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能是進了醫院疼得急，或者發散思維太成功，林微都沒感覺到羊水涌出。
這會兒去了廁所才發現，胎膜早就破裂，少量的羊水伴隨着絲絲血絲流出，而在她蹲下起立之後，更是一股一股涌出。
想起羊水的重要性，她頓時變了臉色，也就是這個時候，疼痛越發密集，幾乎都不給人喘口氣的時間，林微忍不住低叫了一聲，眼裡滿是淚水。
馮念就在廁所門口，林微害羞沒讓她跟着上廁所，這會兒聽見她帶着哭音兒的叫聲，心裡就是一縮，衝了進去。
“媽，羊水破了，一股一股的……”
看見馮念，林微眼淚啪嗒啪嗒掉下來，巴巴看着她，惶恐不安。
“你宮口開得快，這羊水破了也是正常現象。”
馮念說着，趕緊喊王姐：“王姐快來搭把手！”
也不知道哪裡來的神勇，馮念一把抱起林微，讓王姐託着她的腰臀，迅速把人放在牀上，推着往產房走。
“媽，真的不要緊嗎？”
林微雙手平放在牀上，緊緊摳着牀單，望着馮念，聲音發顫。
就在說話的同時，她身下又是一陣死一般的疼痛。
馮念聽她最後一個字兒都變了音兒，知道她疼的厲害，心裡也難受得不行，認真看着她，溫聲道：“別怕，有我在呢。”
說着，摸了摸她汗溼的額頭，哄道：“乖寶，別怕啊。”
林微一邊痛的不行，一邊卻又被馮念哄孩子一般的語氣逗得又想笑又感動，強忍着點點頭，“嗯。”
惶恐消去大半，腦子似乎也清晰一些，她按照老爺子和馮念教她的那些，調整呼吸，緊跟宮縮的步子，慢慢調整着，努力讓自己放鬆一些。
推進產房之後，一個面目柔和，頭髮花白，精氣神十足的女人對着她笑了笑，“你放鬆，我檢查一下。”
知道她是要內檢，看看宮口開的程度，林微便點點頭。
馮念已經換了一身醫生的手術服，跟她說些話讓她放鬆下來。
“盆腔正常，胎位正常，嬰兒大小合適，胎位正常。”
那醫生檢查完，對林微溫和道，“怕不怕疼？”
見她巴巴點頭，忍不住一笑，先安排了助產士進行胎心監護，才繼續道：“你現在開了八指，按說最後兩指應該會很快。可現在的問題是宮縮減慢，宮口略有些腫，羊水渾濁的速度可能支撐不到十指，要不撐撐？”
馮念刷地看向同事，“沒別的辦法？”
“這個方法最直接，也最快。”醫生擡眼去看馮念，見她滿臉緊張，無奈搖搖頭，不再說什麼。
家長還沒孕婦冷靜……
她低頭去看林微，“你怎麼看？”
怎麼看？
她真不想再思考這些問題了！
疼！
她滿身滿腦子都是疼！
林微忍不住咬緊了嘴脣，腦子裡轟轟作響，彷彿撕裂靈魂的疼痛再次襲來，她無暇他顧，腦子裡只回響着醫生說的那句撐撐！
撐撐？
怎麼撐？
已經這麼痛了，再人爲撐開，該痛成什麼樣子？
“我……我有多長的……思考時間？”林微冷汗淋淋，看着醫生，艱難問出這麼句話。
“半個小時。”
醫生看了一下表，現在已經快凌晨兩點了。
半個小時？
林微呼吸急促，鼻息粗重而顫抖，眼裡瀰漫上水霧，咬牙道：“那撐吧！”
話說完，淚就掉了下來。
馮念鼻子一酸，眼淚也開始在眼眶裡打轉，她一邊握着林微的手，一邊去擦她額頭上的汗珠子，“別怕，媽在呢，不會讓你有事兒！”
林微身上的疼帶動了手上，顫抖傳遞過來，她背過頭去，只是片刻，便輕聲道：“等會兒疼了，你就咬着媽的手，別忍着……”
馮念說着的時候，醫生已經做好了準備工作，提醒了兩句，讓林微做好心理準備，便開始動作。
“唔！”
突如其來的異物，讓林微身體繃緊，她胸脯起伏，眼睛瞪圓，身下的感覺越發明顯。
好像不疼……
才鬆了口氣，下身驀地傳來一陣讓她想去死的撕裂痛楚！
林微猛地張開嘴，身體像是被電擊了一般，不自主地想要掙脫助產士的鉗制，最後卻仍舊被按在牀上。
她呼吸劇烈，宛若瀕死的魚，低泣出聲。
隱忍，又仿若杜鵑泣血。
助產士忍不住紅了眼，卻不能說什麼。
能說什麼？
說讓她忍着？
可她已經忍着了啊……
馮念眼淚刷地掉了下來，啞着嗓子在她身邊連聲道：“別怕，別怕，我在呢，我是醫生，你別怕……”
一句又一句，直到宮口全開。
“現在宮口全開，跟着我的指令來，咱們趕緊把孩子生出來。”醫生安慰道：“生出來就不痛了！”
林微已經疼迷糊了，耳邊那句“不痛了”彷彿一道閃電劃破黑暗，讓她神智稍微回籠。
“跟着我來，知道嗎？”見林微眼神清明瞭一些，醫生再次說道。
林微沒說話，只是眨了眨眼。
她不敢開口，怕這口氣出去，就沒力氣把孩子生下來了。
“很好。”
醫生鼓勵了她幾句，瞥了一眼顯示屏，開始指導她呼氣吸氣屏息。
宮縮時，醫生要求深吸氣並屏氣，像大解一樣向下用力。宮縮間歇時，要求呼氣，全身充分放鬆，抓緊時間休息。
馮念想喂她吃點東西補充體力，卻被她無聲拒絕，林微看着醫生，想要一鼓作氣把孩子生下來。
醫生見她體力不錯，點點頭，同意了她的請求。
“已經能看到頭了。”
醫生檢查完，跟她笑道，“現在繼續聽我命令做。”
胎頭着冠，宮縮再來，就得張口哈氣，待宮縮後再屏氣用力。
這隻有一個目的，那就是充分擴張會陰，防止會陰損傷。
“嗯。”
不用側切剖腹什麼，她已經很幸運了！
她可以的！
可以一鼓作氣把孩子生下來的！
時間一分一秒過去，在兩點十六分的時候，一聲嘹亮的啼哭響徹整個產房。
醫生和助產士都鬆了口氣，正想向馮念彙報一下孩子的情況，卻見她蹲在牀頭，正幫林微擦着汗溼的鬢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