楊雁回覺得自己真是越來越沒出息了。
待發現俞謹白在給她做船後,立時喜滋滋的樂起來,想裝生氣都裝不起來。當夜,楊雁回就讓秋吟把搓衣板都搬出去了。
俞謹白知道這是氣消了的意思,簡直彷彿久旱逢甘霖一般,那叫個欣喜若狂,當夜就和老婆賣力的嗯嗯嗯起來,把前幾天憋足了的勁兒都使了出來,一直嗯嗯嗯到楊雁回開始抗議,這才停下來。
整整一夜,俞謹白摟着媳婦睡得很是滿足。早知道這麼容易哄,他就早點做船啊。
俞謹白有了動力,第二天更加賣力的練功,只可惜雁回被他折騰慘了,直到他打完了一套拳法,兩套槍法,她也沒能起來看。俞謹白很頓覺掃興。
從衙門裡回來後,他便全心撲在做那條木船上。比以往做的船都更用心,更精緻。楊雁回早知道俞謹白也有一雙巧手,但沒想到會好到這樣的地步。這次做的木船,每一片木頭都是他用心選來後,精心鋸、刨後,方能作爲材料。最後船做成後,他又用心刷了一遍桐油。
楊雁回看着這個將近三尺長的大木船,道:“若是再大一些,咱們只怕真的能坐了這船,沿着水路,四處遊歷一圈了。”
俞謹白忍不住笑起來:“這就是做來給你玩的。真正的船,若做成這個樣子,就算比這個大,下水不多久,也就完蛋了。你又不是沒見過運河上來來回回的船。”
楊雁回道:“可是除了大小,我真沒覺着這艘船比運河上的船差在哪兒了。”
俞謹白覺得雁回真是太高看他了。
小兩口和好後,連家裡的僕人都跟着鬆一口氣。宋嬤嬤說:“終於有搓衣板了。”
季少棠成親後不久,他的岳父大人便官復原職了。
當初秦明傑致仕,是因爲突發疾病,忽然就臥牀不起了————當然,其實是裝的。
至於秦明傑是怎麼裝的騙過滿朝文武的,楊雁回就不清楚了。她那時候,徹底不想理秦家的事了,都沒向姨媽打聽一下。
秦明傑致仕後,便由先前的禮部右侍郎擔任了兵部尚書。這位禮部侍郎是真的年紀大了,並且體弱多病。擔任尚書不足一年,便要告老還鄉去了。
秦明傑這時候自然是身體已經無恙了。於是,太子很適時的向皇帝舉薦了秦明傑。秦明傑順利官復原職。
楊雁回這才驚覺,秦明傑其實是太子的人。而秦明傑和霍志賢,又分明是站在同一條線上的。那麼,霍志賢也是太子的人了?其實這也不是沒可能的事。霍志賢早先或許是支持過申淑妃的,但有子的薛皇后執掌中宮後,申淑妃基本就沒戲了。但因着她是寵妃,是以,霍家人可能依然會對她不錯,只是以霍家這種“富貴險中求”的作風,一定會促使他們重新押寶。那麼,將寶押在年輕且深得皇帝信任的太子上,自然是個很穩妥,幾乎是必勝無疑的賭注。
可若是這樣的話,上回針對方天德的,應該不是秦明傑和霍志賢,而是……太子?
可是太子爲什麼要針對胞妹的公公一家?而且根據俞謹白所說,上一回他和鎮南侯能毫髮無損的順利過關,也有太子一分功勞。聽起來,上一回,太子應該是幫了他們的呀。
楊雁回將心底這些疑惑向俞謹白說了後,只換來他七個字:“這些事你不用理。”
眼看妻子不高興了,他忙又補充了兩句:“放心,太子並不是乾爹的對頭。你既嫁了我,你安心享清福便是,外頭的事,都有我呢。你操這些閒心做什麼?”
楊雁回這才道:“你不要將我想得很沒用,興許我真的能幫到你哩。”
楊雁回這話說的倒是沒差,她確實不是個沒用的人。她新近寫的《滿堂嬌》,縱然被她寫得比原計劃短了好些,但前面部分依舊被人猜測小說原型人物是秦明傑和霍志賢。後面的幾回,她原本想改動得大一些,引得衆位讀者以爲自己先前的猜測是錯的。
只是,秦明傑這麼個欺負他男人的傢伙竟然又做了尚書。這可真是讓她太不舒服了。
楊雁回不忿之下,便沒有對後面的幾回做很大的改動,依舊照着原計劃寫完了。
因爲很多事都是她親身經歷,是以,這次寫起來尤其快。但寫完後,她又覺得這書不能再給東福書坊刊刻了。
她如今是俞謹白的妻子,蕭桐的兒婦。秦明傑和霍志賢就算明知道她寫書揭他們的短,這兩個衣冠禽獸也不能將她怎樣。他們倆敢找御史言官彈劾俞謹白了,她自然也敢寫這樣一部小說。
可是萬一他們兩個遷怒東福書坊呢?儘管邢文謙對她的寫作目的毫不知情,可誰知道秦明傑和霍志賢信不信他不知情呢。邢文謙之前不怕霍志賢和秦明傑,恐怕是因爲不知道這兩位後頭還有更強大的人在撐腰呢。何況邢文謙如今爲了季少棠,也不想刊刻揭露他岳家醜事的話本呢。
楊雁回先將話本的後面幾回給俞謹白看了。俞謹白嘖嘖驚歎:“秦尚書家竟有這種事!”
楊雁回問:“我若是將這些東西拿去刊刻,不會給你惹麻煩吧?”
“當然不會,隨便刊刻,賣得越火越好。”
“真是太好了。”
“娘子你真是太能幹了。”
楊雁回這纔將後面幾回的內容給邢文謙看了。邢文謙覺得這些內容太大膽了。楊雁回的意思分明是在說,秦尚書早先致仕,分明是因爲辛苦教養了十幾年的獨子,竟然是個野種。他受不了這個打擊,纔會病倒,纔會致仕。
邢文謙問:“這個,後面幾回還能改改麼?”他現在都不信楊雁回寫的這些東西,與秦、霍兩家無關了。他早先覺得一個過氣的侯爺,一個致仕的尚書,他們東福書坊纔不怕。可如今秦明傑已經官復原職了,他還是有些不敢招惹的,何況就算爲了季少棠,他也不想如此。
楊雁回道:“已經不能改了。若是你覺得不方便,後面幾回我另外尋人刊刻,潤筆我一個錢也不要你的,早先你給我的五百兩銀子潤筆,我都退還給你。”
邢文謙道:“這卻又不好了。如今小說你都寫好了,是我自己不想刊刻了,之前的幾回也賣得甚好,幫書坊賺了不少銀子呢。”
最終二人商議,早先的五百兩潤筆,楊雁回不必退給邢文謙,但其餘潤筆,邢文謙不必再支付,楊雁回後面幾回的手稿,也不必給東福書坊了。
楊雁回找了個無論什麼樣的內容都敢刊刻、翻刻的黑書坊,陸陸續續出了後面幾回的手稿。那個黑書坊纔不管書裡的內容是在暗暗映射誰,只管有沒有錢賺,是以,明知這書是寫的什麼,但他們依然同意刊刻了。
就這麼着,秦明傑在以爲自己終於壓住了所有的醜事,放心大膽的官復原職後,他家裡最見不得人的醜事,都在《滿堂嬌》裡被人寫了出來,在京城裡傳佈的沸沸揚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