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先的設想,就是當敵人發現人去城空,到真正派兵追趕,至少落後一、二天的時間,使敵人沒法在他們抵綠洲前加以攔截。
狼軍的狠辣,天下皆知,絕不會坐着等劉病已赴戰。日出後,劉病已去或不去,匈奴人也乘勢來攻,先以一般戰士打頭陣,於他們“應接不暇”之際,以最精銳的金狼軍一舉破城。想想對方如出動拓跋無量,加上其他高手,以“雷霆萬鈞”之勢,“泰山壓頂”般攻來,如何能擋?
所以,由現在到日出這個關鍵時候,獵鷹將頻頻出動,三頭高空探子輪番監視,有何“風吹草動”,壺衍鞮會做出迅速的響應。
如此情況,衆人確是始料不及。
許延壽道:“要走,須今夜走,愈早愈好,能騙過鳥妖便成。”陳湯道:“何不用兵分兩路之策?”人人留心聆聽後,陳湯續道:“由於這裡是風沙區,令鳥妖的獵鷹觀測能力不如平常,且不可在此區長期盤桓,我們覷準空檔,沙筏大隊先行,臨天明前,留下的惑敵小隊纔出動,走的是毛烏素捷道的方向,敵人當以爲我們採的是最快捷的路線,毫不猶豫揮軍趕來,負責惑敵的乃我們裡身法最佳者,可輕易擺脫敵人,逃往綠洲去。”
劉病已沉吟道:“陳愛卿此計雖妙,但如此不從另一邊穿出,卻轉往沙漠深處趕去,疑點多多,非是朕一貫作風,動輒還被察覺人數不多,哥舒不起疑纔怪。”陳湯道:“我們的惑敵小隊分散來走,獵鷹只能區分目標的範圍大小,不懂點算人頭,故無法向主子示意真正的情況。”
劉病已嘆道:“陳愛卿有所不知,有人說鳥妖懂鳥言,所以才能訓練出這麼樣的通靈獵鷹,傳言真假難知,我們卻不宜冒此險。”趙廣笑嘻嘻道:“扎可以亂真的假人又如何?惑敵小隊夾在假人之中,覷另一獵鷹離開的空檔,追上大隊,那時敵人既不曉得我們何時動身,又不知我們行軍緩慢,遂採繞道在前路截擊之策。”稍頓續道:“不怕一萬,只怕萬一,如哥舒恃着馬快,悍然趕來,惑敵小隊可成護後部隊,與敵周旋,殺一個得一個,兩個作一雙。”
許延壽道:“最好選在沙丘區與對方交鋒,任其人多勢衆,仍難發揮以衆凌寡優勢。”趙廣加入道:“有一事我們不可不察,就是當敵人來到我們丟空的小長城,發覺他們被搶的木材不翼而飛,會怎麼想?”許延壽豎起拇指讚道:“趙兄弟果然心思比其他人縝密。”又道:“來一把無情火,加贈兩、三個沙筏,順手燒掉帶不走的雜物,包保敵人沒法從灰燼查出真相。他奶奶的!留下的東西這麼多,燒個把時辰毫不稀奇,敵人怎有救火的閒情。”趙廣道:“記緊要塞掉水井,不留任何痕跡。”許延壽振臂道:“還等甚麼,立即動工。”
沙筏比預料所需的時間快了一半完成,剛巧颳起風沙,既看不見獵鷹,諒獵鷹也瞧不到下面的情況,衆人遂冒着風沙動身。
精兵勁旅團不愧徵西伐北的勁旅,縱然在惡劣的環境裡,仍能頂着風沙穩步進入毛烏素,沙筏的負重因應形勢大幅削減,予以拖拉動力,果如許延壽所言,如在沙浪上滑行,使衆人更有信心。
惑敵小隊由劉病已、趙廣、許延壽、陳湯等人組成,坐在西南角樓頂,儘量爭取休息。
對面角樓頂、牆頭和牆頭北的空地,放置了十多個假人,遇有獵鷹來巡,衆人四處走動,夾雜在假人間,可肯定瞞過天上的眼睛。
一切準備就緒,只待黎明的來臨。
他們會於日出前一刻燒城,也爲對決戰的迴應,既不否定劉病已的存在,亦不予以肯定。以最直截了當的方式,回答壺衍鞮:老子們着意的是戰爭最後的成敗,非是二人爭鋒的決勝爭雄。
小長城的烈火,令敵人無從藉打擊劉病已的聲譽,達致振奮士氣的效應,且有劉病已棋高一着的無奈感。
和劉病已肩並肩倚牆坐着的陳湯道:“微臣非常享受先前的感覺。”劉病已正懷念馬兒,有它在跨下,沙漠似縮短了距離,聞言訝道:“甚麼感覺?”陳湯欣然道:“是當面對困境之際,大家聚在一起,你一言,我一語,閒聊般聊出應敵之計,感覺非常棒。從沒想過,仗是可以這麼打的。”劉病已道:“這叫苦中作樂,戰爭泯滅人性,令人難耐。問題在自有史以來,便已存在,形形色色,伴人而生,數之不盡。不輕鬆點兒,可將人逼瘋。”
陳湯非是首次聽劉病已這麼說,點頭道:“這是陛下對戰爭一貫的態度。”接着沉吟道:“微臣剛纔忽然想到,鳥妖與香文,是否一如我們所猜想般的關係呢?”鳥妖兩字入耳,閉目養神的劉病已立即睜大眼睛。
坐在對面、劉病已右邊的趙廣饒有興致的問道:“猜中如何?猜錯又如何?”陳湯雙目閃閃生輝道:“假若猜中了,又能幹掉鳥妖,將造成香文最沉重的打擊,垮掉了半壁江山,斷他後路。誰想得到,此行竟有此意外的大收穫。而正因如此,對兩人間的關係,患得患失,怕是猜錯了。”
劉病已心中一動,道:“給陳愛卿這麼說,令朕記起一事,可左證兩人的關係。”
倚牆休息的許延壽,繼劉病已後睜開眼睛,聽劉病已說話。
早在當年遠征西域之時,鳥妖已成衆人公敵,被他們切齒痛恨,人人關心。
戰場上,如劉病已之言,既無人性,不存天理,雙方無所不用其極,只爲打擊對方,生死等閒事也。天山族兄弟如是戰死沙場,衆人無話可說,可是在天山族兄弟失去抵抗力下,鳥妖在他們眼前處決天山族兄弟,立種深仇。
趙廣擡頭觀天,道:“畜牲又來哩!”
“離天明不到半個時辰,我們今趟不用理會它。”劉病已接續先前的話,道:“朕聽說過,有信鴿在船上飛過,當爲敵人通訊的手段,並指出在河道上船與船間憑藉信鴿傳遞消息,乃早已失傳的奇術,大不簡單,肯定是有精通此術的高手,在背後主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