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5 七夕之約

15 七夕之約

5七夕之約

下了馬車後,荼蘼漫無目的的緩步而行。雖然早已下定決心不再去探究從前曾生過的事兒,但林垣馳今兒對她說的那一席話依然給了她極大的震撼。原來,在她所看不到的地方,有那麼多事在悄無聲息的生着。而她的某些做法,如今看來,又是多麼可笑。

無意識的拐入一條幽靜小巷後,荼蘼忽覺肩上被人輕輕拍了一記,她悚然一驚,猛然擡頭看去,卻看入一雙關切的眼——是季竣灝。鬆了口氣,她語帶嗔責道:“三哥,你唬死我了”

季竣灝白她一眼,伸手一指,問道:“那輛車上是誰?”顯然荼蘼從車上下來的那一幕已被他盡收眼底。荼蘼略微的猶豫了一下,並沒言語,只反手點了點皇宮方向。

季竣灝見狀,不覺微微一驚:“是他?你們都說什麼了?”

荼蘼心念電轉,很快答道:“其實也沒有什麼,他問我可願入宮陪皖平住上一段時日?”從前的事兒,過去的也就讓它過去吧,她已無心去理,不想再問,更不願去追究其是非真假。

目下該做的,是理清眼前所生的事兒,好防患於未然。

“三哥,我最近總有些心神不寧”無視於季竣灝古怪的面色,她徑直的說着。

季竣灝看她良久,終是沒有追問下去,荼蘼既坦然將這事告訴他,那她必然沒有答應林垣馳的要求,那他再行追問,反而不好,他擰了眉,問道:“究竟怎麼了?”

荼蘼看他一眼,問道:“三哥可知道清雅其人其事?”

季竣灝一愣,旋皺眉道:“清雅……這名字我似乎在哪兒聽說過……”他說着,便下意識擡手敲了敲自己的額角,在荼蘼正欲提點他時,他卻又恍然道:“是了,我聽向玖提過一次,這個女子似乎與高家有些關聯……不過我也沒怎麼多問”

高家?荼蘼忽然聽見高家這兩個字,不覺又是一陣頭痛,林垣馳雖未明講,但從他話裡的意思看來,高家與季家從前生之事絕脫不了干係。也正是因爲如此,她才更想知道清雅的身份。

“三哥,我想見見她”她擡起頭,認真的看着季竣灝:“而我希望,三哥能與我同去”她若執意要見清雅,林培之想來也只有點頭同意的份兒。而讓季竣灝同去,是因爲她這個三哥雖非細心之人,卻似有一種乎常人的敏銳直覺,而關鍵時刻,這份直覺或者能派上用場。

季竣灝顯然有些詫異,但也並沒表示反對,只點頭道:“你既想見她,我自然該與你同去的”他對清雅其人是沒有多大興趣的,但妹妹既然要去,自己同去,她自也安全些。

荼蘼張了張口,想告訴他清雅與自己容貌相似一事,但想了一想,卻還是嚥了下去。兄妹二人不再說這些,只拐出小巷,一路往寶親王府行去。荼蘼回到翠竹軒時,日已西斜,紅霞漫天似火。

柳兒正守在門口,面上微有焦灼之意,見她回來,才似鬆了口氣,忙上前行禮稟道:“姑娘,王爺適才來過,見姑娘不在,便留了話,請姑娘往浣花溪聆音亭一聚”

荼蘼點一點頭,也並不耽擱,便舉步往聆音亭行去。浣花溪聆音亭,她雖去過幾回,但都在夜晚,這個時候過去,卻還是第一回。她沿着浣花溪一路而行,小溪花樹沐浴在金色的斜陽下,益顯安謐寧靜。荼蘼忍不住深深的吸了口氣,覺得心的煩鬱稍稍散去了些許。

遠遠的,她已能看到,林培之正獨個兒坐在聆音亭內,漫不經心的把玩着手的一隻淡青色琉璃盞,琉璃盞在夕陽的光芒下閃爍着迷濛的光澤,刺得人眼睛都疼,他卻似毫無所覺。荼蘼輕步過去,卻是直走到離他二十步遠處,他才霍然驚覺。起身對荼蘼一笑:“到了”

荼蘼點一下頭,走進亭子,在他對面坐下,問道:“找我有事?”

林培之應了一聲,卻不急着說話,只放下手琉璃盞,指指桌上酒壺:“你自便”說着,便自桌上拈了一隻黃澄澄的蜜橘,不急不緩的慢慢剝着。

荼蘼深思的看了他一眼,隱約覺出他的心事重重,因並不多言,只提過桌上酒壺,將琉璃盞斟得滿了,淺淺啜了一口。酒一入口,恰似吞了一團火般,既辛又辣,燒得胃部都有些疼。

荼蘼何曾喝過這種酒,一口酒下去,已然霞生雙靨,咳嗽連連,一雙明眸更是水光灩灩。林培之在旁瞧着,卻是不由輕笑起來。荼蘼瞪他一眼,正欲說話,他卻已伸出手來,修長白皙的掌上卻託着半隻蜜橘:“這酒烈,吃些橘子會好受些”

荼蘼輕哼了一聲,畢竟還是自他掌心取過橘子,剝了一瓣放入口。那蜜橘極是甜美多汁,且又清香醒神,吃了下去,果覺好受了些。林培之笑了笑,道:“這當兒,京卻還沒有這個,我這蜜橘卻是今兒剛自南淵島送來的……”荼蘼聽見南淵島三字,不覺心頭一動,擡頭看了林培之一眼。林培之又是淡淡一笑,雖沒言語,但卻顯然有了蓴鱸之思。

“你想回南淵島了?”她問道,心其實是不無喜悅的。

林培之頷,卻又很快補充道:“我打算儘早回去,所以……”他頓了一下,沒繼續說下去,荼蘼卻可隱然猜出他的意思,雖然他已厭倦了京城,但還是希望能在走前將所有事情都做一個了結。

荼蘼心念電轉,正自猶疑着是否該將自己今兒見過林垣馳之事告訴他。林培之卻已開口道:“今兒我已見過嚴婕妤了她希望你能在她那裡小住一段時日,那樣她才能更放心我”

荼蘼先是錯愕,旋即釋然:“那你的意思呢?”以嚴婕妤的性子,若無保障,又豈肯輕易信人。不過她要求自己來做這個人質,卻似乎有些太相信自己了。

“我已拒絕了”林培之答,眸卻似有寒光閃過。

“爲什麼要拒絕?”荼蘼挑眉問了一句。

林培之失笑的看了她一眼:“又在給我設套?”他並非傻瓜,又怎會答應嚴婕妤的無理要求。

而若他真肯以荼蘼爲質來換取合作,那隻能說明,他非但不看重荼蘼,骨子裡更是無情無義之人。這樣的人,又豈能讓嚴婕妤放心與他合作,且相信他不會在事成之後加害林垣掣與她自己。

荼蘼笑了一笑,卻忽然石破天驚的來了一句:“今兒我見過皇上了”

林培之驟聞此語,卻是一驚,剛自果盆之拈起的一隻蜜橘也應聲重又跌回盆內:“什麼?”

荼蘼耐心的重複着:“我今兒見過林垣馳了”說着這個名字的時候,她的神色異常的安寧,彷彿她所見的是一個日日常見之人而非大乾的如今的九五之尊。

林培之輕輕擰了下眉,將那隻滾落於果盤之的蜜橘又拈了出來,慢慢的剝着。略帶一絲青色的果皮在他手慢慢綻開,露出其內金黃色的果肉。他耐心至極的剔去橘瓣上的脈絡,彷彿除了這事以外,再也沒有什麼事兒能夠吸引去他任何的一絲注意。

荼蘼見他久久不語,卻也並不開口,反倒伸出手來,也跟着取了一隻蜜橘,細細剝着。

“他都說什麼了?”好半晌,林培之才忽然問道。

“他叫我入宮陪皖平住上一些時日”荼蘼答,卻與她先前告訴季竣灝的答案並無二致。林培之點頭表示明瞭,卻也沒再多問。荼蘼卻又開口道:“我想同三哥一道去見見清雅”

“去去也好”林培之對這個要求倒不甚在意,乾脆的答道。

荼蘼沉吟了片刻,卻又說道:“林培之,你怎麼看高雲飛這個人?”她對高雲飛這個名字是聞名已久,但卻從未見過,無論是前世還是今生。她本來也根本就沒將這個人放在眼裡,但到了今兒,她卻忽然意識到,或者自己與林垣馳當年一直都忽略了高雲飛這個人。

林培之眉頭一擰,顯然對她的這個問題頗感詫異:“高雲飛……”他沉思一刻,才道:“我只見過這人一回,那還是皇兄在位之時。這人看着不顯山不露水,猛一眼見着,倒像是田間農夫一般”

荼蘼若有所思的輕應了一聲。林培之見她如此,只以爲她並不滿意自己的回答,因沉吟着想要再找出一些不尋常的蛛絲馬跡來,誰料荼蘼卻已迅快無比的轉移了話題:“今兒是什麼日子了?”

林培之被她弄得一陣莫名其妙,卻還是答道:“今兒已是六月廿四了”

荼蘼輕輕“哦”了一聲,仰頭對他一笑,伸出纖細的玉手,在他眼前輕輕揮了一下:“林培之,我並不知道你想要做什麼,我也無意去管,我們今兒便做一個君子之約如何?”

“君子之約?”林培之詫然挑眉。

“是我們不妨約定一個日子,在這個日子到來之前,我們都必須將手所有的事情了結掉,而後一道折返南淵島。”荼蘼眸光輕漾,梨渦淺淺:“只是不知你意下如何?”

“好”林培之爽然回答,略一思忖之後,他又道:“便定在七月初七前,如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