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見許廣漢向他行禮,劉病已忙道:“父親,請起!”
劉病已問起許夫人喪禮的情況,許廣漢提到傷心事,不知不覺又淚流滿面起來。
劉病已怕他傷心過度,於是沒再往下說,兩人枯坐了一會兒,許廣漢起身道:“陛下,臣有一事相求!”
劉病已忙道:“父親有事請說!”
許廣漢道:“拙荊臨死前,有一件事情託付我,我要請陛下完成她的心願!”
劉病已帶點好奇的問道:“父親有事請說?”
許廣漢頓了一下,兩眼望向窗外,好像是沉浸在回憶之中,許久才緩緩道:“當時,拙荊‘迴光返照’,緊緊握住我的手說,太子年紀小,她不放心太子的安全;還說請中郎將許舜(許廣漢之弟)來看護太子府......“
劉病已“不置可否”的道:“父親的意思我明白了,此事待我和太子太傅商量一下,再答覆您吧......“
許廣漢退下後,皇帝陛下當即找魏相來商議,魏相認爲這是許夫人的遺願,”其情可憫“便同意了。
皇帝以此事問疏廣,疏廣答到:“太子是國家的儲君,老師和朋友,一定在天下的英才中,不宜只親近於外戚許氏一家,不能讓天下人,以爲皇帝陛下‘任人唯親’。況且太子本身有太傅和少傅(來輔佐),官員都已齊全,現在又讓許舜看護太子家,顯得淺陋,不是個把太子的品德傳到天下的方法。”
皇帝認爲他的話很對,把這些話告訴魏相。魏相脫帽道歉說:“這不是我等所能想到的。”
疏廣於是被(皇帝)所器重,多次受到賞賜。太子每回上朝,隨同進見皇帝,太傅在前,少傅在後。叔侄二人一同擔任太子的師傅,滿朝廷把這看作是榮耀的事。
最後,皇帝陛下和自己老丈人碰了下頭,也覺得現在霍家應該不敢再貿然下手了,安全問題注意就成,中郎將這位子雖然不大,但出入內朝方便,掌管的東西也是機密,關鍵時刻,重要的崗位上還得有自己人。
疏廣哥哥的兒子疏受,參加考舉也上了榜,後來由於表現好,擔任太子家令。
疏受講究儀禮,謙恭謹慎,敏捷而且善於辭令。漢宣帝駕臨太子宮,疏受進見迎接。等到擺上酒宴,疏受捧酒向劉病已祝壽,言辭尊敬優雅,皇帝非常高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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魏相這位漢室的御史大夫,如今正是“春風得意馬蹄疾”。
丞相——所有官員的最終夢想,離他越來越近。這讓他真是心情激動,甚至有些“夜不能寐”。
他心情一好,又回憶起當初老丞相韋賢,在朝中提出退位時的情形。
當日的朝會,沒有什麼特別的事情要處理,當皇帝準備宣佈退朝時。
韋賢離席跪在階前,以頭觸地道:“臣丞相賢冒死以奏陛下,臣如今已經七十多歲了,年老體弱且又疾病纏身,臣請陛下開恩,準臣歸還故里養老!”
大臣們以驚訝的眼光看着韋賢,心想老丞相是不是真的糊塗了,大漢皇朝開國一百多年了,只有死在任上或者被皇帝誅殺的丞相,從來沒有退下來養老的丞相。
不明白韋賢此舉畢竟有何深意的臣子們,紛紛將目光投向皇帝陛下。
“丞相干得好好的,爲何突然要走呢?”陛下臉上露出一個“耐人尋味”的表情,開口挽留道,丞相可是大漢皇朝“一人之下,萬人之上”的高層,劉病已初掌大權,爲了團結大多數朝臣,必要的禮讓姿態還是要做的,所以韋賢既然敢在朝堂上開口,自然是提前與皇帝陛下打過招呼的。
劉病已和韋賢兩個都是混頭,韋賢是老來成精,劉病已則是在兩世爲人的基礎上,繼承了從太宗孝文皇帝以來的良好演技。兩個人“一唱一合”,在朝堂上表演起來。
韋賢擠出幾滴眼淚,以悲慘的聲調道:“臣已老邁,最近疾病纏身,實在不堪丞相的重任,請陛下恩准臣的請求!”
劉病已聞言,臉上露出一個爲難的神色,頓了下,續道:“丞相請平身,若是身體不適,朕可以準你在家休養一段時間,何必非要離開朕呢?”
韋賢以頭觸地道:“臣丞相韋賢冒死以奏陛下,臣只懂得做學問,在丞相位置上多年無所建樹,而且做丞相後,臣自己感覺很辛苦,隨着年紀越來越大,越發感到‘力不從心’,丞相一職,責任重大,臣怕辜負了陛下的重託,請陛下開恩,批准臣的請求!”
韋賢知道自從霍光死後,魏相就開始得寵,而自己則被陛下冷落在一邊,原因很簡單,自己是霍光提起來的,而霍光死後,最激烈的倒霍勢力就是魏相,他有皇帝的支持,依附他的人是越來越多。
皇帝通過立皇太子,向天下人明確了自己的繼承人,他就知道皇帝與霍家的決裂是越來越近了,自己這個丞相是越來越不好當了,還是早點回家養老的好。
劉病已明白韋賢是決心要退休了,可是自己初登帝位,在丞相這樣重要的位置上,即使自己有意提拔魏相,又不能太急於表態,以免吃相太難看,而遭致朝臣非議。戲演到這裡,劉病已也累了,是時侯看下朝臣們的表演,再繼續下去了。於是劉病已將眼睛往朝臣們那裡一掃,保持沉默起來。
霍禹、霍山兩人“面面相覷”,彼此的眼神交流,彷彿在說:他事前沒有給我說過呵。
劉病已看着兩人一臉無奈、憤怒的表情,就知道韋賢作爲丞相,對霍氏集團在朝堂中的重要性“不言而喻”,而事前韋賢居然沒有跟他們提過,完全當他們是透明人!
一向沉着穩定見長的張安世,也是一臉難以置信的表情。這演技雖然可以糊弄下朝臣,但劉病已覺得他的反應有點過度。
御史大夫魏相表現的倒是很正常,不像他們那麼吃驚,他默默地跪坐在那裡,既不“交頭接耳”,也不“東張西望”,一付“莫測高深”的模樣,旁人自然也不知道,他心中的想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