百度頁面顯示出的“劉靈雪”有博客名,有學生名,有企業家名字,就是找不到漢代的蹤跡。許青鳥想了想,又輸入了“漢劉靈雪”“公主劉靈雪”,緊張地盯着電腦屏幕看了半晌,依然一無所獲。
許青鳥失力般地靠在椅背上,反而鬆了口氣。或許這個人並不存在,之前的緊張揣測是不必要的。雖然知道網吧裡的電腦重啓後都是刷新的,但爲保慎重,還是再度手動清除了瀏覽記錄。
回到班裡,許青鳥認真上課、記筆記,下課看同學們打鬧玩耍,這幾日天氣晴朗,大家心情都還不錯。許青鳥每次出校門,看着馬路對面不遠處的杏花公園方向牌,腳步一頓,很想去湖邊看一看。可是,每次她都止步於公園門口,因爲逛公園的人太多,就算到了湖邊,只怕嚴礪也不會爲她開啓紅鬼簿入口。
可是,不見到嚴礪恢復健康,許青鳥無論如何也放不下心。
第二天凌晨四點,天色還很黑,許青鳥悄悄起牀,穿好校服,拎着書包,偷偷離開家。索爾市的公交車早晨五點半纔有第一班,太遲了,許青鳥便乘坐出租車趕到了杏花公園。抵達公園時,已是凌晨五點,天色黑沉,沒有遊客,很是靜謐。一些老頭老太太穿着乳白色的真絲練功服,帶着小板凳來到公園裡練功舞劍,所以公園已經開門了。
許青鳥暗暗擔心,原本打算趁着無人,到公園湖邊尋找紅鬼簿入口。可現在這些老頭老太太在這兒練功,這可如何是好?
“喲,小姑娘,你也來鍛鍊身體呀?”一位老太太笑盈盈地跟她打招呼,“你們這麼大的孩子,很少有人起着麼早喲!”
許青鳥微笑着點點頭:“是啊,奶奶。”
“很有禮貌啊,孩子。”老爺爺們連聲誇讚。
許青鳥不好意地微微一笑:“那,我去晨跑了,再見。”
說完,她把書包背在身上,碎步往湖邊跑。幸好爺爺奶奶們都在公園廣場前鍛鍊,湖邊立着“危險止步”的木牌,周遭黑濛濛的,沒有人在這裡鍛鍊。爲了以防萬一,她朝四周望了望,見沒有發現監控攝像和遊人的蹤跡。這纔拿出靈機,給嚴礪發了一條信息,告訴他自己已經在湖邊,要進紅鬼簿看他。
“叮咚!”嚴礪回信息了!
許青鳥連忙打開看,卻發現只有兩個字:回去!
難道嚴礪不想見她?許青鳥心情一沉,咬了咬脣,感覺渾身發冷。爲什麼他總是對她這樣冰冷?若他生性便做不到溫柔,倒也罷了。可她分明清清楚楚地記得,他喊出“靈雪”的名字時,聲音微顫,溫柔得像是春天的和風,深情至極,彷彿眼裡、心裡都是那個叫“靈雪”的女子,再也容不下任何其他東西......
許青鳥深吸一口氣,又發過去一條:不麻煩鬼王殿下接引,我會自己找到入口。
發完信息,許青鳥把靈機放回書包,望着霧濛濛的湖邊。一彎新月掛在西邊的天幕上,倒影在湖心,呈現出淒冷的弧度。許青鳥把鞋子和襪子脫下來,放在岸邊,緊接着往湖裡走去。冬日的湖水冰冷異常,腳步一踏進去,便有一把冰刀刺進腳心。
許青鳥雙手抱緊自己的雙肩,給自己一點點溫暖和勇氣。湖水盪漾,漸漸淹沒她的身體,一直淹到腰間。她在賭,賭嚴礪對她有沒有一點點溫存,可以讓他放棄說出口的命令。
可是,當水沒到胸口時,她渾身發抖,不僅是因爲身體冷,不僅是因爲懼怕水,更因爲嚴礪依然沒有出現。自己是不是在犯傻?傻到已經無法思考自己做的對還是不對。
明明生平最怕的就是水,明明很害怕溺水,爲什麼要用自己最恐懼的事情來賭?她現在根本不敢睜開眼睛,生怕一睜開眼睛就會被水驚得再也邁不動一步,真的會溺死在這裡。她還有很多事情要做,怎麼能死在這冰冷的湖水中?
許青鳥心中嘲笑自己,真的是瘋了,竟因爲一句毫無情感的“回去”,便做出這樣出格的可笑行爲。以前嚴礪說出的話比這兩個字無情得多,爲何偏偏此時覺得無法忍受?
突然,她感覺腳下一空,竟踩進了湖底深處。腳下沒有河牀作爲依託,她整個人栽入湖水中。瘋了,真的瘋了......
一隻大手從身後抱住她,帶着她往湖底游去。
“呼吸!快點呼吸!”嚴礪臉色青白,在他耳邊怒吼。
呼吸?在水中可以呼吸嗎?許青鳥憋得難受,忍不住吸了口氣。奇怪,她絲毫感覺不到有水嗆入喉嚨無法呼吸,水流像空氣一樣吸入肺部,接着又隨着呼氣涌出。她竟可以在水中自由呼吸!難道,這也是水鬼給予她的異能?
“咳咳!”從湖底黑洞鑽出,直接抵達紅鬼簿中,嚴礪的那棟岩石別墅。
許青鳥感覺自己被嚴礪牢牢地抱在懷裡,渾身溼嗒嗒的,很難受。她一動也不想動,微微睜開眼睛,看着嚴礪刀削般的下巴和臉上隱忍的怒氣。他身體上的裂痕都已經消失了,眼中痛色也已不在。不管怎樣,他真的出現了,這就說明,他心裡對她是有感情的,不是嗎?只要能證明這一點,只要看到他現在身體已經恢復了,那麼今天的犯傻就是值得的。
“嘭!”
嚴礪把她丟到軟榻上,也不給她找乾衣服,修長的身體聳立在她身前。許青鳥背部先落,震得脊椎疼痛,她心裡一震,咬了咬蒼白的脣,柔聲道:“知道你已經恢復,我就放心了。我還有課,先走了。”
說完,她起身便要離開。
“我說過,不要給我耍小聰明!”嚴礪冷道,“否則......”
“否則如何?”許青鳥自嘲地笑着,“否則你便殺了我麼?你會嗎?如果今天故意走進湖中的人是劉靈雪,你也會這樣冰冷地對待她麼?”什麼事都逃不開嚴礪的掌控,她故意走入湖中引他出來,他自然是清楚的,她也無需刻意隱瞞什麼了。
嚴礪沉默不語,面色森寒。
許青鳥起身,貼近他的身體:“我只想問你一個問題。”
“說。”
“你幫我重生,是不是因爲,我的前世,是你愛的人?”
嚴礪低下頭,居高臨下地看着她的眼睛:“你想知道?”
“是。”
氣氛有些凝滯,許青鳥感覺心跳得很快,緊張地等待着他的回答。她告訴自己,如果他對自己沒有感情,那就收回剛剛付出的真心。
“不是。”
“不是?”
“嗯。”
“嗯?”許青鳥不太明白,他說“不是”的意思是什麼,難道幫她重生,不是因爲她是劉靈雪的轉世?那究竟是爲什麼?
“我說過,我要你的靈魂。”嚴礪道,“而你,只需要考慮如何復仇。其他人、其他事,與你,與我,毫無干系。”
說完,嚴礪雙手背在身後,挺拔的身軀移步離開:“我這裡沒有人類的衣服,待會兒讓竇月送你回去。呆在這兒別動!”
“等等!”許青鳥立刻道,“我還有一個問題!”嚴礪方纔的話透露出一個模糊的問題,她的前世,真的是劉靈雪嗎?她和他之間有真的什麼難言的過往嗎?
嚴礪轉過頭,斜睨了她一眼,腳步卻未停頓,直接離開。
許青鳥覺得身體更冷了,嚴礪的眼神,集不屑、冰冷、不耐煩於一體,將她那顆剛剛癒合一些的心再一次刺穿。
她跌坐在軟榻旁,自嘲地想:我只是想要一個喜歡我的人,一個願意保護我的人,可是,陸新從始至終都在欺騙我,而嚴礪根本連欺騙也不屑。原以爲,嚴礪這樣默默地保護我、支持我,說明他是在乎我的,讓我看到了愛的希望,可是......呵......或許,我這輩子根本不配擁有愛情......
整個房間像一個冰窖,把她埋進了冰層深處。許青鳥搖搖頭,將雙手插入枯黃的髮絲中,用指甲狠狠地刺痛頭皮。她不能再這樣犯傻,在復仇的道路上,愛情是最不重要的東西!
竇月走進房間,就看到許青鳥失魂落魄地抓着自己的頭髮,心裡微嘆。起初,她發現自己開始對鬼王產生莫名的情感時,也是這般痛苦。因爲鬼王對任何人都是冰冷無情的,會把別人的情感凍結崩碎。
“我原以爲你是不同的。”竇月道。
“在他眼裡,真的有不同的人嗎?”許青鳥擡起頭,微笑着問,“你知道那個人是誰嗎?”
竇月道:“那個人,你已經見過了。”
“你是說我?”許青鳥搖搖頭,“很可笑的想法。”
“在地獄迷宮中,有一道關卡,被稱爲‘前世魔障’,闖入者會在鏡中看到自己的前世,陷入前世最悲痛的情感中,無法自拔,永生永世困於地獄。”竇月道,“你難道沒有見過?”
許青鳥一怔,迷宮中的“前世魔障”?莫非是,那個身着漢服,與她面容極其相似的的女子?她......就是劉靈雪?
“她就是劉靈雪?”RS