楊雁回聽到耳房內傳來方天德滿含歉意的聲音。
“那時候人在西川,看不見你馮老兄,狠狠心,便也就沒跟你說過這事了。後來回京了,也就不知該怎麼開口才好了,是我對不住你。”
接着是馮世興開口,他道:“當年的事,大家各有難處。”
聽起來,他已是不怪方天德幫蕭桐瞞着他了。
楊雁回覺得,馮世興也是夠倒黴。出了這樣的事兒,偏偏他誰也怨不着。
又聽方天德道:“你身邊的小廝往我們府裡送信,說要往這裡來,我還擔心這小子犯渾呢。”
這小子,說的自然是俞謹白了。
俞謹白忙道:“謹白自幼多承師父和張老先生教誨,可從不敢在長輩面前犯渾。”
方天德道:“聽聽,這不是唬我麼。說得好像在你姨母跟前,有多規矩似的。”
俞謹白便沒再吭聲了。楊雁回卻覺得,謹白這會兒只怕該委屈上了。說得好像他在蕭夫人面前,很不守規矩似的。
馮世興卻道:“說起來,我已許久沒去拜會張堂主了。”
那位張老先生,他私心裡是很感激的我的貼身校花最新章節。只不過在和張老先生聊起俞謹白時,他有時候都覺得,老頭兒管得未免太嚴了些,一點點小錯,也未免罰得太狠。那老頭兒很奇怪,對別的孩子也沒兇到這地步。用老頭兒的話來說,謹白是跟了個他不知根底的高手學了功夫的,他總擔心這孩子會學壞。
雖然馮世興覺得這擔心太多餘。學功夫,自然要跟着高手學了。何況謹白自小就心善,怎麼會學壞呢。但就衝着老人家這份用心,他還是覺得張老先生實在是很負責的了。京郊並非只有一個白龍鎮,也並不是只有白龍鎮上有育嬰堂。當然,也並不是每一個育嬰堂都有一個對孩子這麼負責的老頭兒。他覺得自己應該找個機會,好好謝謝這老頭兒。向經天也是要好好謝謝的。
俞謹白想起張老先生來,便一個頭好比兩個大。上回她和雁回一道去育嬰堂,老頭兒就跟急着抱孫子的老婆婆一般,問他雁回的肚子有信兒了沒有,還說他老大不小了,也該生了云云。反正喋喋不休了半日,就是爲了催他趕緊和楊雁回生個孩子。他覺得就算他娘還活着,也不如這老頭兒催得厲害。
俞謹白覺得自己還很年輕,雁回也還小,着什麼急。總要等雁回再大幾歲纔好想這些。跟了師父那麼多年,他雖只學了功夫,醫術也略懂一些的。雁回如今的年紀,還是小了些。
想到這裡,他便長長嘆了口氣,道:“爹,姨父,咱們還是先說正事吧。”他一點兒也不想和人聊起張老先生。
……
坤寧宮內縈繞陣陣龍涎香的清雅香氣。宮中陳設也早已換了新的。薛皇后早先入主坤寧宮時,宮內陳設俱是範皇后生前的樣子,薛皇后稍稍動一動,皇帝都不大高興。
不過,隨着時間流逝,薛皇后越來越被皇帝看重。凡她喜歡的,不喜歡的,皇帝漸漸的也會惦記起來了。如今這坤寧宮裡,早已換成了她自己喜歡的種種器具,雖也與從前一樣奢華、高雅、大氣,卻又可以看出是全然不同的陳設風格。
薛皇后今晨接受了後宮衆嬪妃的請安後,便叫她們各自回去了,其後,她便安安靜靜半躺半靠在睡榻上翻一本書。
沒多大一會兒,申淑妃求見。
薛皇后便慢悠悠合上了手裡的書,起身坐好,儀態萬方的等着申淑妃進來拜她。
申淑妃進得宮殿後,行到薛皇后面前便跪下了:“皇后娘娘,求娘娘救命。”
薛皇后一臉驚愕:“妹妹這是怎麼了?起來吧,有話好好說。”
申淑妃卻不起來,只是跪着苦苦哀求道:“皇后娘娘,以往都是妾身不知天高地厚,得罪過娘娘。娘娘素來寬宏大量,體恤妃嬪宮婢,還請娘娘救救妾身。”她現在真是悔死了當初受寵時的所作所爲。
那時候,皇帝眼裡只有皇后,皇后之外,肯多看幾眼的人就不多了,她剛好是其中之一。薛氏因生二子被封宸妃,卻不及她所得恩寵的一半。她心裡嫉恨當時身爲宸妃的薛氏,給她使過不少絆子。
誰知皇后福薄,早早死了。她卻沒能趕在皇后死前生下兒子。如今想來,這薛氏纔是後宮裡最有心機的女人。範皇后寵冠後宮,孃家得力,有她在,別的妃嬪就很難誕下子嗣。偏偏薛氏就不聲不響的生了倆。只是那兩個兒子年紀幼小,完全不可能跟太子抗衡。或許這也是範皇后生前沒有想盡辦法弄死宸妃兩個兒子的原因。
薛氏在宮裡一向是一副寬宏大量的姿態,她如今形勢不妙,除了指望皇后能大發慈悲幫幫忙之外,申淑妃簡直已是毫無辦法。
薛皇后道:“以往的事都過去了,妹妹說這話,我可聽不懂。咱們都是皇上的枕邊兒人,好好伺候皇上便是咱們的本分。只要盡了本分,還能有誰害了妹妹不成?”
申淑妃看看四周,皆是薛皇后平日裡信得過的宮人拒嫁豪門:少奶奶99次出逃。她便咬咬牙,道:“太子,是太子要害妾身。他不知從哪裡拿到了證據,說妾身通過霍家牟利。說妾身向皇上吹枕頭風,幫貴西的外臣謀得好處。皇后娘娘明鑑,妾身冤枉,冤枉啊。”
她就不信了,薛皇后不想弄倒太子。太子若是倒了,就輪到她的長子做太子了。
申淑妃也不知道自己這樣貿貿然闖過來向皇后求情這一步棋走得對不對。然而,她已經沒有別的路可選了。如果不這樣,她只會死得更快。
薛皇后臉色大變,道:“這話可不敢亂說。”
申淑妃道:“妾身說的句句屬實,皇后娘娘,求你救救妾身。皇上如今最看重的就是娘娘了,只要娘娘肯在皇上面前美言幾句,妾身日後一定做牛做馬報答娘娘。”
這算是交換條件了。只要皇后肯救她,她以後就是皇后的人。兩個人合力整垮太子,有什麼不好的?她原本是打算坐山觀虎鬥,不理會皇后和太子之間的暗鬥,但太子既然已經向她揚起了屠刀,她自然也不會客氣。就算太子身後有範家、方家,她也不怕。
薛皇后道:“好端端的,太子加害你做什麼?淑妃近來可是精神不大好,胡思亂想,想太多了吧?”
申淑妃道:“皇后娘娘明鑑,妾身所說,句句屬實。”
薛皇后鳳眸微眯,一字一句問道:“那麼,淑妃又是怎麼知道,太子在皇上面前告了你一狀?”淑妃既然有這個本事,還用得着來求她相救麼?只怕淑妃自保的手段多着呢。
申淑妃面色頓時有些發青。她自然有她知道的辦法。只是這種事,能否告訴皇后,她還不確定。
薛皇后眼見她不想說,便道:“我看淑妃分明是太累了,你先回去歇一歇,再好好想想這幾日的事,待頭腦清醒了,便什麼也不怕了。”
這話裡的意思就奇怪了。申淑妃心下當即便轉過好幾個念頭。聽起來,薛皇后應當是對她的有所隱瞞很不滿的,覺得她不像個有誠意來投靠的。但同時,薛皇后依然給她指了一條路。叫她這幾日什麼也別做,過幾日就什麼也不用怕了。
申淑妃只得謝過了薛皇后,匆匆告辭離去。
眼看着申淑妃出了宮殿門,薛皇后這才長長鬆了一口氣,人也隨後歪倒在榻上。她揮揮手讓衆人下去,只留了兩個平日裡貼身服侍的宮女在身邊兒伺候。待宮人都走了,她便閉眼休息起來。
薛皇后身邊一個心腹宮女,一邊給她按摩肩頭,一邊問道:“娘娘,太子這是何意呢?他如今麻煩夠多了,怎地這時候卻要來除掉一個妨礙不到他的申淑妃?”
薛皇后慢慢張開雙目,道:“太子這是逼迫申淑妃來向我求救。若我真的動了心思,和申淑妃聯合起來對付太子。那麼,反倒幫太子解了圍。皇上又不糊塗,後宮裡有人害太子,他難道不會有所察覺和提防麼?若輕舉妄動,只怕沒有弄倒了太子,反而給自己招來禍患。皇上不但不會再爲先前的事怪罪太子,心思也不會再關注在太子所犯的錯上,反而有可能會盯着我,防着我。因爲我想害他的寶貝兒子。”
另一個宮女問道:“可若娘娘遲遲不幫申淑妃呢?”
薛皇后脣角扯出一個冷笑,便再未吭聲了。
……
送走了方天德和馮世興。俞謹白這才攜了楊雁回的手,往正房裡去。他道:“你在外頭的話,我都聽到了。好端端的,做什麼咒自己病了?”
楊雁回道:“我知道夫君如今需要深居簡出,免得同僚們時不時追問夫君爲何還不回陝榆,所以纔出此下策呀。如此一來,咱們夫妻便都不需出門見客了。別人也不會過來打擾了咱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