對待師弟還守口如瓶!待會兒我自己親自問先生去!”楊傑雖然這麼說,卻很快換了個話題:“師兄忙麼?要不等會兒咱們聚聚?這次參加演習的師兄弟可不少,既有張石侯(張輝瓚)、蔣雨巖(蔣作賓)等老大哥,也有新近從日本陸士畢業的小師弟,大家演習之餘聚在一起以茶代酒,聊天打屁,真是神仙日子!”
潘鹹有些心動,但旋即搖了搖頭:“不行!剛剛發射一輪炮彈,測量數據馬上就該出來了,我必須根據實測數據儘快對彈道函數進行修正,以確保系統隨時可以投入實戰,只怕沒時間參加你們的聚會。抱歉!”
觀看火箭炮發射花費了衆人半天時間,劉明昭等驅車趕回司令部少不得又是一番忙碌,尤其在接到孫元起轉來的密電後,衆人更是變得面沉如水。楊傑提議道:“儘管之前咱們也考慮到會出現這種情況,並做了相應準備,但當這種猜測真正變成事實時,無論現在演習方案還是未來作戰計劃都必須迅速進行調整。依我看,還是召集營以上幹部開個會吧,讓大家有個心理準備!”
劉明昭擰着眉頭道:“是要給各支參加演習部隊吹吹風、施施壓,省得他們以爲咱們跋山涉水來到山東就是遊山玩水順帶聽聽炮響!咱們來山東是打仗的,是準備流血犧牲的!”
蔣百里也感到沉重的壓力:“正好最近青島及周邊地區的軍事地形圖傳了過來,極爲準確詳盡。咱們這裡靠着微山湖,就算是黃海;湖邊的丘陵灘塗,就算是登陸場地;再臨時搭建一些房屋,模擬青島市區。咱們在隨後的兩個月裡,要一切按照實戰的最壞情況進行演習。咱們口號也改改,不能再叫‘平時多流汗。戰時少流血’,而要改成‘演習多流血,戰場少流淚’!”
楊傑對此頗爲贊成:“司令,咱們給各個營的演習傷亡指標是不是可以提高一點?”
一直以來孫元起對於部屬都非常珍視,上至湯壽潛、孟昭常、王世珍這類的大佬,下至學校中的每位學生、部隊中的普通一兵。如果一千塊大洋和一位普通士兵的生命擺在孫元起面前,他毫無疑問會選擇後者。正因爲如此。每次大戰孫元起都要求將裝備的優勢發揮到極致,不要吝嗇武器彈藥,必須以鋼鐵風暴來替代血肉消耗。
所以孫系各支部隊擁有當前最先進的武器裝備和最完善的醫療保障,外面價比黃金的青黴素、黃花蒿素等特效藥在部隊醫院中隨處可見。戰場上犧牲的士兵,除了一次性給予三百元撫卹金外,還要蠲免家中四口人十年的賦稅;傷殘的士兵在根據傷殘情況給予一次性補助後。還可以選擇到榮軍農場養老,或返回故里享受家中兩口人免除一至十年賦稅的優惠。這也是很多農村子弟踊躍參軍、悍不畏死的原因之一。
這次演習孫元起雖然沒有特別說明,但司令部衆人還是要求各個營嚴格控制傷亡指標,避免出現羣死羣傷的事故。現在楊傑要求提高指標,顯然他也有些急眼了。
按照慣例,每天演習完成後,參加演習的部隊團以上幹部都要聚集到司令部相互點評、發掘問題、取長補短。但今天司令部突然擴大範圍,召集營以上幹部開會,衆人心中都不免暗暗犯嘀咕:難道傳說中的歐戰已經揭開序幕?
就在衆人交頭接耳竊竊私語之際,劉明昭、蔣百里等人板着臉魚貫而入,大家趕緊起身敬禮。劉明昭還禮坐定,環顧四周後肅聲說道:“剛剛接到京城轉來的加密電報,日本除了之前已經有所動作的海軍第二艦隊、獨立第十八師團、步兵第二十九旅團外,在近日又動員了駐熊本的獨立第六師團。另外日本內閣已經同意新編第十九、第二十兩個師團。目前尚不清楚是派往朝鮮還是要來山東。”
“第六師團?”下面不禁一片驚呼。
代號爲“明”的日本陸軍第六師團武器裝備精良,兵員主要來自熊本、大分、宮崎、鹿兒島等地的農民和礦工,因爲這些地方比較貧窮落後,民間尚武之氣濃厚,自古便是日本出精兵的地方。在這種環境薰陶之下,第六師團戰鬥作風也野蠻彪悍,自明治維新以來便以“黑色的皮膚。鮮紅的血”名揚全日本,與駐仙台的第二師團並稱爲日本陸軍中最強悍最有戰鬥力的兩支勁旅。
第六師團更爲國人所知的則是它的兇名赫赫。無論是甲午戰爭還是日俄戰爭,第六師團總是打先鋒。在甲午戰爭中,第六師團在師團長黑木爲楨率領下。在膠東半島登陸後一舉拿下了威海衛。而在日俄戰爭中,第六師團被配屬在奧保鞏的第2軍,先後參加遼陽、沙河、黑溝臺、奉天等著名戰役。如果沒有孫元起攪局,在未來的侵華戰爭中它們還將數次侵略中華國土、殘害中華民衆。尤其值得一提的是,它們還是南京大屠殺期間參與暴行的日軍主要部隊之一!
劉明昭微微頷首:“看來諸位都看過下發的資料,對第六師團並不陌生!不錯,我們在不遠的將來——很有可能就是幾個月後——便要面對這支號稱日本陸軍最強勁旅的第六師團。實話實說,這個熊本師團戰鬥力確實非常可觀,它們不僅在國內的西南戰爭中大放異彩,而且在甲午中日、甲辰日俄等對外戰爭中都大有斬獲,可不是內戰內行、外戰外行。不知在座各位能不能像它們一樣內外通吃?”
張輝瓚不屑地說道:“第六師團以前能內外通吃,那是因爲它們遇到的都是軟柿子,真要遇到鐵核桃,看看能不能把它們滿口牙給崩下來?至於咱們能不能內外通吃,數月後的青島之戰自然會見分曉!”
蔣作賓也冷笑道:“想當初第六師團攻打威海衛時,第11旅團少將旅團長大寺安純被清軍炮艦當場擊斃,是爲近百年來首個被中國軍人擊斃的日本將領。怎麼,第六師團覺得自己丟的臉還不夠大,又準備把它們的中將師團長梅澤道治送來做賀禮?”
蔣百里道:“石侯、雨巖面對日軍第六師團尚且如此智珠在握,足見我軍志氣高昂銳不可當,實在可喜可賀!不過梅澤道治中將雖然身患風溼不便於行,終日躺在椅子上處理軍務,但卻絲毫不容小覷。在當年日俄戰爭的沙河會戰中,梅澤率領屬於後備旅團的近衛師團第二旅團數次擊退3倍以上的沙俄大軍,苦守陣地兩日不退,爲擊敗俄軍起到決定性作用。經此一役,梅澤一躍成爲軍中名將,被稱作‘花一樣的梅澤’。”
張輝瓚摩挲着下巴道:“難道張某以後要用‘摧花辣手’這個諢名?似乎不太雅緻吧?”
蔣百里似乎看出衆人眼中的不屑之意,當下不由得冷哼一聲:“蔣某承認你們各師、旅的裝備都很精良,士氣也很飽滿,確實是國內難得的精兵,但你們難道以爲這樣就能輕而易舉打贏日本麼?當初自詡爲‘世界第九、亞洲第一’的北洋水師也曾這麼想過,無視東鄰小國窮民的威脅,結果呢?如果你們現在也這麼想,估計距離重蹈北洋水師覆車也就不遠了!”
聽到蔣百里提到北洋水師,在座衆人頓時都惕然而驚。
楊傑這時說道:“楊某資歷不敢與在座諸位師兄弟、袍澤相比,但承蒙孫先生愛護,曾先後到號稱‘亞洲陸軍第一’的日本、以及號稱‘世界陸軍第一’的德國留學過一段時間,如今又在‘中國陸軍第一’的西北軍中實習,儘管沒吃過豬肉,但着實看過不少豬跑。比較這三個‘第一’,楊某感覺要論武器裝備,莫說東瀛沒見過世面的小日本,便是根基深厚的德國也拍馬莫及!但是,”
見楊傑稍稍停頓,衆人同時心道:真正的戲肉要來了!
這就是中國語言的奧妙所在,哪怕前面說得花團錦簇天花亂墜、又或者千種不總萬分不堪,都不過是鋪墊,遠遠不及後面“但是”的轉折。
楊度接着說道:“但是咱們西北軍缺少一種血性,用信念、理想、戰火、犧牲等等淬鍊而成的血性。在這一點上咱們不僅不及德軍、日軍,甚至不及革命軍和北洋軍。舉個例子,像《史記?越王句踐世家》中提到吳越爭霸時,越王勾踐命令自己麾下的死士排成三行出陣挑戰,走到吳軍戰陣前面的時候,這幾百個死士同時舉刀自刎,頓時把吳軍上下嚇得目瞪口呆手腳發軟。越軍乘機發動攻擊,徹底擊敗了吳師。
“幾百人不懼生死同時自殺,以此來恐嚇敵軍,這就是最簡單、最原始的血性!而我們即將面對的日軍,最不缺乏的就是這種血性。在日俄戰爭期間,他們曾以大隊爲單位,向全副武裝的俄軍連續發起肉彈衝鋒,死傷上萬人猶且苦戰不退。如果咱們西北軍遇到這種情況,會不會嚇得目瞪口呆手腳發軟,最後被人趁虛而入呢?我覺得很有可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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