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大家先休息一下。小潘，葉梓，你們倆過來一下。”
半個多小時以後，整首協奏曲完成了第一遍排練。陳斜陽放下指揮棒，將潘喆和葉梓叫了過來。
陳斜陽的話音未落，排練廳裡便再次響起樂器調音的聲音，以及演奏員們三三兩兩小聲說話的嗡嗡聲。
像協奏曲、交響曲這種大部頭的古典音樂曲目，是沒有可能一遍接着一遍不停地排練下去的。兩遍演奏之間肯定要讓大家休息一下，喘口氣，喝喝水，彼此交流放鬆一下。
“怎麼樣小繆，受刺激了吧？人家孩子的功底怎麼樣，過不過關？來來來，我們這兒就你最瞭解古典吉他，給我們大家評價一下嘛。”身邊的夥伴屈肘捅了捅繆俊凱，故意笑着打趣道。
繆俊凱也不拒絕：“以我們練古典吉他的人來說，這個小孩手上的技術很嚇人的，今天以前，我還從來沒有在國內見到過這麼出色的古典吉他基本功，而且運用起來一點都沒有磕磕絆絆的。你們聽他剛纔的演奏，嘖嘖，我要是有這麼出色的技術還拉什麼小提琴啊，我也改彈古典吉他算了。”
“得了吧小繆，你又來了。”又一個夥伴臭他：“哪一次來了好的獨奏你不是這樣說的？要是讓老陳知道你不安心小提琴的業務，他肯定會找個時間來跟你好好談談心的。”
“可別，千萬可別！”繆俊凱顯得大驚失色：“千萬千萬可別讓老陳知道了。”
夥伴笑道：“小繆，你這是在說相聲呢，還一句套着一句的，語氣越來越強烈？”
繆俊凱搖頭笑道：“你們是不知道啊，老陳這個人什麼都好，這麼大名氣對我們也從不擺總監的架子。不過他的談心我可真是受不了，他會在你耳朵邊上一直念一直念，唸到你實在受不了了答應他的要求爲止。”
“你們說，我能讓他來找我談心嗎？嚇都嚇死了。我寧可回家加倍練琴都受不了他的唸叨。”
夥伴們全都笑了起來。
“小繆，你以爲老陳就找你談過心啊？這裡誰沒有過這樣的經歷？”
看來陳斜陽善於“談心”一事，深得團員們的“肯定”和“怨念”啊。
“哎，繆俊凱。你們剛纔都在說這個葉梓彈得不錯，我怎麼覺得他跟我們還配合不起來啊？剛纔這一次演奏好像ting亂的。”說話的左後衛女生，還是那位坐在繆俊凱身後的第二小提琴手。
“這是正常的。”隔了一個位置的一位年紀稍大的第一小提琴手說道：“這纔是第一次合練，這小孩的表現已經相當出色了，我們樂團自己出的錯誤更多。”
“這孩子本身的技術沒有任何問題。他現在差的就是一點經驗。按照這第一次合練的情況來看，我們這次在‘申城之春’的演出應該會相當不錯。”
“老劉，真有你說的那麼好？”繆俊凱反倒有點不信了：“我承認他彈得真不錯，在國內基本上就是最好的那一批了，我這樣的根本就沒法兒跟人家比。不過這孩子的經驗一看就知道真的很差，剛纔很多地方跟樂團的同步都做得不到位，也不會看指揮，就這麼幾天的排練時間，他能行嗎？”
“小繆，行不行的我說了可不算。”老劉的年紀比較大了。說話就比較保守：“你們看下去就明白了。”
“也許行，也許不行。”
老劉給了一個莫測高深的回答。
“沒勁了啊老劉，你可是老前輩了，就跟我們說說唄。”繆俊凱開始起鬨，身邊的夥伴也在催着老劉。
老劉笑眯眯的閉上了嘴。
指揮台這裡。
“葉梓，第一次合練弄成現在這樣，還算不錯。”輕輕拍了拍葉梓的肩膀，陳斜陽笑着說道。
雖然心裡非常欣慰，對於第一次排練的效果也還滿意，不過陳斜陽並沒有過多的誇獎葉梓。只用了一句“還算不錯”含蓄的表揚了一下。
“不過，問題也不少啊。小潘，你說是吧？”陳斜陽輕輕嘆了一句：“對了葉梓，我來給你介紹一下。這位是我們申城交響樂團的首席潘喆先生，著名小提琴演奏家，我們華夏樂壇的驕傲！”
“小潘，這是葉梓，我的一位子侄。”
此時的介紹中，陳斜陽就故意多說了這麼一句來表示葉梓跟自己的親近關係。要不然以潘喆演奏家的那種驕傲性格，很有可能會對葉梓冷眼看待。
演奏家的所謂驕傲，可不僅僅是像葉梓那樣放在心裡的。
跟繆俊凱他們不同，潘喆現在早已功成名就，在樂壇的地位名聲都很穩固，現在的葉梓還無法讓潘喆這樣的演奏家正眼看待。即使在剛纔的這次排練中，葉梓已經展示出了足夠出色的演奏天賦和實際能力，已經完全稱得上“演奏家”這個稱號。這份能力在潘喆心裡也許會得到一份認可，但是他絕對不會表現出來。他會因爲葉梓的能力對他客氣一點，也會很職業的率領樂團爲葉梓做好協奏的工作，但是在心裡他是不會認可葉梓的地位的。在葉梓真正獲得世人的廣泛認可之前，對於潘喆來說他就是一個路人。
提攜後輩新秀？
在樂壇上面，不是每一位大家都是像孫雲、梅雁芳和陳斜陽這樣的，不打壓新人就已經算是很不錯的了。
至於葉梓在流行樂壇獲得的身份地位，那對於潘喆來說更是一個笑話。古典樂壇的這些演奏家們，何時又會拿正眼來看待流行歌手！
葉梓恭恭敬敬的欠身施禮，伸出雙手。
“潘老師，您的大名我可是久仰了！老師時常在我耳邊提起您，說您的琴聲可比九天炫音。今天葉梓有幸，終於親耳聽到了您的演奏，名副其實，有過之而無不及，葉梓榮幸之至。”
葉梓非常非常客氣。
他很清楚現在的自己在古典樂壇就是一個徹徹底底的新人，沒有任何可以驕傲拿大的資本。該低頭該恭敬的時候，就應該低頭應該恭敬。相比流行歌壇，古典樂壇的論資排輩現象更要嚴重許多，哪怕你有天大的本事和能力，沒有獲得世人的認可，那你就是別人眼中的“路人”。
再說了，對面的這一位年輕的演奏家，雖然傲氣十足，但是以他的演奏實力和水平也的確當得起葉梓的這一番讚譽。
潘喆伸單手與葉梓輕輕握了一下，隨即鬆開：“客氣了，令師是……”
“小潘，葉梓是孫雲的親傳弟子。”陳斜陽幫着解釋了一句。
“哎，老陳，怎麼不早說？”聽到孫雲的名字，潘喆臉上的表情立刻豐富多了，不再是一副淡淡的拒人千里的微笑：“葉梓是吧？孫先生近來還好吧？嗯，剛纔演奏得不錯。”
“潘老師，謝謝您的鼓勵，老師一切安康，謝謝您的關心。”
“潘老師，今天是我第一次跟樂團進行合作，有什麼不足的地方，還希望潘老師隨時批評指正。”葉梓的態度一直保持着應有的那份恭敬。
“第一次跟樂團合練能到這樣的程度，已經相當不錯了，比我第一次的時候要好得多。”潘喆難得的客氣了一下。
孫雲的親傳弟子，對於潘喆來說那就不再是“路人”了，更何況潘喆也看得出來，陳斜陽對這位年輕人也是頗有好感。
“潘老師，您太過獎了，謝謝您。”葉梓再次謝過潘喆，隨後說道：“老師打電話的時候一直跟我說，來了之後要我好好聽您和陳老師的吩咐，我自己也很想得到您和陳老師的指點。”
“潘老師，陳老師，剛纔的這次演奏我知道還差得很，毛病很多，請兩位老師不用顧及我是不是受得了，直接幫我指出來吧。”
“葉梓先謝過兩位老師。”
說着，葉梓再次向兩位樂壇大家恭恭敬敬的欠身施禮。
這幾句話，葉梓的確是發自肺腑。
要想在古典樂壇獲得成功，最起碼在開始的時候一個謙遜自省的態度是必須的。尤其是葉梓與樂團之間的配合，在剛纔的演奏中出現了很多問題，葉梓心裡一清二楚。雖然自己的獨奏絲毫不差，但是配合上的失誤讓葉梓無法忍受。
要想在古典樂壇取得輝煌的成就，單槍匹馬，僅僅憑着自身技巧和獨奏演出是絕對不可能獲得成功的。歷史上任何一位偉大的演奏家，都是跟偉大的樂團緊密聯繫在一起的。
這，是成爲演奏家的必經之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