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六五、專權意氣本豪雄
且說孫元起和湯壽潛趁着夜色掩護,在黎明前最黑暗的時候躲開袁世凱坐探的監視,乘車直奔經世大學。天剛放亮,飛機就從經世大學機場沖天而起,直奔三四百公里外的大同。等飛機降落,才利用機場的電臺與姚寶來、張輝瓚等人聯繫。
此時北京城一切如常,什麼事情都還沒有發生。張輝瓚、姚寶來等人聽說孫元起大清早抵達大同機場,第一反應就是京中肯定發生了大事,急忙按照命令輕車簡從趕到機場迎接。果然不出所料,孫元起甫一見面,不待寒暄便直接問道:“志善、石侯,第四十七旅訓練如何?你們能否完全掌控?若是現在緊急集合的話,多長時間能夠完成集結?”
第四十七混成旅的前身第四十七混成協包括以經世大學及附屬中學學生組成的第九十三標,以及由原禁衛軍第二協第四標投誠部隊組成的第九十四標,成分相對比較複雜。在民國元年由經世大學移駐山西大同、朔平一帶,對京城、塞外乃至南方的閻錫山保持強有力的軍事威脅態勢,可以說是經世大學和新中國黨總部在京郊最穩固的靠山。
正因爲第四十七混成旅責任重大,孫元起對其一直關懷備至。當初外蒙局勢緊張時,晉、陝、甘三省同時派兵出征,後來出征部隊整編爲外蒙陸軍第一師駐守外蒙南境,以震懾庫倫當局不要輕舉妄動,唯有陸軍第四十七混成旅前出的一部單獨撤了回來。後來經世大學和兵器科學研究院研製的第一款坦克定型。因其奔走迅速、全身覆蓋甲板而取名“麒麟”,由北平鐵廠生產的首批成品也是交由第四十七旅第九十三團做秘密測試訓練。
作爲旅長。姚寶來答道:“回稟總理,第四十七旅訓練精良,我等可以完全掌控,若是現在緊急集合的話,預計6小時內可以完成一個團兵力集結,24小時內完成全旅所有兵力集結。”
孫元起微微點頭,又接着問道:“那你們當面之敵的兵力部署又如何?”
姚寶來道:“我軍北面是馮煥章(馮基善)的外蒙陸軍第一師,南面是趙行止都督親自統轄的山西陸軍第一師。西面隔着黃河遙相呼應的是陝西陸軍第二師,足以保證這三個方面高枕無憂。我軍主要軍事壓力來自駐紮在張家口的蔡虎臣(蔡成勳)所部陸軍第一師和張相臣(張九卿)所部騎兵第三旅,以及駐紮南苑的北洋陸軍第三師、第三混成旅,駐紮北苑的北洋陸軍第十師等。
“尤其是張相臣的騎兵第三旅,憑藉人馬嫺熟來去如飛,欺負我軍沒有大規模裝備軍馬,經常在我防區陽高、天鎮一帶剽掠。我軍追之不及,只能望洋興嘆。鑑於張家口位於京畿附近,稍有衝突便會引起軒然大波,我軍又不敢組織大規模圍剿。時間一長,使得當地駐軍和民衆都頗有怨言,民憤極大!”
孫元起道:“民憤極大?那好。咱們現在就有冤抱冤、有仇報仇!你們現在迅速發佈命令,命裝備坦克的第一團儘快在直晉邊境集結,其他各部也陸續向第一團靠攏,隨時準備向張家口方向推進。若是張相臣的騎兵第三旅再敢出來,你們儘可以放手一戰。狠狠教訓他們一頓!”
張輝瓚大喜:“咱們終於可以把坦克亮出來啦?先生,是不是京中發生了什麼大事?”
孫元起滿臉憂色:“京中是有大事。雖然現在還沒有發生,不過應該馬上就會發生,稍有不慎就會引起全國動盪,所以你們要做好打戰、打大戰的準備!”
“哦?”姚寶來、張輝瓚不禁對望一眼。
湯壽潛在一旁補充道:“根據有關情報顯示,今天上午袁項城將派兵包圍國會,脅迫議員即日選舉出正式大總統,然後逮捕我黨和國民黨重要議員,宣佈解散議會;另外還將派兵搜捕我新中國黨總部,意圖把新中國黨上下一網打盡。今日凌晨我與百熙才接到情報,倉促之下只好乘坐飛機直奔大同,再考慮如何破解危局、解救京內同志。”
“啊?袁項城究竟受何打擊,爲何突然如此喪心病狂?”張輝瓚不由得驚訝出聲。
“誰知道呢?或許是他知道自己時日無多,所以才如此孤注一擲?”孫百熙不無惡意地揣測道,“當然,現在事機緊急,咱們沒時間也沒精力去猜測袁項城爲何狂性大發,目前最重要的問題是如何應對即將出現的局勢動盪。”
張輝瓚趕緊道:“志善兄,那你先陪先生和蟄翁總長回旅部,我去集合部隊,馬上準備向張家口方向開進,以免延誤戰機。”
孫元起從逃出新中國黨總部開始,一路上都在思考如何防範袁世凱可能使出的陰招、以後局勢又將如何發展,所以剛在第四十七混成旅旅部坐穩,就開始流水價地發佈命令:
命令川、陝、晉、甘、青、藏、新、湘、粵、閩、浙、鄂十二省所有部隊取消一切外出和休假,發放武器彈藥,即刻進入戰備狀態。各省都督及師、旅長必須堅守崗位,隨時等候通知;
命令西部各省航空團飛機有計劃、分批次向西安、太原、大同等臨近北洋統治區域的城市轉場。中華航空公司從下午開始停飛直隸、山東、河南、湖北、江西、安徽等省份飛機,同時控制其他各省航班,留足裕量協助空軍行動;
命令華熙銀行暫停兌換民國政府及直隸、河南、山東、安徽、江西、湖北等省公債,並將持有的公債大肆拋售,讓袁世凱短期內陷入金融危機;
命令中華廣播公司時刻關注京城大總統府、國會和新中國黨總部三個地方的時態發展,及時報告。同時廣播臺新聞頻道的所有新聞必須經過大同方面的審覈才能發佈,並隨時準備插播各種通電通告;
命令致用醫藥公司加強對北洋統治區域藥品供應,類似於黃花蒿素、青黴素、磺胺、土黴素等所有能用於軍事用途的特效藥都要斷絕供應;
……
孫元起在發佈命令的時候,湯壽潛一直在邊上沉思不語。等孫元起暫時清閒下來,他才沉聲問道:“百熙,老夫在過來的路上一直在想,袁項城爲何會突然性情大變?據我所知,他自清末入仕以來素以穩健改革著稱,也曾備受專制荼毒之苦,按理說應該同情革命、贊成共和纔對。而且民國元年前後,他也都是這麼做的,爲什麼現在突然要反戈一擊,圍攻國會和我新中國黨總部?難道就因爲咱們派兵入閩、孫退庵(孫道仁)改旗易幟?”
孫元起沒想到湯壽潛突然有此一問,皺眉思忖片刻才答道:“我覺得這個問題可以從兩方面來看,首先是袁項城本人。孫某也和袁項城相處過很長一段時日,客觀來說,袁項城既有魄力,也有能力;既能籠絡人才,也不缺乏做事手腕,而且愛國守土、善於治軍,確實算得上是大總統的上佳人選。這些方面孫某也自愧弗如。
“但我們同時也要看到袁項城對於權力的迷戀遠超於常人。傳聞他在戊戌變法期間曾向榮祿告密,致使西太后政變、光緒帝被囚、維新失敗,這纔有了他後來的飛黃騰達。雖是傳聞,卻也能見出袁項城幾分本性來。至於後來褫職被貶、歸隱洹上,只怕沒讓他見識到專制的淫威,卻更讓他意識到權力的重要。民元前後他同情革命、贊成共和,既是大勢所趨,也是他借重革命奪取權力的幌子,倒和他穩健改革沒有半分關係。
“正因爲他極端迷戀權力,所以不滿清廷高高在上,最終逼宮使其遜位,使得昔日帝后成爲紫禁城中落魄母子;所以不滿黎黃陂與自己並駕齊驅,最終藉機誆他入京,使得昔日副總統成爲瀛臺悽清囚犯;所以不滿國民黨到處指手畫腳,最終纔有南征平叛之役,使得昔日革命元勳成爲扶桑流亡政客。近一兩年來我們新中國黨在國會和內閣中對他多有束縛、處處分權,可以想見,他日必然成爲他剷除的目標。至於咱們派兵入閩,只不過是讓他找到了一個爆發的契機罷了!”
湯壽潛問道:“那另一個方面呢?”
孫元起道:“另一個方面應該歸結爲制度或文化。蟄翁你說袁項城曾備受專制荼毒之苦,所以應該同情革命、贊成共和。其實自商周秦漢以來受專制荼毒之苦的人還少麼?遠則陳勝吳廣、項羽劉邦,近則朱元璋、李自成,他們一旦翻身做主,誰還不是想着自己做皇帝、家天下?又有誰想過同情革命、贊成共和呢?這就是中國幾千年的制度或文化造成的,民衆意識裡總覺得但凡國家總得有個皇上,否則就國將不國。當然,專制獨裁、民主共和沒有優劣對錯之分,只有在某個階段、某個時期哪種制度更合適之別。”
PS:這一章寫得倉促,不滿意。抱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