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0多塊啊!張老頭現在還有好幾萬存款(都是賣李穆豬仔賺來的),但是聽到花這麼多錢只是搭了一次車子的時候,還是覺得快要發瘋了。就算是130塊也不應該啊!在張老頭的概念中,100多塊錢的車費,那是要做省際移動的,在市區裡面花這麼多錢?不過後來張老頭知道上海雖然是一個城市,不過卻是一個省級的行政單位,這才勉強接受了這個數字,不在訓斥他的兩個兒子亂花錢了。
總之,張老頭到這裡,就是想來新華書店。可是時過境遷,這個新華書店居然已經不在了,改成眼鏡店。張老頭頓時就混亂了,新華書店可是國營單位啊!在張老頭的理念中,國營的就是永久的,堅固的,不變的,國家都沒誇,你國營單位怎麼先跨了呢?還便成了眼鏡鋪子這樣的下等機構,你說變成了政府部門或者糧油店這樣的民生機構還情有可原。
沒有了新華書店,張老頭頓時就不知道應該怎麼辦了。在街上轉了兩圈,各種奇形怪狀的商店和人流,都讓張老頭驚恐不已。五月底的太陽,已經十分毒辣,張老頭不一會兒就把自己帶來的一大壺水喝完了。他口渴難耐,又不敢買水喝,在街上觀察了半天,纔到一個公共廁所的洗手盆那兒接了水來喝。
喝完了以後肚子有些餓了,張老頭就找了個陰涼的位置蹲了下來,然後吃了自己帶來的白麪饅頭。吃完以後有些累了,忍不住在那兒打了個盹。睡了好一會兒,張老頭醒來的時候,發現自己身邊居然扔了不少散錢,幾毛的一塊的十塊的都有。愣了一愣之後張老頭纔想清楚這事怎麼一回事,頓時勃然大怒,“你們這些該死的城裡人!把我當乞丐了嗎!我可是清清白白的人,靠自己勞動吃飯!”
在表達清楚自己理念的同時,張老頭迅速的點清了那一堆錢,把這40多塊錢收進腰包,同時尋思是不是以後農閒的時候來做一個專業乞丐。最後張老頭還是放棄了,因爲他看見不遠處有幾個專業乞丐對着他虎視眈眈,顯然對於他這個來搶生意的很是仇視。要不是有個警察在不遠處,只怕那幾個丐幫弟子就要上來找麻煩了。
有困難,找警察,這句話張老頭是知道的。不過警察的制服和鄉政府那些狗腿子的衣服太像了,張老頭打了個冷戰,連忙離開。在街上又走了一個多小時,已經到了中午吃飯的時候了,張老頭本來是想吃幾個自己帶來的饅頭就算了,可是把饅頭吃光了,肚子還是不爭氣的咕咕直叫。
沒有法子張老頭只好在街上找了一間最破最小的餐館,還是被上面的標價嚇了一跳,一碗麪居然要10塊錢!一份快餐,最便宜的也要5塊,多數都是7、8塊。他以爲這是一家黑店,連忙離開,可是連續看了好幾家店,都是這個價格。張老頭只好認命了,找了一家最便宜的餐館,吃了一份5塊錢的快餐。
看着上來的不鏽鋼盆子,張老頭撇撇嘴,要是在村裡面,買一塊半肥瘦的豬肉炒一大碗,加上幾毛錢的飯和蔬菜,也不過是這個價錢。可是在城裡面,卻只有幾片肉絲幾塊蔬菜。話雖如此,張老頭還是仔仔細細的連飯帶菜吃了個乾淨,連那一碗味精湯也喝得乾乾淨淨。吃完以後張老頭剛剛出門,忽然間就覺得肚子疼的到死。連忙返回餐館去,店主卻不肯借廁所給他。要是按照張老頭的性子,非把店家罵死不可,哪裡有餐館不提供廁所的道理?
但現在張老頭肚子疼得要死,沒工夫磨蹭,只好忍住滿腹的怨氣去找公共廁所。剛纔沒需要的時候看見了好幾個,現在急着用了,卻是全都不見了。忍着驚濤駭浪,張老頭臉色都憋成豬肝色了,好容易在街上看見一個‘公共廁所’的指示牌,跟着指示牌走了一圈,還是沒見到廁所在哪裡。
難道今天就要被憋死在平原市了嗎?張老頭帶着淡淡的哀傷想,如果在村裡的話,田間地頭到處都可以,隨便挖個坑就行。但是在平原市,沒有一個地方沒有人,地面上全是水泥,根本不能挖坑。都說活人不能讓尿憋死,可是沒說活人能不能讓屎憋死啊!“大爺你怎麼了?”忽然有個警察抓住了張老頭的胳膊。
“那個……警察同志。”張老頭一陣慌亂,不知道這個警察想要幹什麼。
“老大爺你怎麼了?是不是不舒服?”那個警察擔心這個鄉下老頭忽然病發死在大街上,那可就難搞了,按照法定程序是要做隔離的。“是不是中暑了?還是沒吃飯?”像這種年紀大了還要出來打工的人,警察見的多了,勞碌奔波飲食不定時不定量,年輕時候還熬得過去,年紀大了,就什麼病都出現了。可是這些人活着的時候各種卑賤,死了倒是被平等了,各種檢查檢測兇案排除意外排除一樣都不能少。
看着這個警察還和顏悅色的,張老頭懸着的心慢慢放了下來。果然不愧是市裡,連狗腿子都這麼和藹可親啊。他思想鬥爭了半天,張老頭不好意思說自己找不到廁所,那也太鄉下了,只好說,“警察同志,那個……我肚子痛。”希望警察能夠聽得懂,一般肚子疼就是要上廁所吧?上了廁所,張老頭自然也就沒事了。
不過警察的思考迴路和張老頭顯然不是一個星球的,在警察的腦海裡,這個鄉下老頭看上去很不對勁,臉色很差-》很有可能是生病了-》他說自己肚子疼,然後順理成章得出結論,這個老頭生病了!要是不傳染的還好,如果是霍亂傷寒什麼的傳染病,那可怎麼辦?於是警察立即拉着張老頭上了醫院。
醫院那裡當然一陣忙亂,這可是警察親自送來的懷疑烈性傳染病患者,當年鬧SARS,就是因爲開始的時候醫院沒重視,才鬧的那麼大,現在可千萬不能這麼玩忽職守了。一陣雞飛狗跳之下,穿着全套防護服的醫生護士
把張老頭抓起來放到手推車上面去,一直就望着急症監護室跑。
張老頭覺得不對,不就是肚子疼嗎?怎麼這麼大陣仗?這時候他忽然間想起來,以前他兒子曾經和他說過,上海那兒有人出去喝酒,喝醉了被人騙進賓館,第二天起來一看,腰子被人家割了!有很多有錢人大吃大喝狂賭濫嫖把腰子玩壞了,就弄別人的腰子裝上去。後來又有人闢謠說,割腰子裝腰子是很複雜的手術,不可能再賓館裡面完成。當然張老頭齊之以鼻,裝腰子他是不懂,割腰子有什麼難的啊。不過不管賓館割腰子是不是謠言,這裡可就是醫院,還有十幾個穿的怪模怪樣一看不是好人的醫生,這麼大熱的天穿這麼嚴實,肯定是不想被張老人認出來,難道……
“救命啊!救命啊!”張老頭扯着嗓子大喊,用盡全力掙扎。
別人只當他是發病了,用力把他按在擔架上,用繩子綁了起來,擔心張老頭說胡話把自己舌頭咬了,還用棉花把張老頭嘴給堵上。張老頭一看這架勢,恐怕不只是割腰子,明明就是要大卸八塊啊!一着急,下面頓時門戶大開。那些醫生護士一看,我操!發病了發病了!連大小便都失禁了!這是霍亂還是腸胃炎啊?或者是更加厲害的東西?比如說埃博拉?他們更加緊急的把張老頭推倒病房裡面去,有好幾百樣檢查等着做呢,疫苗都不能耽擱。
張老頭在醫院做無數檢查的同時,巍峨壯觀的省高院外面,一隻巨大的石頭獅子旁邊,李穆正陪着賈宏光坐在一輛警用中巴上面。這輛警車當然不是用來送李穆回省城去的,而是用來抓張老頭的。車上有10幾個虎視眈眈的特警,個個都武裝到了牙齒,什麼電擊槍啊漁網啊棍子啊繩子啊一應俱全,只等着張老頭出現,就要一擁而上,在法院的人沒有反應過來之前,就要把張老頭抓走送回村裡去。
賈宏光還在車上不停地埋怨李穆:“這麼重大的事情,你怎麼不早點和我說?我電話打不通,你應該直接去我家找我啊,羅主任知道我家在哪裡的。昨天晚上我4點鐘就回去了。要是早些知道這事,直接在那個張老頭家裡把他抓住,也不用搞的這麼被動。”說着他還嘆一口氣,後悔莫及,“早知道我就不去喝那個什麼80年茅臺了,他媽的根本就是酒精來的,一杯下去,從喉嚨燒到胃,和喝硫酸差不多!”
李穆對此很是不解,硫酸你也喝過?不會吧?“賈總,這也太小題大作了吧。”李穆說,“不過就是一個鄉下老頭子,這麼認真幹什麼啊?他到了省高院,也不過是個笑話。那幾千塊錢,市中級法院都不會受理,還省高院呢。”平原省的省高院,受理民事案件的金額從一億起,當然要是8、9千萬的,有路子的話人家也勉強笑納了。兩頭牛5000塊錢的事情,縣法院都不一定會管,說不定就是排個法警給你調解調解算了。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