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7 誰是幕後高人
o7誰是幕後高人
位於東華巷的肅親王府經過這些年的一再擴張。已充分擁有了一個親王府邸所應有的一切,端凝大方又不失精緻,這些年,這座王府更儼然成了整個玉京城的風向標。
林垣馳在王府門前下了轎,早有人迎了上來,當前一人正是曾在鳳儀宮服侍過先杜皇后、現任肅親王府總管太監的徐湖徐公公。徐湖此時纔剛四十出頭,眉目清秀,等個頭,人雖不胖,卻生了一張面團團的笑臉,令人一見,便有種此人極好說話的錯覺。
林垣馳對他擺了擺手,示意免禮,且問道:“舅父此刻人在哪兒?”
徐湖上前道:“奴才已將國舅爺請到王爺的南書房坐了!”
林垣馳便點了點頭,也並不多說甚麼,便舉步直入府內,徐湖忙亦步亦趨的跟在後頭。
肅親王府內,共有三座書房,分別爲東書房、南書房與內書房。東書房在外間,通常招待關係親近的下屬;南書房位於王府花園左側,多接待身份高貴的公卿世家子弟;至於內書房。卻是在林垣馳如今的居所之內,非關係極爲親密,通常不令人進入。
徐湖跟在林垣馳後頭,稟道:“奴才已大略問了國舅爺的來意,國舅爺卻只是說,是爲王爺與堰王爺的終身大事來的!”
林垣馳微微揚眉,堰王是他的七弟,比他只小兩歲,乃是嚴淑妃所出。嚴淑妃盛寵之時,他母后杜皇后正因纏綿病榻而失寵。宮其時最爲受寵的便是其後被扶爲皇后的王貴妃與嚴淑妃二人,而嚴淑妃爲了固寵,更在懷孕後求了恩旨,請讓其妹嚴婕妤入宮。
嚴婕妤容貌不下於其姊,姊妹二人聯手,幾乎拿下了後宮的大半天下。只是可惜淑妃產子不到兩年,忽然暴病身亡,白白的將大好局勢拱手讓了給其後的王皇后。
但也正因她盛寵而夭,他那父皇記着的便只是她的如花容顏,似水柔情,加之宮還有一個始終不曾有子的嚴婕妤在,堰王所受的恩寵便也格外深重,乃至於爲天下人所側目。
終身大事!他微微蹙了眉,忽然便又想起荼蘼來。
要想娶她,花些心思,應該並不難!
而且,從前的經歷也在在向他表明,季家是一股極大的助力。
只是……他微不可察的輕輕搖了搖頭。若想用季家三兄弟,便不能娶她;若是娶了她,就不能用她的兄長。否則,他沒有把握不讓從前的事情重演。
一把鋒銳的尖錐,即使將它藏在最厚的布袋裡頭,它也終有脫穎而出的一天……
肅王府南書房,其實是一處極精緻的水榭。水榭位於王府花園約半畝方圓的魚池,僅有一條九曲十八彎的石橋相連接。池原先只零星的點了些許睡蓮、菱角,此時正值冬日,菱角、浮萍一應不見,只見幾株較爲耐寒的睡蓮幽幽綻放。而欲入水榭,必自橋上過,而人在榭,放眼望去,四下一覽無遺,商談一些密事,也自然無人能夠竊聽得。
林垣馳上了石橋,那邊榭,他的舅父,也即當今的國舅爺杜聿清見他過來,已快步到了榭外候着。二人見了禮後方才入榭。林垣馳便請杜聿清坐了。一邊的徐湖已親自捧了茶來爲杜聿清換了,又揮退了榭內的其他人等,自己在旁服侍着。
林垣馳微笑的凝視了杜聿清一眼:“舅父的來意,我已知道了!”
杜聿清點了點頭,他此前已將自己的來意告知了徐湖,徐湖會告訴林垣馳,也早在他的意料之內。他伸手自袖內取出一張折的甚是齊整的箋紙遞給林垣馳:“這是嚴婕妤爲堰王擇定的京內各家閨秀名單,王爺不妨先看看!”
林垣馳略一頷,便伸手接了過來,目光一掃,不出意外的在箋紙的最末幾行現了一個既陌生又熟悉至極的名字——季水柔!這個名字,怕是隻在宗譜之上罷!
他想着,竟是不自覺的唸了出來:“季水柔……”他的聲音極輕極緩,溫柔的近乎夢囈。
杜聿清見他眸光溫存,嘴角含笑,不覺怔了一下。這個外甥,自打幾年前大病一場之後,便變了許多,非但處事穩準老練,性情也愈讓人無法揣摩。而且,這幾年裡頭,他不經意時流露出的氣勢,有時更是幾乎讓他窒息。似這般溫柔的表情,他幾乎已記不得上一次他露出這個表情是在甚麼時候了。他擡眼,徵詢般的瞧了徐湖一眼。
徐湖笑得一團和氣,低聲道:“昨兒王爺正是歇在了季家!”
杜聿清恍然大悟之時,林垣馳已放下了手上箋紙,問道:“堰王看上了荼蘼?”堰王從前對荼蘼也是頗有些意思的,否則也不會上了荼蘼的當。將當日那個猶算勢均力敵的局面盡數葬送。不過他爲此付出的代價也不小,林垣馳露出一個略帶苦澀的笑容。
杜聿清有些茫然的重複道:“荼蘼?”箋紙上的人選,他都細細看過,印象並沒有一個叫荼蘼的,季家的女兒,似乎是叫季水柔罷!
林垣馳神色不動,淡淡道:“季水柔生在五月荼蘼盛開的季節,因此小名喚作荼蘼!”
杜聿清愕然片刻,一時竟不知該說甚麼好。一個少女的小名,他這個威儀日重的外甥竟也記得一清二楚,這是否代表着這個少女在他心地位決非平常。
他有些不安的想着,面上卻作出恍然點頭之態,笑道:“王爺說是季水柔,我便知道了。不過……”他伸手拿起箋紙,在箋紙的下方點了一點:“若無意外,嚴婕妤是不會選她的!畢竟季家這幾年刻意韜光養晦,於朝堂之上的影響力已大爲減弱。如今留在朝內的有些份量的,一個是兵部尚書段元清,還有一個便是吏部右侍郎季煬。不過段元清自有女兒待字閨,於外甥女,便是疼愛,終也隔了一層。季煬這人,雖也有籠絡價值。但也夠不上那一步!”
林垣馳怔了一下,眸忽然閃過一絲疑惑。季家這幾年韜光養晦,他自能隱約猜到。但他卻一直沒有意識到,這些年下來,有很多原本應該屬於季家的榮耀都已歸屬於旁人。
例如說,季竣鄴本該因一道恩旨而入朝爲官,然後因治水有方而拔擢至工部員外郎,而如今,季竣鄴卻已早早的繼承了清平侯的爵位,按照本朝祖制,王公世勳襲爵之人不能入朝爲官。而只能受命於天子,或暫任欽差、或暫統大軍,做一些臨時性的事情……
而季竣廷,他在五年前便該了探花,且娶皖平爲妻……
季竣灝如今猶是閒人一個,而在當年,他卻是虎賁五大副統領之一,統領五千虎賁衛……
他輕輕的蹙起眉,眸光變得深邃無邊,修長的十指則無意識的輕輕敲打着桌面。
季家的這一系列改變,是因爲自己,還是……背後另有高人?
荼蘼……他在心默默唸着這個名字,她也變了許多,當年那個莽撞大膽、倔強高傲又如火如荼的少女已不復存在,取而代之的是一個沉靜安然透着**的少女……
而她的變化,又是因爲甚麼呢?是她身後的高人,或者說……那個高人自始至終根本就不存在,導致她的變化的那個人——是從前她所經歷的一切還有我!!!
他忽而猛烈的顫抖了一下,唰的一聲站起身來,臉色亦變得極其古怪……
是了,不會錯的!既然我可以重頭來過,那麼她爲甚麼不能!!!
季家,必然生了某些不爲人所知的事情,即使不是荼蘼,也必定是旁人……
他一言不的在水榭內走了幾步,步伐匆促而不穩,渾然沒有注意到杜聿清與徐湖愕然的神情。然後,他停下了腳步,穩穩當當的吩咐道:“徐湖,立即下帖備宴!明兒午時,我要在府內宴請季氏兄弟以及林明軒等人!”
徐湖怔了一下,忙躬身應了。杜聿清則詫然道:“王爺,您這是怎麼了?”
林垣馳控制一下紛亂的心緒,回頭微微一笑,沉靜而肯定的說道:“舅父,我打算娶季水柔爲妻。而且,我希望在我定親的消息傳出以前。嚴婕妤與堰王弟還在爲他未來王妃的人選而大費腦筋。我相信舅父手下的人,一定能夠辦到我所要求辦到的事兒!”
杜聿清怔然半晌,才搖頭道:“王爺,季家的勢力大不如前,娶他們家的女兒……”
他很想勸說林垣馳收回決定,想說季家女兒其實年紀還小,等到儲位一定,大可上門提親,將她納爲太子良媛,並非一定要讓她成爲肅親王正妃。
但林垣馳卻以直截了當的一個手勢制止了他接下來的話語:“我希望舅父能夠幫我,而不是拖我後腿!至於荼蘼,我相信她會成爲一個好王妃,將來……她也會成爲一個母儀天下的好皇后!至於季家,舅父小看了季煊、也小看了季家的三個兒子!”
杜聿清默不作聲的看着自己這個外甥,他已完全的冷靜下來,清俊雍雅的面容上是一種不容置疑的表情,而這幾年來,每當他露出這個表情便代表着,他已作出了最終的決定,任何人都不必再浪費精力試圖勸說他作出一點點的退步與改變。
嘆了口氣,他站起身來,對着林垣馳拱一拱手:“請王爺放心,我定會努力辦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