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實這話是規劃局的那幫傢伙說的,動不動就法治社會法治社會,大卞託人找關係甚至自己提着錢過去,都被這四字真言給擋了回去。對此大卞是積怨已久,現在終於能夠吐糟吐回來,別提多痛快了。當然這樣很得罪人,可是大卞性子上來了,捨得一身剮,敢把皇帝拉下馬,別說是京城的規劃局了,就算是建設部國務院他都敢罵。
“大卞啊,你這個脾氣,我都不知道該怎麼說你好,也是在太魯莽了點。”馬千竹對此不是很贊成,“這是你們家本來就不佔理,和誰說,誰都不同情你。這麼搞法,更加得罪了規劃局,以後要解封,不是更加遙遙無期?做人呢,不要爭一時的閒氣,要淡定,要優雅,你罵了人有什麼用啊,把關係弄僵了對工作不好的嘛。這裡雖然比較難解封,但是萬一你有別的什麼事情又要求到規劃局怎麼辦?說說軟話又不用錢,多說點怎麼了。”
“馬老師,這不能怪我啊,您沒聽見,當時那幫規劃局的蝦兵蟹將說的實在是太氣人了。我開始的時候還陪着笑臉上煙上酒。那幫傢伙嘴一努,說什麼公事公辦,應要給我貼封條,還說我這麼個癟三,做做小生意就好了,居然還學着別人開發什麼房地產,真是自不量力,肯定是開發一個賠本一個。我一氣之下才和他們吵了起來。”
其實吵架是有的,癟三也是有的,不過大卞是移動了一下順序——他先破口大罵,然後規劃局的工作人員才反脣相譏。開始的時候不過是皮笑肉不笑說些俏皮話,後來越說越上火,兩邊都不退讓,結果就破口大罵了,最後差點沒動手。要是文鬥變成了武鬥,那可就更加好看了。
“再說了,我們的確是佔了孤兒院的地方,可我們又不是白佔,不是還給他們找了新地方嗎?比舊的福利院大多了,設備也好多了,起碼那些小孩子也有活動場所啊。”大卞給自家辯解說,“偏遠是偏遠了一些,可福利院嘛,建在哪裡不是一樣。人少的地方,還有利於他們專心讀書呢,不要被這個花花世界所迷惑。”
“大卞啊,你這麼說可就虧心了。”老張看不過眼了,“人家是福利院,不是監獄。裡面養的是孤兒,不是犯人。你給人家搬到一個鳥不拉屎的山溝溝裡面去,算是什麼意思啊?人家孤兒就活該呆在那種地方,十天半月看不見一輛汽車?人家要讀書的啊,每天早上五點起來去上學,晚上十點鐘回福利院嗎?”
眼看着沒人幫忙,大卞連忙認錯,然後自罰三杯,正鬧着的時候,王凌帶着王顯兒來了,他年紀其實比馬千竹大不了多少,不過滿頭白髮,皺紋好像磕在臉上一樣,一進門就嚷嚷:“好啊,老馬,你說請我來吃飯,也不等我來了纔開席,自己就吃上了!也好,不用耽誤時間,趕緊上菜吃飯,吃完了我還得回家等
消息呢。組織部隨時都可能找我的啊。”雖然勉強做出一副豪爽的樣子來,可是聲調錶情裡面都有一股惴惴不安的神氣。
進了門看到老張,王凌大吃一驚,才總算是把那一股惴惴不安的神氣丟掉了:“咦?老張?你怎麼在這裡?”
“哈哈!”老張大笑着說,“說曹操曹操就到,我這不就代表組織部找你來談話了嗎。”
王凌顯示神色一鬆,然後勃然大怒:“靠!原來是你小子負責我的談話。老子在家裡等的你好苦,你這小子給我跑到這裡喝酒來了!你就不能先給我打個電話給我給我吃個定心丸什麼的。害我在家裡面擔驚受怕的,每天吃不下睡不着,整一個驚弓之鳥。”聽到這話,王顯兒就掩着嘴笑了起來。他瞪了自己女兒一眼,“笑什麼笑,你以爲我不知道自己是什麼樣子的嗎?我清楚得很!”
老張總算是笑完了,才說:“哎呀,老王啊,你這是何苦呢。上頭都已經點頭了,手續也辦完了,組織部談話什麼的,不過是走個過場的事情,這麼認真做什麼啊。”
“走個過場的事情?十年前我還以爲那事情也是走個過場呢,結果出了事,上頭什麼責任都不肯承擔,就把我給推了出去當替罪羔羊。搞得我蹉跎了整整十年!十年啊!人生能有幾個十年?這一次我是一點錯都不能出了,再錯失了這一次機會,李穆還能給我弄這麼多錢來給我投資嗎?”他對着李穆叫了一聲,“你說是不是啊小穆。”
李穆也不知道該說什麼好,難道說不論多少錢我都給,這個誰都不會信得。幾億元砸下去,到哪一個領導身上都可以砸成親信了,何必吊死在王凌一棵樹上?砸第一次,可是說是李穆和王顯兒關係特殊,想要成爲王凌身邊那個圈子的核心。可要是王凌沒成功,李穆第二次再砸,那就是發傻了,除非李穆和王顯兒結婚。
但表面上當然不能說我肯定不會第二次投錢給你,這不是自找不痛快嗎?他只好學着印度人,把頭轉了個半圈,說是點頭可以,說是搖頭也沒問題,口中說:“哪裡,哪裡。”卻不說是哪一個哪裡,隨便大家怎麼理解。
不過王顯兒確實很不滿意這個回答,非要替李穆表明態度不可,走過來就拉着李穆的手說:“小穆當然會了,不論爸你跌到多少次,我和小穆都是你的堅強後盾。你就放心吧,我這裡還有好多資產呢,都是小穆交給我的,隨時都可以動用。錢財方面的事情,爸你完全不用擔心,小穆很能賺錢的呢。”
“去去去。”王凌對着王顯兒說,“我是這麼沒用的人嗎?從今以後,是我當你們的後盾。好歹我也是一個副部級,吃鹽多過你們吃米!那件事情是我倒黴,這個沒法子。可是其他事情上,你們現在還嫩着呢。前幾天是要等組織部談話,
既然已經談完話了……”說到這裡他看了老張一眼。
老張點了點頭說:“那是當然了,還有什麼好談的,簡歷啊雄心啊以後的計劃啊,我都很瞭解。”這些東西表面上很重要,實際上就是說你行你不行也得行,說你不行你行也得不行,“領導也點頭批准了,”這纔是最重要的,“還有什麼問題?”
“既然已經談完話了,那我就不用每天呆在家裡面了。現在空口白牙的,說了也沒用。過幾天你們就知道,我王凌可不是浪得虛名,空有一把年紀,什麼都不能幹。”王凌把胸脯拍得啪啪響,“想當年,我無依無靠沒後臺,全靠着能幹,從一個臨時工轉成正式的辦事員,然後股長、科長、處長、廳長一路幹上來,誰不說我能力強?”
聽了這話,李穆總算是放心了一些,剛纔王顯兒的說法,讓他瘮的慌,王顯兒要把她自己的錢全部都糟蹋掉,那也是王顯兒自己的事情,只要按時還錢就可以了。可是把李穆拉上算什麼啊,他的錢還要留着來應付富貴集團的破產危機呢。就算把危機應付完了,也不能全部扔到王凌身上吧?扔到水裡還能聽個響呢,王凌又不是總設計師,還能三起三落不成?
“對了,老王,我記得你叫做王德全啊,怎麼又叫做王凌了?”馬千竹有些好奇地問。
聽了這話,王凌臉上一紅,說:“我原來叫做王德全,因爲我是德字輩,後來自己覺得太封建迷信了,所以就改了。改了以後很好嘛,以前大家都說我沒銳氣,連名字都四平八穩保守派,現在叫做王凌多好多改革啊。”其實他是倒黴了以後嫌棄原來的名字不吉利,所以找個大師算了八字屬相,然後改成了現在的名字。
“好了好了,我們先來談話。”老張對他說,“到隔壁房間去吧,走個過場總是要的。”還開玩笑似的強調,“這可是絕密的會議啊,你們可千萬別來偷聽。要是誰偷聽了,哼哼哼,我非得狠狠地批評你們不可。”說完就把王凌拉到那邊去了。
原來這個老張是組織部的人,也不知道是什麼職位,能夠和副部級談話的,起碼應該相當吧?就算是低一點,至少也是個正廳,在組織部那種管人事的地方,至少也相當於別處的副部了。想起剛見面時候的誤會,李穆不由有點臉紅,他還得多提高看人的水平才行。既然認識了,就應該多結交,說不定什麼時候就用上這個關係了。應該怎麼和馬千竹說呢?
這時候馬千竹就開口了:“小穆啊,這個老張可是組織部的厲害人物,你要是以後想在官場走一走,可千萬不能錯過這一層關係。老張自己沒什麼愛好,就是一味的工作狂,平時吃飯喝酒賭錢,也是點到爲止,最多不過幾十萬上下,算不了什麼。不過他老婆喜歡鑽石,你自己考慮考慮吧。”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