遠方大廈。
李東上了樓，譚勇也下了車。
走出園區，一輛麪包車停了下來。
譚勇直接打開車門上車，沉着臉道：“人還在吧？”
“在。”
“開快點，速去速回，李總中午還要用車。”
司機也不多說，一踩油門，麪包車迅速離去。
……
半小時後，麪包車在一箇中檔小區門前停了下來。
譚勇環顧一圈，身後不知何時多了幾個人影。
走了幾步，譚勇開口道：“老周現在還在家？”
“在家裡，幾天都沒出來了。”
“他也得有臉出來！”
譚勇哼了一聲，沒有繼續說下去，邁步朝其中一棟住宅樓走去。
等走到了樓下，樓道門被打開，兩個穿着便衣的魁梧男子低聲道：“12樓，我們盯着，一直沒出去。”
“你們在下面等着。”
譚勇丟下一句話，帶着其他人進了電梯。
電梯，很快到了12樓。
電梯門一開，譚勇擺擺手，其他人都點點頭，沒有跟他一起進走廊，紛紛散開，堵住了電梯和樓梯口。
譚勇吐了口氣，朝其中一戶門口走去。
走到門口，譚勇按了按門鈴。
過了一會，門內傳出詢問聲：“哪位？”
譚勇沉聲道：“老周的朋友。”
門內的人沒有太過猶豫，很快打開了屋門。
門一開，一個四十多歲的婦人就略顯疑惑道：“您是周先生的朋友？”
譚勇知道對方是請來的保姆，也沒多說，隨口道：“劉小姐在家嗎？”
“在家，不過還沒起牀，要不您等一會……”
保姆還沒說完，譚勇就徑直走了進去，連鞋都沒換。
這下子保姆有些不太樂意了，急忙道：“這位先生，周先生不在，劉小姐還沒起牀呢……”
保姆心裡不快，這人也太魯莽了。
男主人不在家，女主人還沒起牀，一個大男人，能隨便闖進來嗎？
她正喊着，臥室傳來女人的慵懶聲：“趙姐，和誰說話呢？”
“劉小姐，周先生的朋友來了！”
保姆急忙喊了一句，接着就對譚勇道：“先生，你稍微等會，我給你泡杯茶，劉小姐待會就出來了。”
譚勇微微點頭，也沒說話。
不過他也沒坐下，在客廳裡張望了一會，四處看了看，一點沒有客人的自覺。
保姆心中愈加不快，等譚勇要打開茶几的抽屜，保姆忍不住道：“先生，你真是周先生的朋友？”
譚勇淡淡道：“當然，不過也許很快就不是了。”
這話一出，保姆頓時警惕起來，等臥室門打開，看到女主人出來，保姆急忙道：“劉小姐，還是給周先生打個電話吧。
您先回臥室，我來打電話。”
此刻，臥室門口站着一個大肚孕婦。
算不上絕頂漂亮，不過姿色還算不錯，而且臉上始終帶着溫柔的笑容。
聽到保姆說話，女人輕笑道：“趙姐，別緊張，沒事的。”
說着，女人看向譚勇，柔聲道：“你好，你是海東的朋友？”
譚勇沒有回話，盯着她看了一會，半晌才道：“幾個月了？”
女人一臉溫柔地看了看自己的肚子，面帶笑容道：“快7個月了，是個男孩，海東讓你來的？”
“男孩……”
譚勇呢喃一聲，他忽然有些懂了，好像瞬間明白了許多。
明白周海東爲什麼會那麼老實地將錢交給這個女人了，明白爲什麼會爲了這女人鋌而走險了。
男孩！
這，也許就是根源！
周海東只有一個女兒，老周雖然疼女兒，可一直都想有個兒子。
這是很多男人的執念，尤其在農村。
周海東雖然已經人到中年，可越是年紀大，他就越想要個兒子，譚勇有兒子，周海東去過譚家幾次，每次看到他兒子，都喜歡的不行，抱在懷中親了又親。
這和地位無關，有些東西，是深入骨子裡的。
周海東現在地位不低，接觸的東西也多，視野也足夠開闊。
可這不妨礙，他爲了兒子起執念。
不過老周結婚的時候，家裡窮，老婆生女兒的時候，傷了根本。
後期月子裡也沒東西進補，身體不是太好，醫生建議最好不要再生。
尤其是現在，年紀也不小了，雖然比周海東小，可也是三十四五歲的人了。
再生孩子，危險很大。
基於此，老周想要兒子的夢想，一直難以實現。
現在，有一個溫柔似水的女人，給他懷上了男孩，鐵漢也架不住這樣的攻勢。
老周走到今天這一步，也許已經有了理由。
可譚勇還是有些東西不太明白，盯着女人看了一會，譚勇轉頭看向保姆道：“我和劉小姐單獨說會話，你先出去！”
保姆頓時警惕道：“你到底什麼人？我告訴你，私闖民宅是犯法的，你趕快走，要不然我報警了！”
譚勇眼睛一瞪，呵斥道：“出去！”
保姆頓時緊張了起來，匆匆從兜裡拿出電話，剛準備打電話，女人卻是輕聲道：“先別報警，這位先生，你真是海東的朋友？”
譚勇陰沉着臉道：“不錯，我不知道他有沒有當我是朋友，但我當他是兄弟！
我叫譚勇，我也不知道他有沒有跟你提過我，不管有沒有，我用不着騙你，現在，讓保姆出去，我有幾句話想問你！”
女人微微蹙眉，半晌才道：“我知道你。”
說着，女人看向保姆道：“趙姐，你先出去買菜吧，我和譚先生說會話。”
“劉小姐……”
“趙姐，沒事的，海東的朋友不會傷害我的，何況，我還懷着海東的骨肉。”
這話一出，譚勇眼睛一下子眯了起來。
聰明的女人！
這女人，沒有看起來這麼人畜無傷，是個精明人。
一句懷着老周的骨血，譚勇要真把老周當朋友，當兄弟，接下來就要小心了，以免傷了孩子。
老周對兒子的執念，不少人都知道。
既然這女人知道譚勇，顯然也覺得他清楚老周的情況。
這時候，譚勇會傷害她嗎？
一旦孩子出了問題，斷了周海東的念想，那比殺了他還難受。
簡單的一句話，就讓自己立於不敗之地，這種女人，太危險了。
表面溫柔似水，骨子裡卻是精明過人，老周這種直性子的漢子，被她纏上了，哪還有還擊之力。
譚勇吐了口氣，沒有說話，盯着她的肚子，眼神有些異樣。
而保姆見女主人堅持，只好警告地看了譚勇一眼，接着才磨蹭着拿上東西，往門外走去。
……
門外。
保姆一出來，就看到了電梯門口和樓梯門口的幾個精悍漢子。
看到這一幕，保姆顯得有些緊張起來。
守在電梯門口的一個漢子，見她出來，沉聲道：“去買菜？”
“我……你們是……”
“我們是周部長的朋友，小張，陪她一起去。”
旁邊另一個男子點點頭，走到保姆身邊，出聲道：“我陪你一起去，放心，我們不是壞人，都是周部長的老戰友老下屬，今天只是有些事要麻煩一下劉小姐。”
保姆嚥了咽口水，緊張的不行。
她雖然給周海東打工，可還真不知道男主人到底什麼來頭。
周海東在這邊置辦的房子，雖然不錯，可也不是太豪華。
平時回來的也少，保姆一直還以爲對方只是普通的企業小主管之類的。
可直到這時候，保姆才知道，自己可能猜錯了。
就眼前這些人，哪怕不知道他們什麼來頭，也能感受到那種撲面而來的壓迫氣息。
而且這些人口中稱呼的“周部長”，也讓保姆浮想翩翩。
不等她繼續想下去，電梯門開了。
站在他旁邊的男子看着她道：“走吧。”
保姆下意識地點頭，急忙進了電梯，也不敢看對方，尤其當電梯門關上，保姆更是有些侷促不安。
猶豫了一陣，保姆低聲道：“周先生，是你們領導？”
“曾經是。”
小張淡淡地回了一句，接着提醒道：“不用問太多，和你無關，你買你的菜，我跟着你沒別的意思，怕你誤會，報警就不好了。
這是我們的私事，很快就能處理好。”
保姆也不敢再問了，接下來電梯中陷入了沉默。
……
屋內，這時候同樣陷入了沉默。
過了一會，譚勇緩緩道：“坐吧，挺着大肚子，不方便。”
女人笑了笑，挪動着步子，在譚勇對面坐了下來。
譚勇盯着她看了一會，問道：“你叫什麼名字？”
女人柔聲笑道：“我以爲你知道的纔對，我叫劉欣怡。”
“什麼時候和老周認識的？”
劉欣怡輕聲道：“快一年了，譚經理，我以爲你查清楚了纔對，其實我認識你。
你是李總的司機和保鏢，我見過你。
你可能忘了，或者沒在意，我之前其實在遠方工作過。
不過和海東在一起之後，我就離職了。”
“遠方的人……”
譚勇微微愣了一下，他還真不知道這情況，畢竟時間太短，劉欣怡也早就離職了，他沒太在意這些。
既然知道對方是遠方的人，譚勇這時候也懶得再說別的了，直奔主題道：“老周的事，你都知道。
我今天來這，就問你一些問題，你如實回答就行。
看在孩子的份上，我不爲難你。
可是……”
說到這，譚勇眼神冷漠道：“可是，你要是撒謊，隱瞞，我會讓你知道後果的！
老周的錯誤，不該由女人來承擔！
但是，這一切，我懷疑都是你唆使的。
你讓老周踏上了歧途，讓李總失去了信任的臂膀，你讓我最在乎的兩個人都受到了傷害，哪怕老周傷心絕望，我也會讓你承擔你該承擔的後果！”
劉欣怡被他看的有些心悸，咬了咬嘴脣，輕聲道：“你來這，我就知道出事了。
海東這兩天，也沒有聯繫我，我打電話，他也沒接。
你想問什麼，都問吧。
我知道的，都告訴你。”
“好，我問你，老周是不是收了別人的錢？”
“收了。”
“你讓他收的？”
劉欣怡沉默了一會，過了片刻才道：“是，海東之前有不少存款，我懷孕了之後，他把錢都交給我了，說是留給孩子的。
08年，我把錢都投入了股市。
可因爲經濟危機，股市的虧空越來越大，爲了補倉，海東的工資和獎金都投入了進去。
後來，股市越來越慘淡，可前期投入太多，我已經不能收手了。
海東這邊，也開始入不敷出。
他一開始勸我不要再填這個窟窿了，我當時鬼迷心竅，沒聽他的。
他這邊沒錢了，我就去找了高利貸，借了300萬又砸了進去。
海東知道之後，這筆錢也虧的差不多了。
他那時候還沒發年終獎，身上也沒錢，高利貸逼的厲害，甚至都找上門了，他沒辦法……”
劉欣怡還沒說完，譚勇就呵斥道：“撒謊！
300萬而已！
哪怕利滾利，我就算他翻倍，600萬夠了吧！
老周是誰？
他是遠方集團的董事，是遠方安保部門的前任部長！
對付高利貸，他會沒辦法？
哪怕他真的沒錢了，可以找我，找紅兵，甚至找李總，我不信他不知道這些。
哪怕誰都不找，就憑他周海東的地位，幾百萬，哪家高利貸會逼他！”
譚勇咬着牙，惡狠狠地盯着劉欣怡。
周海東會爲了幾百萬的高利貸，被逼的去收黑錢，笑話！
實在不行，他賣了自家的那套複式樓，也夠還債了。
老周真到了那地步，賣房子不算什麼，他肯定會做的。
哪怕他覺得沒臉找李東，也不會幹收黑線的事。
因爲他知道，一旦幹了，就沒了回頭路了。
劉欣怡嚇了一跳，急忙解釋道：“當時高利貸逼的緊，我心裡害怕，就讓海東趕緊籌錢。
海東一時間籌不到這麼多錢，高利貸天天來騷擾我，我擔心孩子……
就在這時候，蘇南那邊的陳總找到了我，說是他犯了點小錯誤，希望海東能網開一面。
我當時心裡着急，想着也不是什麼大事，想着能幫一把就幫一把。
一開始，我沒想收錢的，可陳總走的時候，丟下了一個袋子，裡面裝了30萬現金。
我其實是想告訴海東，讓他還回去的。
可那時候高利貸又來了，看到了這些錢，直接就給拿走了，我心裡害怕，就沒敢和海東說。
海東一開始也不知道，後來不知道怎麼回事，又有幾個人來找我，每次都是這樣，說犯了點小錯誤，希望海東能高擡貴手。
每次都是留下錢就走了，然後高利貸那邊催的緊，我想着錢也不算太多，等海東這邊發了工資和獎金，補上去就好了。
然後就把這些錢還高利貸了。
等到後來，海東知道了，可錢已經收了，我都承諾出去了。
海東沒辦法，只好幫着處理了一下。”
譚勇依舊盯着她，半晌才笑道：“編的不錯，排練過的吧？
你是哪顆蔥，遠方的老總認識你？
我都不知道你，別人知道你是誰？
居然找到了你這，這本事，不去幹特務可惜了。
還有，哪家高利貸給你放的款子，這膽子可不小，成天上門逼債，真的不錯！
還有，就算前面你說的都是真的。
可我知道的老周，知道這件事，首先想做的不是平事，而是馬上告訴李總，馬上想辦法把錢退回去，而不是默認了！
你真以爲我譚勇是傻子？
劉欣怡，我再給你一次機會，你把你知道的一切說出來，要不然，別怪我譚勇對女人下狠手！”
譚勇臉色徹底陰沉了下來，真當我白癡嗎！
而劉欣怡，這時候滿臉的柔弱，委屈道：“譚經理，我真的沒撒謊。”
“不見棺材不掉淚！”
譚勇冷哼一聲，眼神徹底冰冷下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