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6 牛嚼牡丹

46 牛嚼牡丹

46牛嚼牡丹

春闈,又稱爲春試,通常在三年一次鄉試的次年春日舉行。一般是在二月初九、十二、十五舉行,每場三日,整個春闈共歷時九日。

大乾這一年正值大比之年,因着宮中的一些事務,導致今年春闈一延再延,遲遲難定,京中士子淹留日久,私下裡難免傳得沸沸揚揚。便有言官風聞奏事,今上聞聽,匆匆傳詔,令禮部速定時日,禮部使人卜定吉日,卻是定在了三月廿一。

春闈延遲的消息傳入那些囊中羞澀的貧寒士子耳中,自然讓他們因着多花費的銀兩而平白多添了許多煩惱。但傳到季家,卻無疑是個極好的訊息。

便是季煊,臉色也好看了許多。先前季竣廷決意參加今年的春闈,他其實是不大讚同的,他對季竣廷期望極深,所想所求的,可不單單只是一個榜上有名而已。

但他心中也明白兒子忽然作出這個決定的原因,因此終究不曾出言反對。事實上,熙國公府那樁沒頭沒腦掉下來,又無聲無息終止了的婚事,非止季竣廷,便是他自己也覺得顏面無光。他何嘗不盼着愛子此次高中,狠狠的煽熙國公府一記耳光,讓那些人後悔一番。

只是春闈將近,讓他心中也是好生忐忑,生恐兒子落榜,反遭人恥笑。去看看小說網?。而今春闈延遲,對於一貫講求吉兆的季煊來說,無疑是個雪中送碳的好消息。因着這個原因,他甚至囑咐一家大小,萬不可驚擾季竣廷溫習功課,對於女兒,他更是叮嚀再三。

荼蘼被她爹再三的叮囑,心中雖不以爲然,卻也不好頂嘴。不過她已打定了主意,準備暗自下手,讓季竣廷不能參加此次春闈。有了這個打算,她更不敢偷偷跑去打擾季竣廷,免得事猶未偕,自己已被關了禁閉。

餘下的日子裡,季府的大多精力都放在了即將參加春闈的季竣廷身上,便是段夫人,也時時記掛着兒子,滋補的湯湯水水更是日夜不停的往兒子的書齋送。

荼蘼見此情景,自是樂得輕鬆,只是閒暇之時仍會忍不住嘆口氣,想着自己可憐的二哥,若是按着從前春闈的時間,他倒也頗可省了一些苦讀的工夫,可憐他如今苦讀竟日,卻想不到禍起蕭牆,臨門一腳,終究還是進不了考場,登不得金榜。

二月底的京城,正是乍暖還寒時分,這等天氣,傷風之人自是極多。秦家醫館在京中素有盛名,這些日子以來,生意自也是好得出奇。

荼蘼一到秦家醫館。便忙了個頭暈目眩。她到醫館學醫,已有了一些時日。雖因年紀甚小。尚不能把脈主診,但日常地一些事情。她倒都做得井井有條。去看看小說網?。她天資原就聰穎,來的日子雖不久,但種種常見藥材地優劣、品種卻也頗爲熟悉了。

醫館中人,都是有些眼色地。見秦家父子對她極爲喜愛關照,自然更不會爲難於她。

此刻。她正利索地打開藥屜。按方子抓了藥出來。拿戥子秤了,又俐落地包成幾包,將藥包遞給面前那個面相憨厚地男子。囑咐道:“每日三次。每次一包!這些藥服完了。若還不見效。最好再來請大夫看看!”

那男子應着,謝了她,這纔拿了藥包轉身離去。荼蘼下意識地對下一個也是最後的一個客人綻開一個笑容:“客官的藥方……”

目光到處。語氣不覺一滯,小臉也唰的一聲拉了下來。

眼前之人一身青色儒衫,頭上束着青色儒巾,面色白皙清俊,嘴角似笑非笑,可不正是寶親王林培之。他今兒穿的絕不華麗,卻仍掩不住那份灑脫俊雅的風流之氣。

只是荼蘼對他正有心結,他便是再好,她也是視若無睹。撇了撇嘴,有種將櫃檯上的戥子摔到他頭上去的衝動,但想了想,卻還是忍住了,只懶懶的一撩眼皮:“藥方!”

與先前對旁人溫和殷勤的態度直是判若兩人。

林培之哈哈一笑,倒也並不在意,居然擡起雙手恭恭敬敬的捧了一張方子給她。

荼蘼打從鼻孔裡頭哼了一聲,接過方子隨便一掃。她這些日子方子看得多了,一眼便知這是張溫補調養的方子,裡頭多有人蔘鹿茸之物,顯然所費不貲。

眨了眨眼,她回過頭去,抽開大書“黃連”二字的藥屜,毫不手軟的抓了一把,也不避諱,當着林培之的面,便將那一大把黃連包了起來。將藥包一推,就那麼無謂道:“拿去罷,也不必煎服了,只管嚼吃便可!”

林培之將她所有的動作盡皆看在眼中,不禁啞然失笑的望着她:“嚼吃?秦家醫館的服藥方式可真是奇怪,難怪被稱之爲京城第一醫館!”這話似褒實貶,不無調謔。

荼蘼眼皮也沒擡上一擡,就那麼淡淡道:“難道客官竟不曾聽過牛嚼牡丹麼?”

林培之好笑的搖了搖頭,卻又道:“罷了,牛嚼牡丹便牛嚼牡丹罷,不過夥計,我這方子背後,可還有藥呢,你就不再看看?”

荼蘼翻個白眼,心中早已決定不管這藥方背後是些甚麼藥,自己只再抓一包巴豆給他便是。因漫不經心的將藥方翻過來掃了一眼,然後隨手丟了方子,正要轉身開藥屜。

她纔剛一轉身,忽然便回過神來,忙忙的又轉了過來,一把抓過藥方子又看了幾眼,這才慢吞吞的問道:“都有誰去呀?”

那藥方的背後,寫的卻是一句話:擬定於三月初三日,狩於西郊,可願同行?

荼蘼也曾參加過皇室的春狩,只是那時她限於身份,所謂參加,不過是露個面,安然靜坐罷了,其實無甚趣味。她如今心性更與先前不同,自然對春狩這等熱鬧之事,極有興致。尤其是,這春狩裡頭又有冼清秋這個人,如何讓她不心動。

林培之笑吟吟的望着她,她雖表現的甚是平淡,但一雙明眸裡頭卻分明有着強自壓抑的興奮:“該去的,自然一個也不會少!”

荼蘼想了一想,終究伏在櫃檯上,壓低了聲音問道:“你打算如何說服我爹孃?”

林培之輕笑了一聲,也自伏在了櫃檯上,悄然迴應道:“山人自有妙計!”

二人伏在櫃檯上,低聲說話,靠的又極近,一時呼吸相聞,荼蘼甚至可以感覺到林培之那暖暖的呼吸拂在自己面上,有種說不出的曖昧。她有些尷尬的回撤了一下身子,打從鼻孔裡哼了一聲,回過身去,卻又堂而皇之的打開寫着“巴豆”二字的藥屜,狠狠的抓了兩大把,回身包好了,遞了給林培之:“回家記得服藥!”

林培之哈哈一笑,倒也不以爲仵,接過藥笑道:“也是一日三次麼?”

荼蘼朝天翻個白眼:“一個時辰一次最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