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輛車子,魚貫的在燕京的城區道路上行駛着。
三輛車子表面上看上去毫不起眼,在燕京這種遍地是豪車的情況下,一般人連正眼看一眼都不會。
居中的一輛紅旗車內非常的安靜,安靜的甚至有點沉悶,和車外路面上車水馬龍的喧囂場景形成鮮明的對比,這對比,在宋允常看來,甚至有點諷刺。
都說知子莫若父,他對宋博楠是何其的瞭解,宋博楠所說的是真是假,又哪裡會看不出來?
但是他並沒有直接說穿,因爲他願意給宋博楠機會。
宋博楠此刻並不是特別的明瞭宋允常的心思,他只是感覺到自己很心虛,心裡想着自己剛纔所說的話是不是有什麼漏洞,於是便是在腦海裡將剛纔的話回顧了一遍,察覺並無漏洞,這纔再度張嘴道。
“爸,我現在是一個什麼樣的工作狀態您又不是不知道,雖然比不上您的日理萬機,卻也算是一個實權部門的小領導,我的事情還是很多的,您得理解我。”
話音落,啪的一聲,又是一個清脆的耳光響起,宋允常面無表情的道:“再說。”
宋博楠完全不知道宋允常這是怎麼了,言行舉止簡直難以理解,雖然老子打兒子這種事情他不會有什麼怨言,但是心裡面不舒服是肯定的。
咬了咬牙,宋博楠道:“我知道您這是在責怪我,但是做事情,必須要分輕重的不是嗎?家庭和國家,總是要分出一個輕重的,爸,就算是您再扇我的耳光,我還是要說,我沒有做錯。”
果然,毫無意外的,就是一個耳光甩了過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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宋允常這才冷笑起來:“還有話要說嗎?”
宋博楠徹底鬱悶,覺得老爺子是不是得了失心瘋了,他哪裡還敢再說話,掏出一支菸點燃,鬱悶的抽了起來。
宋允常見着宋博楠這樣子,沒由來就是涌現出一種無力的感覺,他已經給過宋博楠三次機會,可是宋博楠一次都沒抓住。
滿嘴的跑火車,滿肚子的虛僞,滿口的大仁大義道德文章。
都說人非聖賢孰能無過,人是可以犯錯的,但是一個人,偏偏要自以爲是的將自己端在一個聖人的位置上,那就是太可悲了。
宋允常此時的心思異常的複雜,他多麼想再扇幾個耳光將宋博楠給扇的清醒的,可是,終究是沒有繼續下去了。
他靠在椅背上,這次是真的有點累了,好一會才緩緩問道:“歆顏的車禍,和你有關吧?”
宋博楠聽的這話,身體猛的一顫,叼在嘴裡的煙落在褲子上,在褲子上燙出一個洞來也沒發覺,他正要解釋,就聽宋允常又道:“我早該想到,你太過自以爲是,根本就沒有將我和你說的話放在心上,但是你不覺得,這一次,真的是太大膽太瘋狂了嗎?你是不是覺得目前的日子過的太平靜了,想挖個坑自己跳下去,然後自己將自己埋掉。”
宋博楠趕緊道:“我沒有。”
“是沒有做?還是不想死?”宋允常冷聲問道。
“是……”猶豫了一下,後面的話,宋博楠沒有說出口。
宋允常因此更加的失望,都說到這個份上了,還是不願意承認嗎?只是再失望,對這個唯一的兒子,他還是抱有極大的期望的,即便宋博楠目前正在一步一步的自毀。
因此,宋允常的聲音更加平靜,平靜到沒有一絲的人情味:“我知道你在想什麼,也知道你極好面子,你崇尚絕對的力量,也不願意自己的意志被人所改變,但是在這個世界上做事,要想達到你理想中的那種高度,實在是太難太難,人活着最大的藝術,其實不是勇往直前,而是妥協,不停的妥協,因爲只有妥協,才能夠不停的進步。”
“一時的意氣,一時的鋒芒,或許會換來短暫的顯赫,但是那種顯赫不過如曇花一現,絕難長久,你跟在我身邊這麼多年,一路看着我風風雨雨的走過來,直到坐下如今的這個位置,這世道人情,難道還沒看清楚?”
“我說這話,並不是在怪你,也不是在勸你,只是讓你明白,什麼事情可以做,什麼事情不可以做,什麼事情能做成,什麼事情,絕對做不成?不管是做人做事,都是必須留有一點底線的,一個人不存在底線的話,根本就是自取滅亡。”
“你覺得離婚傷了自尊和顏面,可是若是溫歆顏就此死了,後果又會如何?溫家會善罷甘休?國家機器會善罷甘休?還是你大大的高估了我的影響力,覺得我可以將一切都蓋過去?你不想離婚所以你瘋狂了魔怔了,可是,一旦溫歆顏真的死了,你所付出的代價,絕對不僅僅是自尊和臉上上的事情,你絕對也會因此斷送一生。”
“這並不是危言聳聽,我是你父親,我沒必要在這種事情上拿一種大義凜然的姿態來威嚇你,沒那個必要不是嗎?”
說到這裡,宋允常就是閉上了眼睛,不再說話了。
宋博楠聽着這話,思緒飛快的轉動着,心情,也是越來越複雜,對他而言,無可否認,讓溫歆顏死,是一種極爲快意的事情,他同時也相信,溫歆顏的死,未必會給自己帶來什麼麻煩,而且最主要的是,因爲有宋允常在。
但是這一刻,宋博楠的心裡面卻是有那麼一點的動搖,因爲他忽然意識到,即便這一次溫歆顏死的乾乾淨淨,沒有留下一絲的把柄,他以後也未必會好過。
人生從來沒有長盛的時候,宋允常遲早會有下來的一天,那麼那一天,如若舊事重提的話,是不是就是他噩夢的的到來?
想着此點,宋博楠的後背,不知不覺的就是驚出了一背的冷汗,原本知道溫歆顏沒死之後,他還是非常的不滿和憤怒的,此時,卻是忽然有點慶幸,因爲至此,事情總算是沒有壞到不能轉圜的餘地。
宋博楠想的事情太多,不停的吞嚥着口水,喉嚨有點乾燥,說話的聲音也是變了一個腔,此刻隱瞞已經沒有絲毫的意義,他就是將事情的原委全部說了出來,末了道:“我承認,自己的確是有點衝動了,但是溫歆顏的心機實在是太深,她拿離婚的事情來威脅我,我咽不下這口氣,所以我才走了極端。”
宋允常的眼睛依舊沒有睜開,而是道:“爲什麼還要不停的辯解,你今天的解釋已經夠多的了,你累不累?”
宋博楠話語微微一窒,道:“這是我的動機,我現在承認自己錯了。難道我還必須爲此承擔責任不少?”
宋允常乾瘦的臉頰上肌肉顫動了一下,道:“不爲此承擔責任,那你想怎麼做?”
宋博楠表現出自己堅決的一面,他道:“這件事情,我想可以做成一個意外,我也可以做一個好男人好丈夫。”
宋允常冷笑:“那你之前做什麼去了?”
宋博楠道:“爸,現在說這些已經沒有任何的意義了不是嗎?爲什麼您還要執着於這一點?”
宋允常聽了這話氣不打一處來,原本以爲宋博楠承認了此事算是意識到了自己的錯誤,卻沒想到宋博楠還是如此的執迷不悟,一點悔恨的心理都沒有,這一點,已經讓他失望到了極致,一種爛泥扶不上牆的胸悶感甚至讓他很是後悔宋博楠進入官場這個是非圈。
即便是父子,此時也是沒有任何的話可以說了,宋允常大聲讓司機停車,擡起一腳,就是將宋博楠踹了出去,向來風度翩翩的宋總理,此刻卻是那麼的氣急敗壞:“滾,給老子滾!”
宋博楠被踢下車,一陣面紅耳赤,目送着車子離開,又是咬牙又是切齒,幾乎沒有因此將宋允常恨上。
要知道他雖然表面上承認自己錯了,卻絕對不會認爲自己真的錯了,那只是表現給宋允常看的,父子之間的一種私密交流罷了。
他在宋允常面前願意低頭,也並不是代表他有多麼的真心,只是認爲,宋允常在這件事情上,所扮演的是那一個偏向於他的角色罷了。
此刻宋博楠心口的那一口惡氣就別提了,正要攔車趕往醫院,手機鈴聲就是響了起來,他拿起來接起,厲聲道:“說,如果沒什麼重要的事情的話,我保證會讓爲這個電話後悔一輩子。”
那邊的人嚇一大跳,噤若寒蟬的結結巴巴的將事情說了一遍,事情說到一半,宋博楠的一張臉就是無一絲的人色,等到全部說完,他沒有任何迴應的,就是直接將手機砸在了地上,四分五裂。
“該死,真他~媽~的該死,全部都該死。”就站在馬路中間,宋博楠怒聲咆哮起來。
並不是什麼好消息,局面可謂是因爲這個消息而急轉疾下。
原本以爲借用北方工業公司將湯家的橡膠園拿下來,那橡膠園的歸屬權就是他的,事實上和溫歆顏之間的合同也是如此,卻沒想到溫歆顏在合同上耍了一個花槍,利用一個他沒看到的漏洞,直接將他給捲了進去,那湯家的橡膠園,更是因爲變爲北方工業公司的財產。
這差點沒讓宋博楠的肺氣的炸掉,原本勝券在握的一件事情,哪裡知道竟是會變得如此?
宋博楠雙目赤紅,原本對溫歆顏的事情僅有的一絲愧疚,那是消失的乾乾淨淨。
“沒死?好,我遲早會讓你痛不欲生,生不如死的。”咬牙,一字一句的說了這句話,宋博楠伸手攔車,卻不再是去醫院。此刻,溫歆顏是生是死,和他,再無一絲的關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