楊雁回此話一出口,連閔氏都驚奇了。女兒上回竟不是第一次見到這秦太太?怎麼先前沒聽她說?
葛倩容也奇道:“我實在不記得楊姑娘了。這倒是我失禮了。”
楊雁回便道:“也算不得失禮。秦太太那時可沒瞧見我。”
“這就奇了”葛倩容問道,“爲何你見過我,我沒見過你呢?”
閔氏也納罕道:“莫說秦太太了,我心下也覺得奇怪。”
楊雁回十分狡黠,偏不肯說,只是對葛倩容道:“這個我不好直說。我怕這話會衝撞了秦太太,秦太太和娘聽了我的話,要生氣哩。”
葛倩容便笑道:“直言無妨。”又對閔氏道,“楊嫂子,你這個女兒倒是快人快語。你就饒她今日這一遭吧。”
閔氏這纔對女兒道:“還不趕緊回秦太太的話。”
楊雁回這才道:“那已是四年前的事了。我記得有一回,娘帶我去了西市。後來,娘進了一家布莊看布料,我因覺着無聊,就自去外頭看那吹糖人的。結果就瞧見了三個人。有一個面相很刻薄的俗婦,還有一個長得十分粗俗的漢子,另一個,就是太太你了。你們三個一邊走一邊爭執。
當時,太太也還是個小姑娘呢。瞧那樣子,急得都要哭了,拉着那一男一女說,‘姐姐在秦府本就過得不易,如今又病着,你們不能再去添亂了。我已將娘偷偷給我的首飾當了,說好了的,銀子給了你們,你們就再也不去找姐姐了,爲何剛接了銀子就反口?大哥,你是做哥哥的,怎能如此狠心逼迫自己的親妹子’。後來……”
閔氏聞言,一時又有些驚慌,生怕衝撞了秦太太。她不記得雁回以前對她說過這事,或許是雁回看到了,卻沒告訴她,也或者告訴她了,她早就忘了。她往常帶着雁回進京,一個看不住,雁回就要亂跑,直到今年才改了這毛病。因而並未懷疑女兒話中真假,只是急道:“你那時才幾歲?或許記錯了。”
楊雁回當然不會記錯。
葛倩容後來因爲執意勸阻兄嫂去秦家找葛氏要銀錢貼補家用,還被大哥甩了兩耳光。便是如此,她眼看着無法阻止兄嫂進秦家的門,依舊遮遮掩掩跟了進去,只爲阻止兄嫂再做出什麼叫姐姐爲難的事。
彼時,葛氏的病勢已經日見沉重了。秦莞常在病榻前侍疾,自然也就見到了葛氏兄嫂蠻不講理問葛氏要月例銀子貼補家用的事。待那兩口子走了,葛氏問妹妹的臉是怎麼一回事,葛倩容這才道出實情。想來她那時對兄嫂還未絕望,否則也不會上了這樣的惡當。
如今四年過去,只要楊雁回能大致說清那麼一樁事,葛倩容便不會有疑心。其實連葛倩容自己都不能將當時的情形,一句話不錯的說出來了。
果然,葛倩容並未懷疑什麼,只是淡淡道:“後來的事,不必再說。難爲這些年過去,你竟還記得我。”
楊雁回道:“起初也並未認出來,只是覺得秦太太面善,是今兒個又見了,纔想起來的。”
葛倩容心下思量,所以這個小姑娘是因爲同情她,纔要幫她?原因就這麼簡單?
眼見葛倩容並未惱羞成怒,閔氏這才暗暗鬆了口氣。心說,這秦太太人倒是不壞,一番遭遇也着實可憐。只是女兒今兒個真是不省心!
楊雁迴心下也是暗歎,若葛氏能強硬一些就好了。只要她活着一天,她就是正經的秦家太太。只要她肯爲妹妹做主,葛倩容也不至於落到後來那麼淒涼的境地。
只聽葛倩容道:“楊姑娘爲人直爽,有話說話,我私心裡是喜歡的。只是我少不得要勸你一勸,楊姑娘往後說話還是留心些好。”倘若楊雁回今日遇到的不是她而是別的官太太,這樣一番揭人家醜的事說出來,誰知道會發生什麼事呢。
楊雁迴心說,要是換了別人,她也不會這樣肆無忌憚呀!
閔氏忙對女兒道:“還不快謝過秦太太提點。”
楊雁回立刻乖乖道:“秦太太說的是,雁回都記下了。方纔和秦太太說的那些話,再不會對第四人說起。”
葛倩容微微一笑:“楊姑娘果然心思通透。”
說是枳棘叢中,非棲鸞鳳之所。又有什麼用?她就算真是鸞鳳,還不是必須待在枳棘叢中?這樣的話傳出去,只會給楊雁回和她自己平添麻煩罷了。
……
榮錦堂裡,秦蓉、秦菁也來了。在秦英的帶領下,兄妹三人俱都直挺挺跪在老太太面前給蘇姨娘求情。眼見丈夫跪下了,英大奶奶也只得跟着跪下了,只是口中卻並未說出什麼求情的話。
對羅氏來說,這實在是一種變相的施壓。滿府的少爺、小姐,俱都是蘇姨娘所出,她總該給蘇姨娘留些體面纔好。
羅氏看着她這幾個名義上的孫子孫女,心中愈加不快。她往常萬事不理,到底還是變相縱着蘇慧男了,縱得她翅膀硬了,靠着兒女想和她分庭抗禮呢。
羅氏忽問秦蓉:“不是叫你在房裡繡嫁妝?可是繡好了?”
秦蓉只得道:“回老太太,還未繡好。”
“那你放着正事不做,跑這裡來給小妾求情?你就是這麼孝順我的,你就是這麼孝順你母親的?一個小妾罷了,竟敢衝撞了老太太,又衝撞太太,我不過罰她跪一跪,已是從輕發落了。你們一個個的竟然跑來要挾我,咬定了不准我罰她。很好,很好,都是我的好孫子,好孫女!”
秦英忙道:“老太太,孫兒等並不敢如此。只是,只是……”
羅氏冷聲問道:“只是什麼?只是那蘇姨娘是你們的生身母親,所以,你們便只知有庶母,不知有太太,不知有老太太,更不知秦家還有規矩,也不顧我大康還有禮法,是也不是?”
秦英兄妹幾個聞聽此言,只是磕頭不迭。
這當口,羅氏忽又對身旁的林媽媽道:“你先去將大奶奶扶起來。”
英大奶奶不知老太太何意,眼見林媽媽來攙,只得先起身。所幸她並不想跪着,哪怕跪的是羅氏。真要論出身,羅氏都遠不如她。
羅氏又對英大奶奶:“我知道你是個好孩子,今日之事與你無關,你到老祖宗身邊來。”
英大奶奶只得來到羅氏身邊侍立。
羅氏又朝地上掃了一眼,冷冷道:“既你們兄妹幾個想跪,我也不好勉強你們起身。等你們父親來了,讓他看看他教出來的好兒女。”
秦英兄妹幾個萬沒想到,這越求情反到越壞事。這老太太硬是能跟府裡所有孫兒輩的主子們公開對立———除了英大奶奶。
只聽羅氏又對林媽媽道:“我被這幾個不孝的孫子孫女氣得頭暈眼花,需得回房歇息。”
英大奶奶聞言,不待林媽媽回話,忙道:“孫媳服侍您老人家去歇息。”
老太太走了,她身邊得力的丫鬟、媽媽、嬤嬤們自也都跟了去,連英大奶奶都走了。只剩秦英兄妹跪在地上,另一旁幾個看屋子的小丫鬟,還有被老太太喝令站在一旁瞧着的華庭軒一衆丫鬟、媳婦。
秦菁不由嘀咕道:“大哥,瞧你出的餿主意,咱們向老太太求情,不但救不了姨娘,還要在這裡跪着。”
秦英低聲斥道:“既知道自己在求情,就要規矩些,哪有這般左抱怨右埋汰的。給我好好跪着,不許再嘀咕。”
秦菁自小被嬌寵大的,何曾被人用重話說過一句。如今被大哥一通教訓,眼圈霎時紅了,不多時啪嗒啪嗒掉下淚來,竟小聲啜泣起來。
秦蓉見妹妹哭了,本就委屈,這下眼圈也紅了,低聲惱道:“咱們姨娘連同咱們兄妹幾個,何曾受過這樣的委屈。怎麼那葛氏一進門,才三兩日的功夫,老太太就……”
這屋子裡可還有老太太的人呢,妹妹說話就敢如此放肆!秦英怒道:“閉嘴,你來時,母親早已離去,此事與她有何干系?如今既不是老太太罰你跪,也不是母親罰你跪,你莫在這裡牽三扯四。分明是你自己要來給姨娘求情。你若不想求情,自可離去,又有誰逼着你不許走了?”
秦蓉眼看哥哥發怒,嚇得不敢再吭聲了。秦菁哭得更厲害了。秦蓉便忍着委屈,柔聲勸慰了幾句。秦英看了一眼哭得愈發厲害的秦菁,卻厲聲對秦蓉道:“不許勸她!”就是要她哭得越可憐越好。
秦蓉深知哥哥在爹孃心中地位不一般,加之秦英甚少對妹妹發火,如今這般疾言厲色,很是少見,竟真被唬住了,不敢再去勸秦菁。只是她自己卻愈發委屈,也跪着哽咽起來。
……
與榮錦堂裡的“悽風苦雨”不同。湖心的竹橋上,依舊是一派秋日的旖旎閒情。
楊雁回一邊逗着游到橋下的鴛鴦,一邊道:“秦太太,我近來除了讀三國還讀古籍,看到一則前朝的逸聞軼事,覺得很有趣呢。”
葛倩容便問:“不知楊姑娘看到了哪一樁趣事?”
楊雁回道:“說是前朝的憲宗皇帝獨寵貞妃,豈料這貞妃是個心思歹毒的女子。她仗着皇帝的寵愛,不但從一個卑賤的小宮女做了貴妃,還害得吳皇后失寵被廢。後來的王皇后爲了自保,只得小心翼翼活着,處處謙讓於她,做了個傀儡皇后。貞妃依然不滿足,居然肖想後位。憲宗皇帝本是想讓她做皇后的,只是上有祖宗禮法和周太后壓制,下有滿朝文武規勸,憲宗皇帝也奈何不得。貞妃做了二十多年寵妃,這才因年事漸高病故了。她一生寵冠後宮,卻還要狠心殘殺其他嬪妃的孩子,着實可恨。那憲宗皇帝也是個糊塗蟲,任由后妃被迫害,要麼不知道,要麼知道了也不追究,實在令人心寒。”
如今秦家的情形,便有些像前朝憲宗皇帝的後宮,但也有不同之處。
憲宗皇帝對貞貴妃用情至深,連貞貴妃長他十幾歲都不介懷。秦明傑自然也是喜愛蘇氏的,但卻並未用情至此。畢竟秦明傑不是什麼情種。
至於秦明傑的原配夫人王氏。雖說是秦莞生母,但她自嫁入秦家以後的經歷,尤其是自孕期到過逝這段時間的經歷,秦莞和大秦葛氏幾乎什麼都不知道。只知道那時候,蘇慧男入了府,生了庶長子秦英。
王氏在秦家,與那吳皇后在前朝後宮很有些相像,不同的是,她生下了嫡長女,且早早過逝。
大秦葛氏活得有如後來的王皇后,可惜三十出頭的年紀便亡故了。
除此之外,最大的不同便是,小葛氏嫁入了秦家。
葛倩容脣角噙了一抹意味不明的笑意:“可那貞妃作惡再多,又與楊姑娘何干?”
楊雁回不便將真實身份明言,便也只得道:“雖與我無關,但我實在瞧不過。秦太太莫非從未見過我這樣的人麼?見到不平事,便想伸手管一管。”
這個答案並不能令葛倩容信服,但她的笑容裡到底多了幾絲暖意:“我自是見過這樣的人。以前這府裡有一位大小姐……只可惜你沒見過她。若真見了,你們到能說到一處去。”
秦莞處境艱難,還時常看不過有年老的媽媽、體面的丫頭,仗着主子寵信,便肆意欺負底下的小丫頭和粗使婆子,偶爾也曾喝止過。
葛倩容爲此打趣她,“自己都顧不過來,還想顧別人。”
秦莞便嘆道:“不過是看不過眼,在人後替她們報一聲不平罷了。哪裡就真能顧得上她們了?”
可惜就連秦莞這個嫡出大小姐,都一夜暴亡了。
葛倩容雖不知內裡情由,卻懷疑事情與蘇慧男脫不了關係。
這府裡乾乾淨淨的人,都死了……
她要在這裡立足,也不指望以後還能幹淨得了。
楊雁回聽葛倩容忽然提到秦莞,不由眼圈一紅,又忙別過了臉,低頭去看水裡的錦鯉:“那位大小姐若知道這世上還有人記着她,想來在天上也會開心的。”
她忽然擡頭,揚手,將一枚石子往水裡丟去。石子“咚”得沉入了水中,只濺起一抹小小的水花。
楊雁回道:“若是我二哥在,定能甩出好幾個水花,他可會打水漂呢。這湖太小,只怕還不夠我二哥玩的。”
葛倩容眼見如此,便笑道:“我來試試好了。”
楊雁回手裡卻沒有石子了。
閔氏便道:“我那會瞧見小竹橋下有幾顆石子,這就去拾來。”女兒今日言語無狀,她只盼着秦太太高興纔好。
葛倩容忙道:“算了,不必了。”她如今的身份已是秦家太太,哪裡能再玩這些?便是在尋常百姓家,也多是男孩玩這些。女孩總是被長輩教着要文靜、知禮、嫺雅、賢惠……
楊雁回偏要纏着她丟一回石子,便笑道:“莫非秦太太也喜歡打水漂麼?就給我露一手瞧瞧可好。”
女兒又開始自來熟了。閔氏暗暗搖頭,女兒也不想想小秦葛氏的身份,人家可是官太太。
葛倩容苦笑一聲,便對閔氏道:“反正這裡四下無人,就勞煩楊嫂子去撿兩塊石子來。要扁平一些的方好。”
待閔氏轉身離去,楊雁回忽小聲對葛倩容道:“我瞧着秦太太身邊似乎沒有一個得力的丫頭、媽媽使喚。不如我送太太一個可好?”
葛倩容怔了一怔,笑道:“楊姑娘,你既不肯對我道明用意,又要往我身邊塞人?真能塞得來再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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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小姑娘越來越叫她看不懂了。看起來似乎是友非敵。只是她雖瞧這小姑娘不錯,也仍需謹慎些纔好。不過不管她是敵是友,葛倩容都覺得她在說大話。
楊雁回抿嘴一笑:“等我真將人塞到了太太身邊,太太仔細留意那人可信不可信,便知我是好意還是惡意了。”
閔氏此時用手帕包了幾片石子過來,楊雁回便不再說話了。
葛倩容接過石子,笑道:“楊姑娘,我可只與你玩今日這一次,下回不許纏着我了。”
……
秦明傑鐵青着一張臉,官服未脫便匆匆趕往榮錦堂。
他的家僕尋去禮部衙門報說,“老太太正在家中發作蘇姨娘和哥兒、姐兒們,榮錦堂跪了一片人。”他便尋了個藉口向鍾尚書告假提早下班。
秦明傑心中着實不高興。他的小妾和兒女,哪一個對老太太不是恭恭敬敬?爲何老太太要尋了藉口罰跪?尤其跪着的人裡還有秦英。這個兒子素來懂規矩、識大體,又極孝順的,爲何也被罰了?兒子近來並未生出事端呀?以前也沒有。
待到了榮錦堂門前,他並未見到昔日熟悉的大理石屏風,卻看到愛妾蘇氏面朝大門跪着。
門前此時雖無下人經過,可萬一被衆人看到,如何是好?讓蘇氏的臉面往哪裡放?日後如何替他管家?蘇氏服侍他多年,一直盡心盡力,是他諸多妻妾中最爲得力最爲信得過的一個,況且又給他生兒育女,盡足了本分。老太太這樣罰蘇氏,他和他的兒女面上也不好看哪!這老太太今兒個是發的什麼瘋?
蘇慧男眼見秦明傑回來,一下子便哭開了:“老爺,都是妾身不好,不知何故,惹惱了老太太。”
秦明傑上前去扶蘇慧男,蘇慧男忙道:“老爺,老太太還沒叫妾身起來呢。老爺先莫管妾身,且去看看老太太。莫讓老人家氣壞了身子。倘或老太太一時有個好歹,妾身的罪過就大了。便是死一萬回,也是不能夠贖罪的。嚶嚶嚶嚶。”一邊說着,哭得更厲害了。
秦明傑深感愛妾識大體。到底多年感情,他瞧着蘇慧男的樣子頗不忍心,卻也只能狠狠心,先丟開愛妾,往正屋裡去了。人還沒進門,他便瞧見他的一兒兩女都跪在地上。小女兒秦菁也是哭得厲害。
看到秦明傑進來,早已哭花了臉的秦菁立刻起身撲到了父親懷裡:“爹……”話未完,已是哽咽不能語。
秦明傑統共四個女兒,雖說給她們的疼愛全加起來,也沒有給秦英的十之一二多。但秦菁到底是他最小的孩子,還是比其他三個女兒多疼了些。眼見小女兒如此,秦明傑又是一陣心疼,心底更是厭惡極了這個嫡母。
他的生母是個妾,他打小看着他的姨娘給老太太端茶遞水,洗腳敲背,晨昏定省。老太太規矩大,他的姨娘稍有哪裡做得不好,動不動還要給老太太跪下來請罪。
雖然他是父親唯一的兒子,可就因爲生母是個妾,他打小便跟着生母一起受苦。父親的妾室暗自嫉妒,百般算計,各種下作手段使出來,令人防不勝防。老太太也是高高在上,刻意打壓,任由他們母子被人欺凌。
如今,又輪到他的孩子們被人欺凌了麼?
秦蓉雖不敢像妹妹那樣撲到父親懷裡,可眼見能爲她們做主的人來了,又掉了幾滴眼淚下來。
秦英很鎮靜的向父親請罪:“爹,兒子不孝,惹老太太生氣,叫妹妹們傷心了。”
……
葛倩容瞧着石子彈出四五個水花後,拍拍沾染了灰塵的手:“如何?”面上終於有了昔日父母雙全,她尚是閨閣女兒時的活潑之態。
楊雁回讚道:“比我二哥好,這麼小的湖,他也不過能打出三個來。”
葛倩容淺淺一笑,清雅絕俗。正待開口說什麼,忽瞧見有人進了後花園。她便只是長長嘆了口氣,正色道:“楊姑娘,記住我方纔說的話,只這一回了,日後莫再纏着我。這人哪,得記住自己的身份。我要記住,你也得記住。”
閔氏忙道:“秦太太說的都是正理,雁回,還不謝過秦太太教誨。”
楊雁回尚未開口,眼角便瞥見一個十三四歲的青衣小丫頭進了月洞門,往華庭軒的方向行去。
楊雁回便叫道:“那個穿青衣的姐姐,你且過來,太太有話問你。”
葛倩容不由睜大了眼睛,這小姑娘怎麼把她的話當耳邊風?竟然當着她的面就假傳她的話!是瞧着她好欺負麼?
閔氏幾乎要暈過去了。這個死丫頭,今兒個怎麼總是犯渾?
那小丫頭聽聞是太太叫,便不情不願的過來了,口中只道:“太太,我只是個打掃庭院的丫頭。每天的活計做不完,媽媽們和姐姐們都要罵的。太太在這裡遊湖,怎地不叫媽媽們和姐姐們來,卻叫我來?”
這個混賬東西!
楊雁回真想甩這臭丫頭兩耳光。當着客人的面就敢這樣說,背後還不定要怎麼樣呢!這麼小就學人逢高踩低!
不過,能放肆到如此地步,想來蘇慧男沒少關照這幫狗奴才。
閔氏皺了皺眉,再瞧那小秦葛氏時,不由又多了幾分同情。
葛倩容面上卻很平靜,並不見喜怒。
楊雁回冷笑一聲,對那小丫頭道:“太太要擡舉你呢,難道你想一輩子掃地不成?”
那小丫頭不悅道:“你是哪個?”
楊雁回便道:“我和我娘是老太太的貴客。”
那小丫頭一聽是老太太的貴客,立刻恭敬起來:“不知姑娘有什麼吩咐?”
楊雁回道:“我又不是秦家的主子,怎敢吩咐姐姐呢?只是老太太說了,她那邊若是教訓完小妾了,便叫太太送我們母女兩個過去呢。你可知那邊到底如何了?若不知道,就去問明白了再來回話。”
那小丫頭忙回道:“老爺下班了,如今人已在榮錦堂。”
“沒你的事了,走吧。”
小丫頭納罕的看了一眼葛倩容:“不是說太太有話問麼?”
楊雁回一瞪眼:“我纔剛問的你話,就是太太叫問的。你莫不是還打算讓太太親自問你話吧?也不看看自己是個什麼東西。”
那小丫頭又驚又怒,看着眼前這個憑空冒出來的小姑娘,卻又摸不清對方的分量,一時也不敢將她如何。
楊雁回見她只顧着生氣,並不肯走,又道:“你方纔回的話甚好,我自會將你這麼個伶俐人舉薦給老太太。你還站這裡幹什麼?這會子又不怕華庭軒打掃不完,媽媽們和姐姐們打罵教訓你了?”
那小丫鬟慌了,忙跪下來:“太太,姑娘,饒了我這一遭吧。以後但凡太太有什麼吩咐,我定然實心辦差。”
楊雁回聞言,便去瞧葛倩容。
葛倩容蹙眉對楊雁回道:“叫她走吧,跟她說,只別再有下回。”
楊雁回便對那小丫頭道:“聽到太太的話了?什麼雞毛蒜皮的小事,不值當告到老太太跟前去,但只別再有下回。趕緊走吧。”
那小丫頭這才起身,也沒一句謝太太的話,便已躲得遠遠的。
楊雁回這纔對葛倩容道:“秦太太,既是秦侍郎回來了,太太是不是也該過去瞧瞧呢?雖說置身事外也不錯,但到底要防着小人中傷太太的名聲不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