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叔。”和夏如軒一來先忙着打量了一下這個房間不同,夏天來這裡已經不是一次兩次了。雖然餘光已經掃到站在窗邊的那個男人,但他仍目不斜視的喊了一聲林鑫。在這剽悍的中年男人面前,夏天那仿若天生的跋扈氣勢瞬間弱了幾分。這聲林叔卻是喊得畢恭畢敬。
林鑫顯然已經年過四十了,但是卻極不顯老。那面容中甚至能有幾分稱得上是秀氣的味道。如果光看他的相貌,絕對不會有人猜得到他的身份,卻是會以爲是一名風度翩翩的白領,甚至於金領。只有他神情裡那麼幾分從容不迫的感覺,纔會讓人感受到他的與衆不同。
然而真正會讓人感覺到剽悍的,卻是一種說不清楚的感覺。以前夏天覺得感覺是一件很玄的事情,但自從真正跟上林鑫做事之後,無論見到林鑫多少次,他都覺得這個世界上很多東西真的能夠感受的到。即便林鑫的雙瞳裡蘊含着足夠的深邃和滄桑,甚至於有幾分波瀾不驚。
但是當這個人出現在面前的時候,當這些各種各樣的因素組合在一起的時候,每一個第一眼見到林鑫的人都會不自覺的感覺到壓迫,感覺到他所展露出來的淡淡的煞氣。
便是這一份煞氣,讓在外表上一點也沒有梟雄感覺的林鑫整個人都變得剽悍了起來,讓人不敢小覷,更不容小覷。見林鑫點了點頭,夏天這才把目光轉向窗邊那個男人,想看一看這位置顯然不比林鑫低上半分的男人到底是什麼角色。
第一眼,夏天蹙起了他的眉毛,因爲他覺得這個人有幾分眼熟。而僅僅一秒鐘之後,當那個男人回過頭來夏天腦海裡頓時一片空白,他啞然的張開嘴,想要開口喊一句對方,但另一方面又懷疑自己會不會是看錯了。
而身後夏如軒那充滿了驚異的聲音傳出來,他才篤定自己眼睛沒有出錯。另一方面夏天的腦海裡卻是醞釀着幾分震驚,他怎麼會這般隨意的出現在這個地方,就像是出現在自己家裡一樣悠然——那個在自己心中不過是商界翹楚的……“爸。”這一秒鐘夏如軒腦海裡一閃而過很多東西,但是下一秒鐘,在場的所有人噤聲不語。因爲夏如軒那平靜到沒有多少波瀾的聲音通過空氣這種介質,在一瞬間佈滿了整個房間。
夏雲柏的臉上勾勒出一絲說不上是邪氣還是正氣的笑容,“我聽你語氣,好像不怎麼吃驚?”他轉過身來面對着衆人,或者說是面對着他的獨子夏如軒,眼神陡然投射出的精光彷彿要在一瞬間把夏如軒看穿一樣犀利。
而夏如軒卻彷彿賭氣一般的抿着嘴巴與夏雲柏對視而立,沒有一絲一毫的逃避。兩個人面對着面誰也沒有開口,夏雲柏帶給他的威壓卻是越來越明顯。
“雲柏叔……”最終卻是夏天率先忍不住開口了,他的腦袋裡到現在還在短路,今天在這裡出現的是誰他都不會覺得驚訝,唯獨不應該出現夏家的人。他也不知道自己這種想法到底是出於何種原因,心裡卻始終覺得怪怪的,“您……怎麼會在這裡。”
夏雲柏終於沒有再和夏如軒繼續對峙下去,他掃了一眼夏天,“我是商人,出現在這裡有什麼好奇怪的,在蘇南,哪裡可以撈錢……就會有我夏雲柏的身影。倒是我聽林先生提及你,讓我吃驚不少。前幾年還打理着那個小小的夜總會,現在已經晉升到這裡的總管了。不錯。”
夏雲柏雖然嘴巴里說的是誇讚的話,神色裡卻沒有什麼吃驚的意思。又或許是修煉到了他這個層次的人,早就已經可以完美的控制自己的神情,說着他又看了眼還盯着他彷彿想看穿一切真相的夏如軒,繼而笑道,“這些年你還是很照顧如軒的,我都看在眼裡。你和林先生有什麼話要說便說吧。林先生可是很看重你,聽聞和你有關的事很快就讓你過來了——連生意都不談了。”
“那是林叔賞識。”夏天不卑不吭,遲疑的看了一下夏雲柏,轉過頭面向笑而不言的林鑫,也知道夏雲柏在與不在這裡其實根本無礙,繼而試探道“林叔,難道和蕭家的那個老……先生的生意談崩了?”原本打算像平常一樣用‘老狐狸’來稱那個人,卻轉而想到這裡畢竟不是自己和林鑫兩人在場的談話。
“倒也不是談崩了,”林鑫笑道,笑容裡有幾分成熟男人的味道,這才能夠讓人感覺得到這個男人身後的故事不簡單,“那老狐狸實在是太狡猾了,沒有一點誠意,不過現在好了。”
“林叔派人去找了蕭家的千金?”夏天不再過多的寒暄,直切主題,眼神中有着幾絲複雜的情緒。“林叔……按照江湖規矩……”
“夏天。”林鑫的神色閃過一絲異色,字正腔圓地念了一邊夏天的名字,打斷了他的話語。但神色裡並無太多惱意,“這不是需要你插手的事情,我林鑫知道自己在做什麼。”但是這般淡淡的言語裡警告的意思已經很明顯了。
夏天和林鑫僵持在原地,夏如軒仍然皺着眉頭在不時的望着夏雲柏,總之這個面積足有百平方米的單間裡僅有的這幾個人,形勢好像異常的複雜。在此之前誰也沒有料到的便是夏雲柏會出現在這裡的這樣一個變數。特別是他那和林鑫在一起顯得極其隨意的態度。
一看便知道兩個人的關係不淺,要說是談生意,這樣的氣定神閒着實不像。
“先生姓林?”就在局面幾乎已經僵持住,很難開口再提出和蕭丹有關的問題時,林微那有些涼卻顯得略有幾分深意的聲音唸叨起來。“可是姓林名鑫?”
“不錯,”林鑫望了望林微,卻又轉向夏天,“這位是?”
“自我介紹一下,小子來自北方,恰巧也姓林。”林微眯起眼睛看着林鑫,心裡已然有了幾分篤定,當下便也不客氣的開口道,“先生今天帶走的女孩,是我朋友。”
“哦?”林鑫聽了林微的話卻是沒有太多的反應,“你怎確定?”
“門口站着的人,我在兩個小時之前,有過一面之緣。”林微一語道破,而實際上讓他現在毫無顧忌的便是那個人名叫林鑫。依照他所處的位置,這一個必然是他所知道的那個。
林鑫擡手揉了揉臉,盯着林微看了幾秒鐘。在這一刻就連夏雲柏跳過夏如軒把目光放在了林微的身上。
“夏天,你是瞭解我的。”林鑫深深的吸了一口氣,“你難道以爲我會對蕭小姐不利?”
夏天沉默不語,實際上他也不敢回答這個問題。
“年輕人啊……太沖動了不好。”林鑫搖了搖頭,“把蕭小姐帶來,不過是按着蕭家那老狐狸的意思,他要見到他的女兒才肯答應下來。”說着林鑫聳了聳肩,“所以我便讓人去接一下蕭小姐了。可能手下們做事毛毛糙糙的引起了誤會。”
“可是蕭丹說,你們用她威脅她父親?”林微卻是不知道如同初生牛犢不怕虎一般,還是怎地,繼而插口咄咄逼人。這一回就連夏雲柏都覺得這年輕人有些過了。
夏天也以爲這年輕人這般在林鑫面前莽撞咄咄逼人,必然會被他轟出去。他不是沒見到過不小心惹惱了林鑫的年輕人被他不客氣的貶下去,比如說幾個月之前在金碧輝煌的另一個主管,因爲擅自把一些不乾淨的東西帶進場子裡,被林鑫知曉之後廢了他一根手指把他趕出了場子。所以這些年來他一向不敢違背林鑫的意思,戰戰兢兢的打拼到了現在的這個位置。
……結果卻出乎所有人的意料,林鑫擡頭看了他一眼,竟開口解釋道,“我自然有我的棋子。再怎麼樣,我還不至於淪落到要用被人的妻女來做威脅的程度。具體究竟是什麼情況,我把人喊來你們自己看看就明白了。”說着林鑫站起來意味深長的看了一眼林微還有夏如軒這兩個驀然插手這件事的年輕人。而實際上這裡面所包含的含義,遠比表面上可以讀到的多。
三分鐘後,一個深沉的年輕人走了進來,他臉上彷彿沒有神情一般,走進來無視所有人,對着林鑫道,“林先生,您找我。”
“嗯,不錯。”林鑫對他說話的語氣很明顯有幾分冷淡,“我和蕭先生的生意已經談妥。你在裡面起到了決定姓的作用,按照我們的約定,市內的兩個夜總會以及一間會所全部交給你打理,希望你不要叫我失望。”
“是。”陸安的情緒似乎不高,平淡的開口和回話。
“蕭小姐。請。”不過間隔短短几十秒,蕭丹被人引進了這個屬於林鑫的巨大的單間。她的眉宇間只有平靜,沒有衆人所想的憔悴或者悲傷,但任誰都看得出來她的心情起伏極大。
因爲她走進來之後眼睛緊盯着陸安,都沒有能夠發現到周圍還有哪些人的存在。
幾十分鐘之前,她從父親那裡得知由於被陸安出賣,他幾乎損失了他多年來的全部,所有地下產業全部被林鑫收回。
僅剩下市內的幾家娛樂場所和幾家公司,雖然象徵姓的拿了相應的錢。但和在西郊會所區持股所具備的潛在利益相比差太多了。整個蕭家無異於一夜之間回到瞭解放前。
而再之前,蕭丹在那輛商務車上已經見過陸安心裡已經隱隱有了準備也許蕭家會有變故。但看見那個男人一瞬間蒼老的模樣,她心裡面卻不知道該是感到快慰還是爲那個自己稱其爲父親的男人而悲哀。
很多年前他爲了上位不擇手段,背叛的人不計其數最後擁有了今天的位置,而陸安是他最最信任的人,結果到頭來卻落得一場空,彷彿冥冥之中真的有因果報應吧。
(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