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夜。
這片富人區的夜晚總是特別的安靜。
雖距離鬧市區並不算太遠,卻儼然一塊市區中的淨土。
不會有普通小區隨處可看見的社會閒散人員,看不到帶着寵物來乘涼的老頭老太,寬敞的道路足夠大的綠化面積就像一個世外桃源。小區裡一片安寧,只有偶爾路過的頂級轎車的影子彰顯出這塊小區的非比尋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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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區的保衛人員自然也不是隨意招收的保安,而是專業能力過硬的退休武警特警。自然薪水和普通的小區保安相比絕對是數以倍計的。
一般不會有不長眼的人到這裡來鬧事,別說這些小區保安和監視着每一塊土地的攝像頭了,每一棟別墅都有單獨配備的巡邏人員和安保人員。一些戶主身份顯赫的嚇人的別墅都僱有額外的專業保鏢,那能力又在一般的武警特警之上了。
唯一的盲區就是從天而降的危險,但這種情況按華夏國情是幾乎不用考慮了,總而言之就算是一隻老鼠想要在這裡安主造窩也不是容易的事。
“軒少。”夏如軒站在落地窗前,望着路燈幽然的光線發愣。房門被輕輕的敲響,是管家吳伯的聲音。“睡了嗎?”
“進來吧。”夏如軒拉上窗簾,房間顯得有些空曠,因爲很長時間沒有常住房間清理的特別乾淨。現在時間不過九點出頭,夏如軒自然沒有睡。只是穿着寬大的睡袍,思緒紛紛。
吳伯輕輕推開房門,帶着一臉慈藹的笑容,“軒少,老爺讓你到書房一敘。”
夏如軒輕挑眉毛,在吳伯看來這生得一副劍眉星目幾乎和夏雲柏是一個模子裡刻出來的,同樣的英氣非凡清俊挺拔。就連這挑眉的姿態都與夏雲柏如出一轍,聽聞今夕又在與蘇家的訂婚宴上展現出淡然出色的氣概,再加上吳伯自己識人多年的認知,軒少真正開始成長爲能夠獨當一面的翹楚了。
“知道了。”夏如軒轉身走出房門,順手把房間的燈關上。他心裡有數,夏雲柏應該早晚要找他聊,最晚也不會超過明天,倒沒想到他對這事倒是異常上心。
“坐吧。”走進書房,夏雲柏身上穿着的還是晚餐時的那身正裝,他的神情顯得很平靜,待夏如軒坐好,直切主題開門見山,“我想問問你,對於今後的路你自己究竟有什麼想法。”
夏如軒清楚,夏雲柏把所有的一切看得很透,今天的事看似是蘇家丫頭挑起來的,夏如軒的行爲不過是順着她的話茬說。
一切看下來似乎都如同順水推舟一樣沒有任何值得去多想的地方。但是其實仔細想就會發現,最後一番話完全是夏如軒在給自己下套,一點實際意義都沒有。夏如軒從來就不是那種熱血沸騰容易衝動的人,這一番慷慨激昂的表態看似無可非議,卻只有夏雲柏明白他在僞裝。
要說起來,就算蘇家丫頭有什麼不滿的地方,夏雲柏相信夏如軒要搞定一個小丫頭還是用不了多長時間的。結果他還是說了個三年,這樣一來意圖就有些意味深長了。僅有的意義就是把訂婚往後延。而且,讓夏雲柏的處境變得異常的爲難起來。
“這個……”夏如軒頓時有些尷尬,說實話他還沒有一些確切的想法,腦海裡也不過是一些模糊的概念,而且就算現在與夏雲柏談論有關於連海新區建設的問題也實在太早了。就算說出來估計以現在自己在夏家的話語權夏雲柏也會當自己在扯淡。
“如軒,”夏雲柏的面色微微柔和下來,也許是因爲幾周前夏如軒的鋒芒令他記憶尤甚,他纔會願意面對面的和夏如軒認真談論一些什麼事情,“我希望你不要太好高騖遠。”
“我知道。”夏如軒揚起頭,與座位微高的夏雲柏迎面而視。但這一次,不是不言不語就可以敷衍過去的問題。
夏雲柏沒有在意夏如軒的態度,他的手指輕輕敲打着桌面,“你可知道今天的衝動,讓我們的處境很不妙?”說着,夏雲柏笑了起來,只是笑容裡多少帶着些灼人的意味,“三年,不依靠夏家,定能有一番作爲,你這番話說的的確有夠猖狂有夠味。”
說着夏雲柏話鋒一轉,神色凌厲,“難道你會不知道那妮子不過是無謂的掙扎?你可曾想過你說完之後爲此你要付出多少努力?”他微眯起眼睛,“是你自己親手把自己推上這條沒有退路的路,你可知道有些話不是拿出來說說的,有那個膽量說出口,就要有那個膽量去完成。你究竟明不明白?
但是,我知道你不是白癡。就算你有着遠超尋常人家少年的視野,但是你不過高中畢業,如何脫離夏家讀力出去?在你的位置,你真正的瞭解這個世界嗎?你別以爲世界就像你看到的,想到的那麼簡單,它比你想象中的要大要複雜的多。”
如果不是那八年裡,他的地位幾乎是從天堂跌落到地獄,然後看盡了世人的臉色才真正的明白過來這個世界有多真實與現實。再從最底下開始一步一步的往上爬的時候,他纔會蛻變成現在淡然的心境。又有誰會明白夏如軒內心那掙扎與複雜的情緒。
其實只有失去了,纔會知道擁有時的珍貴。這句話誰都會說,但要說起來就連這一年的夏雲柏都沒有慘遭那樣的起伏吧?
“你會不明白。”夏雲柏顯然心存懷疑,但是這也正是夏如軒難以向他啓齒的地方。不是不信任,而是這種事如果不是真正的發生在自己的身上有幾個人可以相信和理解?!
實際上站在夏雲柏的立場上,他真的沒有理由相信作爲一個從未離開過家族庇護的少爺,對於這個世界的瞭解究竟有多少。所以夏如軒沒有和他爭辯什麼的意思。
“若是以前的你,能有這番的表現就會很讓我欣慰。但是現在,我真的很費解。你明明知道那丫頭不過是耍脾氣,由着她去一笑而過便是。我不信你會看不清這件事的緣由。”
夏如軒嘴角微動,這便是他了解的夏雲柏,驕傲而固執。他會爲某件事執意挖根探底。
“我知道。”夏如軒醞釀了一下自己的情緒,他不想讓這次對話變得太過於言辭激烈。他始終沒有忘記前一世談論有關於這場事的時候,被自己摔得粉碎的那個菸灰缸。它現在正安靜的躺在自己的面前,閃耀着攝人的光澤。“我只是有時候不想一切都按部就班的走下去。”
“我知道你是爲了我好,我可以不反抗這一切。但是並不代表我就真的欣然接受。”夏如軒如實道,一邊看着夏雲柏的神情,今天的一切固然有他的盤算,但也多少有着真情實感。
夏雲柏沉默着,眼神裡的氣勢似有千鈞之重。
“我不管她蘇靜雅長得怎般好看出衆,可是我不喜歡她,在我眼裡她的美就毫無意義。至於她說什麼,我不在意,我只是想達到自己的目的。
我不想未來無論我做什麼都不停的被提及到是你夏雲柏的兒子,永永遠遠的這樣下去。而不能有一天別人看到我,指着我說一句他就是夏如軒,甚至於看見你說一聲你便是我夏如軒的父親,有何不可?!”
“呵呵,”在夏如軒針鋒相對之下,夏雲柏輕笑道,“太像了,你的想法和我年輕的時候簡直是一模一樣的。我當年也想着能有一天可以超過你爺爺的作爲。
但是呢?
我一路碰壁一路摸索前進,但最終還是倒下了。結果直到你爺爺退居幕後,我才漸漸的被人們所看到。年輕人想要做到鋒芒萬丈是很難的,終歸是要一步一個腳印往上攀爬,這不是你做的不好……”
“我能做到。”夏如軒毅然決然的打斷了夏雲柏的話,話語鏗鏘有力。
“你能?你憑什麼能?”夏雲柏不怒反笑。“不是你的一個想法付諸實現得到利益你就一步登天了。你覺得你能,那我便給你機會,我在這好好看看。
看看你夏如軒,我夏雲柏的兒子能不能給我帶來什麼驚奇之處。我只是想告訴你,這個世界是不是如你想的那麼簡單。永永遠遠不會有你想的那麼簡單。你所應得的利益,我會給你,但是除此之外,我不再給你任何幫助。這便隨了你的願吧?
你要明白,你不是天賦異稟的神人,你能做的一切和我們共同努力起來的夏氏相比什麼也算不上,你的掙扎,也不過是在我曾經的路上繞圈。毫無意義。
總有一天,你會回到我面前低頭訴苦,你不信的話儘管去試。你現在可以自己決定,離開,或者妥協。”夏雲柏的眼神散發着攝人心魄的光芒,在這一刻夏如軒覺得他就像是一個帝王,那不怒自威的神情在夏如軒心中就像是神祗的光耀一樣刺眼。
八年前,他幾乎是在同樣的質問聲中妥協,然後庸庸碌碌的過着,到最後頹然而去。
八年前他沒有選擇的機會,因爲他什麼也做不了。但是這一次,他要做一個完全不同的選擇,他同樣別無選擇。要蛻變要讓父親刮目相看就定會有這樣的一刻。
他果斷的站起身,拉開門,回頭看見夏雲柏雖不滿,卻略帶肯定的神情,“我已經決定了,哪怕有一天我後悔,我也毫無遺憾。”
——對不起。
請原諒我的一意孤行。
但是這一次我不會讓你等太久。絕不會。
……
書房裡夏雲柏沉默了良久,“也難怪,你的身體內留的本就是老子的血。怎麼可能有人能阻止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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