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婆非但沒有接錢,反而皺起了眉頭,“大姐,雖然咱們室窮,可還不至於到上街乞討的地步,老婆子我還是能自食其力的,你可別把我當乞丐,這果籃的錢小姑娘已經付了。”
範玲頓時有些尷尬,範雨瑤示意她把錢收起來,又笑着對阿婆說,“阿婆,你別生氣,我媽沒那個意思,我家以前也是苦過來的,她是想起自己的父母特別難過,對了,”範雨瑤從口袋裡掏出一把巧克力,“這是我上次答應請小萍吃的糖,等她回來給她,免得她說我這個姐姐食言。”
“哎,你成天給她帶這個帶那個的,小心把她給寵壞了······”阿婆雖是嗔怪,心裡卻是歡喜的,難得遇上她這樣的人,同情他們卻又善解人意地平等地對待他們。
告別了阿婆,範玲久久沒有說話,一直到車停到了醫院門口,範玲纔開口。
“瑤瑤,媽媽一直覺得你是個很冷硬的孩子,也許是小時候的經歷造成了你性格上的冷漠,今天才知道你和我想的不一樣,你並不是一個無情的孩子,你對剛纔那個老阿婆一家的照顧讓媽媽很感動,做人就是要與人爲善……”
“媽,我知道你的想法,一定覺得當初宋青青和鍾文博入獄的時候,我不應該視而不見,可是你應該知道,他們一來是罪有應得,二來我也沒有哪個能力幫助他們,視而不見並不代表我冷血。
“媽不是說你冷血,你對媽媽、穆叔還有你鐵哥和嫂子的關心,我們都看在眼裡,只是希望你不要一直記得過去不開心的事,他們現在已經這麼慘了,咱們能幫一點是一點,退一步海闊天空,每次你一聽到和他們有關的事情就板着臉很不開心的樣子,媽媽覺得你這樣不好。”
“那是因爲他們讓你不開心了·我又爲什麼要對他們有好臉色看?”範雨瑤理所當然地說。
“瑤瑤,……”範玲卻被感動了。
“雖然鍾文博沒有養過我,但是贍養他也是我應盡的義務,你剛纔也聽到了,鍾文博也住院了,之前沒和你提過·是因爲不想讓你想起不開心的事,影響了你和穆叔的感情,自從知道他中風住院了,我經常過去看他,從他的醫療費到護理費、營養伙食費都是我負責的,不管他待我如何,該負的責任我是不會推脫的,所以你也別把我想得太不近人情了。”
“媽不是這個意思,”範玲也不知道怎麼回事·每次一和女兒談起鍾文博和宋青青的事,兩人總是會把氣氛弄得很僵,女兒總覺得她太過善良,她則覺得女兒太不近人情,她的口才不如範雨瑤·說也說不過
“我知道媽的意思,你覺得既然我對素不相識的老阿婆一家都能那麼有愛心,又何妨對和自己有血緣的關係的父親和表姨也多奉獻一些愛心。可是你又沒有聽過農夫和蛇的故事?農夫用自己的體溫救了蛇,蛇卻狠狠地咬死了他。你明明知道他們是那樣的人,也被咬過一次了,還要傻乎乎地去無私奉獻嗎?”範雨瑤最不喜歡範玲的一點就是心腸太軟,最容易被人欺騙。
“該負的責任我會負起·因爲我們是他們現在唯一能聯繫上的親人了·無論是治療費用還是生活費用我都會負擔起來,這你不用擔心·但我唯一的要求就是你不能單獨去見他們,如果他們需要照顧,我會找人安排護工,我不想因爲他們破壞我們現在的家庭。”範雨瑤正色道,能用錢解決的事情對她而言就不是什麼大事,只要耳根子軟的範玲不多和他們接觸,就不會再次被他們蠱惑,“你有沒有想過穆叔的感受?在他最落魄的時候,你跟着鍾文博風風光光地過好日子去了,結果被甩之後,又是穆叔不計前嫌地照顧我們母女,現在日子好不容易好起來了,你再和鍾文博、宋青青接觸,你讓他情何以堪?”
“你誤會了,我沒想要和他們怎麼樣。”範玲連連擺手,急欲解釋清楚,“我只是覺得他們可憐,青青也承認她以前錯了,我們曾經那麼要好,我就這麼一個姐姐了……”
“你不用擔心她,我可以保證她衣食無憂,但我不容許她來破壞我們現在的家庭幸福,等一會兒上去見到她之後,無論她說得多可憐,你也別太放在心上,你要是難受了,穆叔和我都會跟着不好受,我們是你最親的人,你忍心嗎?”範雨瑤提前爲多愁善感的範玲打預防針,鍾文博是個貪得無厭的小人,和他臭氣相投的宋青青估計也好不到哪裡去誰知道她會提出什麼不合理的要求用眼淚來逼她們答應呢。
但無論她這預防針打得有多厲害,當範玲見到躺在病牀上瘦骨嶙峋的宋青青時,還是忍不住淚流滿面。
“小玲,小玲,是你嗎?”宋青青激動地從牀上坐起來,由於動作太猛差點把吊瓶架給碰倒了。
“青姐,”大概還是由於心理陰影,範玲怯怯地站在離她一米多遠的地方,聲音低低的,但眼淚卻不住地往下落。
“妹妹,我的好妹妹,是我對不起你,一切都是我的報應啊。”宋青青嚎得很大聲。
範雨瑤站在範玲旁邊冷眼看着自己的表姨兼繼母,病牀上的她蒼老而憔悴,瘦得不成人形,哪裡看得出來是一年前那個高貴美麗,保養得宜的婦人,也許這幾個月的牢獄生涯是她一生都不曾經歷過的苦難吧。
不過看着是挺可憐的,表演做作的痕跡卻太濃,今天的宋青青絕不是發自內心的懺悔,她必然對她們有所圖有所求。
範玲早已被宋青青感動到趴在她的牀邊抱頭痛哭起來,範雨瑤注意到宋青青左手腕處被仔細包紮着,這一定是她割腕的痕跡,心中一動,便出門找了主治醫生。
一直留心觀察範雨瑤動靜的宋青青,一見她走出門去,立刻悲悲切切地對範玲泣道,“過去是姐姐對不起你,現在我也遭到了報應,只求你原諒我。”
“青姐,你只管安心養病,過去的事都過去了,我們是姐妹啊。”範玲立刻勸道。
“小玲,姐姐這一生就這麼着了,就算這次死了,也毫無怨言,可就是有件事一直放心不下,求求你幫幫我!”
“到底是什麼事?能夠幫的我一定幫。”範玲早把範雨瑤的叮囑拋到九霄雲外去了。
“我擔心我們家真瑤,我當初本來想安排她出國,結果在機場就被她爸爸抓了回來,後來我們都進來了,我就託了和我私交很好的律師照顧她,原以爲這個律師是個可以信得過的人,可是沒想到我進來了這麼久,他們一次都沒來看過我,我的案子上庭之後,本來我是委託他來爲我辯護的,可是他卻拒絕接我的案子,乾脆就玩起了失蹤,我在牢裡面完全打探不到外面的消息,只是隱約聽說他不幹了,好像要移民到國外去,我真的慌了,我都不知道我們家真瑤怎麼樣了?我到處都聯繫不上她,據說不在家裡住了,也不去上學了······”
“我聽說是出國去了····…”範玲好像聽範雨瑤提起過。
“外面人都這麼說,可我之前和她約定過,每個月都要和我報一次平安,可這都幾個月了,我沒有她一點消息,我就這麼一個女兒,你也是做母親的人,應該知道這種感受,我別無所求,只求她能平平安安的。”這一番話宋青青倒是發自真心。
“青姐,你放心,我一定會盡力尋找真瑤的。”範玲感同身受,一邊拭着淚水一邊答應道。
而這個時候剛和主治醫生聊過的範雨瑤也走了進來,宋青青果然沒什麼大礙,只要再在醫院觀察兩三天就可以出院了。
只是出院之後回到牢裡的宋青青肯定會被嚴加看管起來,日子就更加不好過了,也不大可能會有減刑假釋的機會,究竟是什麼事會讓她冒了這麼大的風險不顧一切地弄出這麼大動靜非得想要見自己的母親一面?
走進病房見宋青青一臉如釋重負的樣子,就知道她已經把所託的事情說了,而範玲也一口應下了,不過宋青青見到範雨瑤還是有幾分忐忑,在她眼裡範雨瑤是個厲害角色,而且在家裡有絕對的掌控權,她所託的事情也只有依靠範雨瑤才能辦到,可又不敢直接在範雨瑤面前說,只得藉助她的弱點範玲,若是範雨瑤一口回絕了,那這件事就一點希望也沒有了,心裡想着,面上難免畏縮了起來。
範雨瑤還是一臉自自然然的樣子說着場面話,“宋姨,你好好養病,可千萬不要想不開,這籃水果挺新鮮的,多吃點水果蔬菜對身體恢復也有幫助,我們還有點兒事,改天再來看你。”
宋青青見她想走,心裡不禁急了,可又不敢貿然開口,只得眼巴巴地看着範玲。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