送走了袁成道,辦公室中的氛圍緩和了許多。
吳勝男見袁成道走了,也急忙道:“李總,那我也先走了。”
李東點了點頭道:“去吧,按我說的做就行。”
吳勝男應了一聲,和沈茜招呼了一聲便轉身離去了。
等辦公室中只剩下沈茜和李東,沈茜才輕聲道:“生氣了?”
“不至於。”
李東起身抻了個懶腰,笑了笑道:“別把我想的那麼小氣,觀點上的碰撞而已,我還沒那麼公私不分。”
沈茜白了他一眼道:“你就是小氣。”
“扯淡,我哪裡小氣了?”
李東哼哼道:“袁成道想把我弄成王石和任正非那樣的偉人,我都沒讓他滾蛋,你還說我小氣?”
沈茜好笑道:“王石和任正非怎麼惹你了?”
“沒惹我,就是感慨人家偉大而已。我自己的企業,要是到了最後不姓李,那你說還有個什麼意思?
員工方面,我好像也沒虧待過他們。
高工資,高待遇,甚至連股權分紅我都準備了,這些人難道還不滿足?
人心不足蛇吞象,非要盯着我手上這點股份幹嘛?
遠方做的再大,要是不是李東的遠方,那我要那麼大的遠方幹嘛。
袁成道這次敢開口5%,下次就敢10%。
幾次下來,我是不是得退出遠方纔行?”
“你還說你不小氣,就是一個方案而已,袁師兄不是說改了嗎?你還盯着不放,有意思嗎?我發現你特別缺乏安全感,是不是袁師兄這次刺痛你了?”
李東皺眉道:“誰缺乏安全感,你當我是你們女人呢?”
沈茜笑了一聲,也沒跟他搶白。
安慰了李東幾句,沈茜才繼續道:“好了,別生氣了。其實袁師兄的出發點也是爲了遠方好,畢竟現在大型集團都這麼做,能被別人用的好的方案,說明肯定有他的可取之處,你自己回頭好好想想吧。”
李東揉了揉太陽穴,有些疲憊道:“有好處是肯定的,不過我過不了心裡這道坎。
你們說我保守也罷,自私也罷,這些我都不否認。
我只是不想我辛辛苦苦創建起來的遠方,最後我這個創始人反而成了局外人。
要是連在公司這一畝三分地我都做不了主,那我要那麼多錢幹嘛?”
沈茜點了點頭沒再說話,走到李東身後輕輕幫他按摩腦袋。
李東也不拒絕,閉着眼享受片刻才道:“之前不是有事要跟我說嗎?什麼事?”
“沒事。”
“嗯?”
“前面有些小事,現在沒事了。”
李東忽然睜開眼,轉身擡頭盯着她道:“什麼時候學會撒謊了?”
沈茜好笑道:“你這又化身神探了是吧?”
“說吧,到底有事沒事我心裡有數,是不是杜書記那邊的事?”
“你知道?”
李東笑了笑沒接話,開口道:“繼續給我按按。”
沈茜白了他一眼,不過還是繼續按了起來。
過了片刻,李東才道:“杜書記讓你來找我的?”
“沒有,我爸從不和我說工作上的事。”
“那你的意思呢?”
“我?我沒什麼意思,遠方的情況我比你瞭解的更清楚,我就是有些心煩,想找個人說幾句。還有,我爸要是調走的話,我在考慮,我要不要跟着一起走。”
李東腦袋僵硬了一下,緩緩道:“杜書記要走?”
沈茜輕嘆道:“可能吧。江北本土系對我爸排擠的太厲害了,我爸最近話都少了很多,再這樣下去,他調走的可能性很大。
我爸不是那種魚死網破的人,到了最後,他很可能選擇退讓一步。”
李東眉頭緊皺起來,杜安民要走,這不對勁啊。
沒人比他更清楚杜安民的發展歷程,老杜明明是明年年底才走的,而且還是一路上升。
可現在聽沈茜的意思,杜安民很可能會敗退江北。
官場如戰場,杜安民要是在江北敗了,很有可能沒有再翻身的機會。
難道歷史變了?還是說,這次只是虛驚一場?
不管是不是虛驚一場,老杜對他都不薄,李東想了想道:“杜書記處境真的有這麼難?”
“比你想象的要難,你也知道,我爸04年纔來的江北。那時候他算是臨危受命吧,江北動盪不安之際,我爸來了。說好聽的,我爸平息了江北的動盪,可說句良心話,我爸其實幹的就是得罪人的活。
尤其是對江北本土系的打壓,讓我爸被江北官場排斥在外。
這兩年我爸處境好了一些,也有了一些志同道合的朋友戰友,可那都是建立在本土系收縮力量的情況下。
如今快三年過去了,本土系養精蓄銳,積蓄力量,現在他們要話語權,勢必會和我爸他們爭鬥一番。
這次的爭鬥,顯然是我爸輸了。”
李東沉默不語,其實杜安民敗了,他是知道的。
不是現在,而是在房市封盤的那一刻開始,他就知道,杜安民頂不住了。
整個平川房市封盤,這可不是姚宏幾個人能做到的!
沒有政府的力量支持,姚宏他們敢這麼幹?能這麼幹?
房價上漲,對政府有好處嗎?
當然有!
房價漲了,地價漲不漲?
在華夏,地可都是國家的!
爲了拉昇江北的經濟,爲了所謂的政績,gdp纔是大部分官員眼中唯一衡量的標準。
房價漲了,地價漲了,gdp自然也就上去了。
所以姚宏他們封盤拉昇房價,那是百分百得到了官方力量的支持。
可這一切,都和杜安民的主政觀念背道而馳。
杜安民這個人,在邊疆一待就是十幾年,他這個人更務實一些,對這些虛假的繁榮並不是太看重。
可杜安民是杜安民,他這麼幹,阻擋了很多人的路。
這次樓市封盤得到實施,說明杜安民的那套終於被人推翻了,也就是說,杜安民這次在鬥爭中敗退了。
這些李東其實很早就知道了,可他一直沒多想。
那時候他覺得,杜安民反正明年就要走,房價漲不漲的,其實和杜安民也沒太大的關係。
可現在好像出了點差錯,杜安民顯然還在做最後的努力。
如果杜安民沒能挽回局面,很有可能會提前退場。
李東深吸一口氣,問道:“是不是平息房價就能幫助杜書記挽回局面?”
沈茜苦笑道:“沒你想的那麼簡單,只能說對我爸有部分幫助,現在已經不單單是房價的事。”
“難道杜書記現在一點話語權都沒了?”
“這倒不是,可獨木難支,其實我倒是希望我爸退下去算了。他今年才五十出頭,可頭髮全白了,每天工作時間比我還長,我們家又不缺他那點工資,他退了,我也能養活他。”
李東沒好氣道:“你爸要是指望你養活,那也白混這些年了。”
沈茜掐了他一下,嗔道:“我養我爸怎麼了?”
“懶得和你說,不過杜書記現在不能退。”
李東輕輕敲着桌子,杜安民現在肯定不能退,不管是爲了杜安民自己,還是爲了遠方。
遠方在江北借杜安民的勢太多,這時候杜安民退了,李東很可能被那些豺狼們盯上。
遠方現在處於一個極度虛弱的時期,還需要有杜安民這座大山依靠,杜安民現在不能退,也不能走。
李東皺着眉頭,那自己該怎麼做?
平息房價是一點,另外一點則是官場助力。
李東認識的大員其實不少,吳昌國算一個,張嵐玉的老子算一個,另外一個也是張部長,不過不是張嵐玉的父親,而是李東另一個學長。
這就三位了,再加上杜安民自己的人,這些人要是聯手起來,大概杜安民還能撐下去,反敗爲勝也不是不行。
可這三人,能聽他的?
平時借點小勢問題不大,這種關係到政治傾向的選擇,李東也動搖不了他們的決定。
算來算去,李東唯一能幫得上忙的大概也就是商場上了。
只要他打壓下去姚宏這些人,幫助杜安民穩定了平川的房價,那別人就很難在這上面動搖杜安民的根基。
關鍵是這事想的倒是簡單,平息房價而已,也就一句話的事。
可李東不得不考慮後果。
錢是一個方面,另一點可就有點得罪人了。
得罪的不僅僅是姚宏這些地產行業的大亨,還有江北那些支持他們的人。
杜安民遲早會走的,而這次支持姚宏他們的人,卻大多都是本土系。
這些人紮根江北多年,杜安民走了,李東的日子可就難過了。
爲了杜安民,到底值不值得?
就在李東沉思的時候,沈茜也仔細盯着他。
當她看到李東眼中的猶疑,沈茜心中感覺有些堵得慌。
這無關利益和地位,只是純粹的覺得有些堵得慌。
過了好一會,沈茜才壓下了這種心思,勉強笑道:“都說讓你別聽了,算了,都是他們自己的事,咱們好好做自己的生意,這種事咱們別摻和。”
“不摻和……”
李東喃喃一聲,身後的沈茜臉色有些僵硬,眼中閃過一抹失落之意。
帶着些許疲憊,沈茜幫李東按了按額頭,自己揉了揉臉頰,輕笑道:“好了,別想了。對了,我那邊還有點事,先回去處理了。”
李東點了點頭,等沈茜離去,李東才苦笑道:“女人啊,總是口是心非。說讓我別管,心裡巴不得我趕快幫忙,可是也不想想,我哪來的這麼大能力去管。”
沈茜想什麼,李東心裡門清。
也許在沈茜心裡,要的不是李東真的付諸行動,哪怕是一句支持的話語,她都會感到高興。
可這種虛話李東懶得說,他如果要管,肯定不是口頭上支持幾句。
不過這些事就沒必要和沈茜多說了,手底下見真章纔是硬道理。
李東深吸一口氣,看來自己又得玩把大的了。
不單單是爲了沈茜,也是爲了遠方。
目前的遠方,不能離開杜安民的支持,也離不開沈茜。
不管是從感情上還是利益上,自己如今唯一能做的就是站在杜安民這邊,爲老杜站臺才行。
老杜要是頂不住退了,失去了杜安民庇護的遠方,在極度虛弱的情況下,恐怕會迎來更大的打擊。
得罪人就得罪人吧,起碼在杜安民沒下臺之前,那些想找李東麻煩的人,也得掂量掂量才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