以新的身份過下去

以新的身份過下去

平日專門負責盈易旗下藝員聲樂輔導的都是一些成名的老師,比如說現在對着莫迪吼的這一位中年女子就是其中的代表:“我說莫迪,你之前學的那些聲樂知識跑到哪兒去了?平時演出用通俗的唱法我不怪你,可是現在練習的時候你怎麼都給我唱出個味道來吧?唱歌不是靠嗓子吼的!”

挨訓的莫迪只差眼淚汪汪了,他怎麼知道唱歌還分通俗高雅啊?手中那些五線譜就像蝌蚪,什麼發哆嗦里拉密西,中央C,升發降D,對他而言就是天書中的天書!平時唱歌都是對着屏幕讀字的……

真後悔小學的時候沒好好聽音樂老師的話,認識那該死的五線譜!

“過來!”聲樂老師樑凡恨鐵不成鋼地扯過低頭數螞蟻狀的莫迪,一手按住他的腹部:“發聲的時候,要從丹田運氣,這兒的肌肉繃緊了!啊——”

“啊——”莫迪很聽話的張嘴吼了出來,本以爲已經是滿足了老師的要求,沒想到才兩秒就被硬生生地打斷:“停!腹腔用力,口腔打開!你看我,啊——啊——啊——啊——”

樑老師那女高音在空蕩蕩的聲樂訓練室迴盪,震得莫迪的耳朵有些發痛。這下子,莫迪總算知道平時聽的“紅歌”果然是美聲唱法來的。

“清楚了嗎?這才叫運氣,歌手如果不懂得使用假聲,那嗓子遲早報廢!”樑老師瞪着莫迪:“知道嗎?”

“知道,樑老師,我想以後你遇到色狼一定不用報警,因爲你的聲音就能把色狼直接幹掉。”莫迪一臉討好的說,模樣極像某種大型犬隻。

可惜樑凡老師臉都綠了:“莫迪!你該死的說什麼?”於是,本來兩個小時就可以結束的訓練課莫迪足足上了四個小時。等樑凡老師用她那可以媲美宋姐姐的聲音吼了近一個早上後,莫迪已經成了一灘爛泥。

誰來告訴他,這藝員過的是什麼日子啊?與這個相比,他寧願天天跟犯罪分子作最激烈的鬥爭,鬥志鬥勇都可以,蹲點跨省、日日泡麪也不會再皺眉頭了。

趴在盈易專門爲旗下藝員開設的餐廳裡,莫迪有氣無力地問經紀人LINA姐:“平常我都得這樣過嗎?”

“聲樂訓練、形體訓練基本上是一週一次,如果有突然的演出會加練。舞蹈訓練一週四節課,排舞就不定時。喂!莫迪,你真的被洗腦了?好歹你加入盈易都半年了,雖然沒什麼突出成績,怎麼樣樣都不懂?我知道你想往上爬,想要做出點什麼成績,那不能操之過急……”

“錯,我現在不想做出什麼成績。”莫迪撐起身子,不過想到自己現在是“莫迪”,又蔫了下來,喃喃地解釋:“其實我就是——”

“別拿那打擊說事!屁大的事也值得放在心上?莫迪,LINA我算看錯你!下個月你就二十一歲,成年三年了!堅強點好不好?”LINA搖搖手,一臉的不耐煩:“下午我得去跟高雲的通告,你自己去七樓的舞蹈三室去找形體訓練老師,懂嗎?如果被我知道你偷溜了,絕對把你的皮給煎了!”

“呃,是揭吧?”畢竟親歷火場,莫迪對跟火有關的東西都有些怯怯的。

“少捉我字眼!煎就是把你的皮揭下來然後丟到鍋裡煎炸煮燜燉!”LINA姐美目一瞪,成功的將莫迪還要反駁的話硬生生地塞回到肚子裡面。

莫迪趕緊閉嘴,用飯菜把自己的口填滿。經過醫院和此次的交鋒,他很清楚地知道,LINA姐可不是好惹的對象。爲了自己今後有好的日子過,還是識相點把皮繃緊比較好。

LINA匆匆忙忙地吃晚飯,又交代了幾句,才抄起皮包和一個藍色的文件夾離開了。莫迪差不多是含淚送別這位“御姐級”的人物,然後繼續吃飯。

盈易的藝員餐廳設計簡潔大方,桌子與桌子之間沒有圍屏,所以很輕易地就能看到四周。因爲其飯菜美味營養,加上又是免費供應,所以盈易的許多藝員都是在這兒用餐的。餐廳裡面常常人滿爲患,經常要拼桌子。

LINA走後不久,幾名穿着及其前衛的少年就坐在了莫迪的隔壁。

“迪哥,在LINA手下很辛苦吧?”一名染着金黃頭髮的少年笑着問道。莫迪擡頭看了看他,心裡很不喜歡“迪哥”這個稱呼,如果在外面的話恐怕就被人聽成是“的哥”了。不過鑑於自己不是真的莫迪,對這個人也不認識,爲了以免得罪人,莫迪還是給出了笑臉:“還好。”

“迪哥脾氣就是好,這個盈易上下,除了你、高雲和樓向晚,沒人能受得了她!”另外一名頭髮染成五顏六色狀的少年也饒有興趣的插話。

“呵呵。”莫迪除了傻笑還是傻笑,其實他現在連高雲、樓向晚是誰都不知道,只知道他們同樣是由LINA負責的二流藝員。

“對了,迪哥,聽說你跟翔哥很熟,你知道翔哥昨晚跟大老闆吵翻了嗎?”金髮少年神秘兮兮的問道。

拜託,不要再在他面前提那個人好不好?雖然現在跟他同在一家娛樂公司,可是莫迪暫時不想跟他打交道。可是面對毫不知情的人,他又不能直說,只能頭痛地揉了揉眉心:“我不知道。”

“聽說自從火場着火後大老闆跟翔哥就不對盤,見面也是冷着臉。據說頂層已經禁止翔哥踏進了,嘿嘿,某人的好運到頭了。”

“你們慢聊,我吃飽了先走一步。”莫迪淡淡地說道。謠言止於智者,散播謠言的人最是可惡。莫迪聳聳肩,收拾了一下桌面,然後把盛飯菜的托盤放回到指定的地方,慢慢地向着電梯的方向走去。

位於鬧市中心的“環宸國際”大廈是本市標誌性的建築之一。子秋生前也常常在此晃盪,所以對於各層的佈局大概瞭解。只是他還從未到過那些專門訓練藝人的樓層去。

進了電梯,發現裡面的人不少,都是剛剛用過午餐的藝人。他們三三兩兩地聊着天,見到莫迪點頭微笑算是打招呼。莫迪也回了燦爛的笑臉,俗話說伸手不打笑臉人,反正這電梯裡面的人他一個也不認識,這招呼也無從打起。所以莫迪決定奉行:微笑到底,畢竟微笑是世界通用的打招呼方式。

正當電梯準備合攏之際,外面傳來了一個尖厲的叫聲:“啊——等等呀!”

聲音未落,一隻手已經扒在幾乎合攏上的電梯門,接着一名合身套裝的女子就出現在衆人面前。

“咦?這不是林助理嗎?”有人認出了那個女子,討好地笑道。

“大家好,幸虧趕上了。”女子誇張地喘了口氣,用手撥了撥凌亂的劉海,一雙杏眼掃了掃電梯內的人,露出了一抹毫不掩飾的高傲。

又有人問道:“林助理在忙什麼呢?用個午餐都風風火火的,是不是大老闆那邊又出什麼問題了?。”

“別提了,這幾天總裁都無心工作,一心就撲到他朋友的喪事上,事無鉅細都一一親自而爲,日夜操勞、不眠不休的,大小的會議不知道推了多少個,公司的損失無法計算啊。”林助理扶着額有些無奈地說道:“等一會兒總裁還要出去參加追悼會,下午所有行程都排空了。現正在休息室假寐,午餐什麼也沒吃,就喝了一杯黑咖啡。”

位於電梯內側的莫迪詫異地看着那個女子,認出她是顏聖傑秘書的助理。她所說的話都是真實的了?下午就是崔子秋的追悼會了?顏聖傑的反應是意料之中的,無論如何,崔子秋都是他曾經的愛人,肯定不會刻薄。只是——事無鉅細、日夜操勞,還爲此跟沈翔躍鬧翻,崔子秋生前可沒有那麼的重要過。

想到這兒,莫迪不由自主地笑開了,心裡卻是抽搐般的痛。人果真是犯賤的動物,只要等失去之後才懂得珍惜。

想到幾年來三人行的尷尬,莫迪的心更是難受了。

該死的顏聖傑,崔子秋都已經死了,你還來演什麼戲?這個時候你應該跟沈翔躍雙宿雙飛,夫唱夫隨纔對,用得着在衆人面前扮深情嗎?真他媽的諷刺死了!

在莫迪精神微微恍惚之際,電梯裡面的議論開始紛紛了:“大老闆還真是有情有義,普通朋友都能這樣勞心勞力的。”

“什麼普通朋友?那個人是——算了,反正不是普通朋友。”林助理欲言又止,反而引起了大家的興趣。

“是愛人?”

“怎麼可能?大老闆不是跟翔哥在一起的嗎?”

“那個人是一名刑警耶,孔武有力,粗魯不堪,情趣低下,怎麼可能是大老闆的愛人啊?”

“就是就是,什麼刑警,怎麼可能配得上我們又帥又多金的總裁啊?”

電梯裡面的人七嘴八舌地討論起來,窄小的空間裡面嗡嗡地響着,弄得莫迪直皺眉頭。難怪外面的記者總能捕風捉影,首先藝人之間的八卦就多得可怕。崔子秋是刑警不錯,斯文算不上,不過似乎還沒能配得上“孔武有力、粗魯不堪”的形容吧?真是太擡舉他了。

“莫迪,你怎麼看?”突然有人推了推他,讓他從腹誹裡爬了出來。莫迪擡眸看了看四周的人,笑了笑:“這沒有什麼好奇怪的,人都死了,大老闆去盡一番心意是人之常情。”

聽到莫迪的話,四周的人都肆無忌憚的笑出了聲,有一個身材高大的甚至伸手摸了摸他的頭髮:“乖乖,我們的小莫迪居然還是如此純情,連這個都不懂。”

“只怕是在我們面前不懂吧?前些時候我們的純情小莫迪不是跟翔哥出雙入對嗎?”又是一個諷刺的聲音說道。

莫迪皺眉,這些人表面上和和氣氣,原來也是一肚子壞水!娛樂圈果然是一個大染缸啊,什麼人都有。如果是以前的莫迪,恐怕會逆來順受,任人嘲笑中傷吧?可惜,現在莫迪身上的主人可是崔子秋!剛想反脣相譏,就被林助理一句話打斷了:“好了,你們別逗他了。”

既然林助理都發話了,其他人自然也就不再說什麼,剛好電梯停了下來,一羣人笑着離開了。見風使舵的本領還真強!

很快,電梯裡面剩下了莫迪和那位林助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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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助理用漂亮的眸子瞄了莫迪一眼:“你準備到哪兒去?盈易所屬的範圍只在5—11樓,以上都是其他部門的了。按照規定,即使是公司內部的人員也不能隨意走動的。”

“啊,抱歉,我一時走神過頭了。”莫迪擡頭看了看電梯上的樓層顯示數字,就近按下了層數。

等電梯停下後,莫迪邁步走了出去。等了約十分鐘,莫迪再次進入了電梯。現在,他能夠肯定自己的心意,那就是——再見顏聖傑一面。

做事有始有終是崔子秋的原則,上次在火場外匆匆的分手鬧劇還沒有什麼結果,今次他必須有個乾脆利落的了斷。

很快,電梯停在了公司的六十三層。莫迪深深地吸了一口氣,然後邁向那座出入不下百遍的大門。

環宸國際的六十三層就是總裁辦公室兼貴賓室,在此上班的員工加上顏聖傑在內總共十六人,光是秘書就有六人,專門負責不同的部門,還設立了一名秘書長,爲的就是儘可能減輕公司高層的負擔。

因爲是午休時間,秘書辦公區這邊很安靜,一個人也沒有,應該都去用餐了。莫迪靜靜地穿過兩排並列的辦公桌,站到了那扇漂亮的雕花大門前。

顏聖傑的辦公室平時都是上電子鎖的,進入的方式一是刷卡二是手動輸入密碼。總裁辦公室的卡只有兩張,一是顏聖傑自己的,二就是秘書長的。手動輸入密碼則只有一個人知道,那就是崔子秋。那是顏聖傑爲了方便子秋隨時上來而專門設置的,密碼是子秋的姓名拼音和出生年月。

莫迪側耳傾聽了一會兒裡面的動靜,裡面靜悄悄的什麼聲音也沒有。剛纔那位助理說他在休息,恐怕此刻已經睡着了。

猶豫了片刻,莫迪從口袋掏出一條鑰匙,用戳的方式輸入了密碼,按下確認後大門輕輕響了一聲:“咔”。莫迪剛想伸手推門,突然又折回到某一位秘書的辦公桌前抽了一張面紙,用面紙隔着手才推門進去了。

顏聖傑的辦公室一如既往的寬闊明亮,優良的採光加上出自大師手筆的設計,看上去既豪華又舒適,還非常實用。

莫迪放緩腳步,行走間竟然一點聲音都沒有。他望了望堆滿各色文件夾的的辦公桌,無聲地嘆了一口氣,目光停在了桌子中間的那個16開大小的相框上。他知道那個相框,裡面正是警校畢業時崔子秋,風華正茂,意氣昂然,筆挺的制服,清澈的眸子,整個人都帶着對未來的憧憬。

既然崔子秋都不在了,顏聖傑保留這樣的相片來有什麼用?莫迪走上前,默默地注視着相片上笑得肆意燦爛的人一會兒,然後手腳利落地將裡面的相片拆卸下來,隨意地捲了卷,塞進衣兜裡面。

目光再度掃過辦公桌,那臺電腦處於待機的狀態,莫迪想了想,用手中的鑰匙動了動鼠標,原本一片沉寂的電腦屏幕亮了起來,彈出一個登陸框。接着莫迪又用鑰匙在鍵盤上輸入了密碼,熟練地打開了E盤,找到一個名爲《秋陽》的文件夾,毫不猶豫地永久性刪除了。

做完了自己想做的事情,莫迪準備悄然離開。

“子秋……”正當莫迪的手伸向大門的把手時,一道低低的聲音傳來,竟令莫迪渾身一顫。顏聖傑在呼喚子秋嗎?那聲音夾雜着許多的東西,悔恨、思念、眷戀、不甘、痛苦……

莫迪有瞬間的目眩,好不容易纔站定了身子,閉上眼睛穩了穩情緒,然後循着聲音走了過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