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八七、千紅萬紫安排着(下)
二八七、千紅萬紫安排着(下)
這確實是個問題
中國人最在乎臉面,非常在意別人對自己的看法。很多時候,一個人的成就感是來自於別人對自己的肯定。別人說你行,你就行,不行也行;別人說你不行,你就不行,行也不行。若是社會整體歧視工匠技師,縱使就業情況再好,也必然會大大挫傷學生學習的熱情。所謂“士氣可鼓不可泄”,好不容易用三個重大項目才鼓起了學生對工程技術的興趣,要是因爲社會歧視而消散殆盡,豈不嗚呼哀哉
孫元起凝思片刻後,決定借鑑後世的幾個做法:“念劬兄見微知著、察於未萌,實在是慧眼獨具如今已經推翻皇權,實行民主共和,天下萬民當人人生而自由,在尊嚴和權利上一律平等。根據不同職業出身而強行劃分高低貴賤,純粹是某些人的優越感和虛榮心在作祟。不過,我們也不能對這個問題坐視不理,孫某近期將會同教育部同仁制訂一系列措施,利用多種舉措鼓勵和支持科學技術研究。
“首先是建立中華科學院。國立中華科學院類似於前清的翰林院,將是國內科學技術方面的最高學術機構。成員從全國科研工作者中遴選而出,是各領域最優秀的科學精英和學術權威。中華科學院每兩年增選一次,入選者稱爲‘院士’,將和國會議員享有同等待遇。
“其次是成立國家科學基金,對全國具有發展前景的科研項目和科技人才給予無償資助,確保他們可以全身心投入到科研工作,而不必擔心研究經費短缺,從而對支持基礎研究、堅持自由探索產生重要作用。國家也可以通過科學基金的發放,充分發揮導向作用,合理配置各種資源,加強科研工作者之間的聯絡與協作。
“第三是認證、建設一批國家重點實驗室和國家工程技術研究中心。這些研究機構將圍繞國家發展戰略目標,面向國際競爭,着力增強科技儲備和原始創新能力,對關係國計民生的重大科研課題展開深入系統地研究。想你們這個機械製造實驗室就大有希望。
“第四是實行部聘教授制度。在大學任教一定年限,聲譽卓著,對所在學科具有特殊貢獻的教授,經教育部審批通過成爲部聘教授。部聘教授爲教育界最高榮譽,是教授中的教授,將由教育部直接撥付薪酬,任期5年,期滿可以續聘。爲表明國家對科技人才的高度重視,部聘教授名額將適當向理工科院校傾斜。
“第五是設立國家科學技術獎。爲充分調動科技工作者的積極性和創造性,加速科術事業的發展,提高國家綜合實力,將有教育部出資設立國家科學技術獎,每年評審一次,重獎那些在科學技術進步活動中做出突出貢獻的公民、組織。
“以上五種措施並舉,經過一段時間,相信應該可以扭轉社會上對工匠技師的歧視。當然,我們不僅僅是要消除歧視,而且還要讓工匠技師和科研工作者成爲陽光下最偉大的勞動者,受到全社會的廣泛尊重”
視察完城外的諸多院校,孫元起在武昌的行程基本結束。他不耐煩再和黎元洪、饒漢祥等多費口舌,便以事務繁忙爲由,匆匆離開湖北。順江東下,行舟若飛,不一日間孫元起等人抵達了中華民國臨時中央政府所在地:南京。
對於輪船是否在南京停留,孫元起心裡很是矛盾:他既想和孫中山見面好好談一談,又不想被人理解成是到南京就職。但他知道,輪船隻要在南京停留片刻,肯定會被同盟會的報紙渲染成自己是在向南京國民政府效忠輸誠,以此削弱北方袁世凱政權的影響力。
爲了避免出現不愉快的場景,孫元起在離開武昌之前曾特意召見中華廣播公司和《政經日報》的記者,表明自己只會在南京稍作停留,然後馬上換乘火車,前往上海蔘加新中國黨成立大會。其目的就是委婉地暗示孫中山和南京臨時中央政府,千萬別自作多情
事實證明,世界永遠不會按照你想象的那樣運轉。
孫元起還在船艙裡擔心他們在不大肆聲張的前提會鬧出什麼其他的幺蛾子,就聽一直呆在甲板上的衛隊長馮基善來報:“啓稟大人,通過望遠鏡發現南京下關碼頭上彩旗招展、人山人海,估計會有迎接儀式,還請大人提前做好準備。”
我頂你個肺啊孫元起心裡忍不住暗罵一句:你們這是裝聾作啞掩耳盜鈴呢,還是故意耍我呢?在一瞬間,孫元起甚至想讓輪船直奔上海,不在南京停留,讓他們這羣王八蛋在下關碼頭自娛自樂去
當然,孫元起如今早已不是政壇初哥,這種孩子氣的舉動也就只是在心裡想想罷了。如果他真要就這麼甩手而去,保證孫中山會對他恨之入骨,甚至此生再無相見之時。好在孫中山也不敢做的太過分,沒有在碼頭上打出“歡迎孫百熙先生來寧就職”之類的標語。
船在碼頭剛一停穩,孫中山便帶着黃興、伍廷芳、王寵惠、張謇、湯壽潛等內閣成員迎了上來,見面就緊緊握住孫元起的雙手:“百熙賢弟,自三藩市一別,忽忽睽違已近十載,愚兄朝夕渴慕。今日終於重逢,興奮之情何以言表”
孫元起強笑道:“小弟對中山先生也是懷想不已,恨不早日相見,共話別來世事變遷。只是如此大張旗鼓,未免有些——”
孫中山急忙道:“武昌起義不數月竟告成功,中華民國臨時政府得以成立,此皆百熙賢弟之力。我們在此隆重集會歡迎功勳,有何不可?來來來,我先給你介紹一下諸位內閣同僚這位是陸軍部總長兼參謀總長黃興黃克強,是愚兄平時第一知交。”
然後在孫中山內閣的九位總長中,除開他自己這個教育總長,不少都曾和他打過交道。比如實業部總長張謇、交通部總長湯壽潛,原先同屬於預備立憲公會,現在又都屬於新中國黨,是一個陣營的戰友。再比如財政部總長陳錦濤、外交部總長王寵惠,當年都在孫元起手下擔任過湖北法政學堂的教習,而且都是耶魯大學校友,按照孫元起自己捏造的入學年份,兩人得規規矩矩地上前叫一聲“師兄”包括總統府秘書長鬍漢民,十年前在經世大學兩人也有一面之緣。
介紹完內閣成員之後,孫元起和孫中山攜手走下碼頭。這時各路記者就像見了花的蜜蜂似的,“轟——”的一下圍了上來,鎂光燈閃個不停,同時七嘴八舌地開始提問。馮基善怕出什麼亂子,趕緊帶領衛隊過來驅趕人羣。
孫元起正想找機會表明自己的真實意圖,怎麼會錯過如此良機?當下對馮基善及周圍記者大聲說道:“我樂意回答諸位記者的提問,不過由於時間關係,每位記者只有一次提問的機會。”
人羣登時安靜下來,一位戴眼鏡的青年率先發問道:“尊敬的孫先生,我是《大公報》的記者,我想問的問題是您此次到南京的目的是什麼?您又是如何看待眼下國內局勢的?”
孫元起正色答道:“孫某此次路過南京,主要是想換成鐵路趕赴上海,參加不久即將舉行新中國黨的成立大會,隨後還會北上查看經世大學受損情況。當然,我在南京轉車還有一個目的,就是想拜見中山先生,和他閒坐品茗、暢敘別情。至於眼下國內局勢,孫某作爲一介教書先生,實在不好信口開河。”
另一箇中年記者立馬搶過話頭:“孫先生,我是上海《申報》記者。您現在對川、晉、陝、甘四省都擁有巨大的影響力,在國內政壇具有舉足輕重的地位。如今南北形勢尖銳對立,全國大戰一觸即發,您將如何自處?”
孫元起答道:“我覺得這位記者有點危言聳聽現在南北都贊成共和政體,這就是有了互相對話的基礎。所謂‘共’,就是二人或多人協同;‘和’,就是和平。共和的言下之意,就是中山先生和項城大帥共同協作,促成天下和平。如果在共和的旗幟下,雙方因爲爭權奪利而大打出手,豈非天大的笑話?即便南北有何分歧,也應當坐下來平心靜氣地商談,而不該訴諸武力。元起不揣簡陋,也願奔走其間代爲說項,爭取民主共和早日實現”
又有記者提問道:“孫先生,我是《民立報》的記者,請問您會擔任南方內閣的教育總長,還是北方內閣的學務大臣?”
孫元起瞅了他一眼,冷冷地答道:“政治分南北,教育不分南北”
此時一位西洋記者舉手道:“約翰遜博士,我是《字林西報》的記者。我聽說閣下最近將預備立憲公會改組成新中國黨,請問新政黨的政治綱領是什麼?它將代表哪一個階層的利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