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晉安候在一旁等老大夫給寧清卓把脈,暗自期盼這大夫醫術不佳,發現不了他的秘密。可一炷香過去,老大夫一捋小鬍子朝高元緯道:“小子,這姑娘是中了迷藥,這才昏迷。不是被你打暈的!”
高元緯便是一皺眉:“迷藥?”他看陳晉安一眼,見陳晉安也一臉震驚:“清卓她怎麼會中了迷藥?”
陳達適時插話道:“難道……是孫劍鋒給她下的?”
高元緯並不繼續這個話題,只朝那老大夫:“煩請大夫幫她解開。”
老大夫捲了卷小鬍子:“這迷藥古怪得很,老夫這些年都不曾見過,也沒有解藥。”
陳晉安與陳達對望一眼:所幸寧清卓中的迷藥是西域傳來的,中土少有人得見。不料那大夫又道:“不過老夫有味醒神湯,卻對她這昏迷之症,只是藥效比較慢,要等七八個時辰方能轉醒。我這就去配給你。”
陳晉安剛剛放鬆的心又懸了起來。高元緯卻連忙答謝:“有勞大夫。”
老大夫配了藥後,告辭離去。高元緯捧着藥包,正打算去熬藥,陳晉安卻朝陳達一個眼色,陳達便行上前:“元哥,我去熬藥吧,你留下照看寧當家。”
高元緯閃身退開一步,躲開了陳達伸來的手,咧嘴一笑:“這怎麼行。阿達你纔回來,又一晚上沒休息,還是我來吧。”自個抱着藥包走了。
陳達見他行遠了,低低朝陳晉安道:“少爺,他這是什麼意思?”
陳晉安盯着高元緯的背影,緩緩開口道:“先不慌。我不確定他是否懷疑我了,且靜觀其變。”
陳晉安果然沒人事一般,與商隊如常前行。可一下午過去,高元緯一直守在寧清卓身旁,除了小解,竟是不曾離開車廂。於是傍晚,商隊再次停下休息時,陳晉安將陳達招至無人處,沉聲開口道:“他懷疑我了。”
陳達便是一聲嘆息。他有心想借機提醒陳晉安幾句,可如此境況,卻又沒法再去責備他,遂只是問:“少爺打算怎麼辦?”
陳晉安這一路行來,早有決定,此時便平靜低聲道:“今夜你將他引開,然後殺了他。”
陳達定定看陳晉安,許久方開口道:“少爺,我可以去殺他。但是你得向我保證,不再給寧當家下迷藥。”
陳晉安的確打算待陳達殺了高元緯後,再給寧清卓喂一顆迷藥,卻不料竟是被陳達看了出來。他不悅眯眼:“阿達,你這是在威脅我嗎?”
陳達迎上他的目光:“少爺,那藥帶毒,你就不怕失手害了她嗎?這世上總有你算不盡的事情,我只是不願你將來後悔。”
他如此誠懇,陳晉安倒是一時無言。男人沉默許久,終是低低道:“罷,我不再給她下藥便是。”他停頓片刻,卻又一聲嘆:“只是這樣,我便不能將她帶在商隊了……”
他皺眉思索了一陣,決定道:“再行一段,便到了洪山山脈。我會和商隊在那分開,帶清卓躲去山林。你處理掉高元緯後,到那找我。”
陳達奇怪道:“少爺,你躲去山林幹嗎?”
陳晉安仰頭閉眼,長長呼出口氣:“……我要好好與她說說話。”
寧清卓轉醒時,只覺頭痛欲裂,忍不住一聲呻吟。身旁立時有個聲音道:“清卓!清卓,你醒了!”
寧清卓努力睜眼,便對上了陳晉安放大的臉。她竟是靠在他的懷裡。天色昏暗,也不知是清晨還是黃昏,放眼望去都是樹木,他們顯然是在山林間。
陳晉安小心將她挪開些,讓她靠去樹上,一臉擔憂:“清卓,你還好麼?”
寧清卓揉着腦袋努力回想,終是記起了劫囚車那夜。看現下這情況,陳晉安竟是也牽扯其間。她心中無奈,再次四望問:“我們在哪裡?高元緯呢?”
陳晉安也跟着她四望:“剛入洪山山脈。高元緯和陳達去查探情況,順便找些吃的。”
寧清卓仔細想了想,皺眉道:“洪山距離劫囚車的地方足足有三百里,一夜的時間,怎麼可能到這?”
陳晉安心知無法瞞她,便實話實說道:“哪止一夜?你已經昏迷一天一夜了。”
寧清卓一驚:“我怎麼會昏迷一天一夜?”
陳晉安搖搖頭:“這我也不知道。高元緯還以爲他那一掌太重,把你打傻了,都擔心壞了。還好陳達懂些醫術,弄了些醒神的草藥給你吃下,你這才醒了過來。”
寧清卓只覺奇怪,可思來想去,卻又覺得這種事情陳晉安沒必要騙她,這才放下了疑心。卻又問道:“火槍手是你請的吧?”
她便應該猜到,似高元緯的能力,定是沒法請來火槍手。可陳晉安卻沉默了。男人似乎想起了不快的事情,整個人突然沉悶起來,半響方開口道:“算是吧。我和叔叔曾經從西洋商人手中購得十把火槍,又養了十餘名死士,便是爲着危機關頭的不備之需。前些日子我在京城時,聽說了寧家商隊叛國的消息,知道事態嚴重,實在無法,這才與高元緯前來劫獄……”
說到這裡,他停頓片刻,聲音低了下來:“有幾個火槍手死在了當場,剩下的人會爲我們拖住孫劍鋒。我不知道他們能爲我們爭取多少時間,也不知道最後有幾人能活下來……”
陳晉安不打算隱瞞他的現狀。這些年他都在謀劃算計,可這是第一次,他決意讓寧清卓看清他的付出。雖然他不願在心愛的女人面前示弱,可劫囚車事件一出,他便再不是曾經那個呼風喚雨的陳家族長。寧清卓遲早會發現這一點,既如此,那還不如現下直說了,或許能換得寧清卓偏向他也不一定。
情勢竟是如此。寧清卓無奈又擔憂,嘆道:“你向來沉穩,怎麼這回也和高元緯一樣,犯傻做這種事?若是被抓到,你們可都是要掉腦袋的!”
陳晉安勉強一笑:“我……我也知道我不該這麼做。”他努力壓抑情緒,可這些天被他刻意忽略的現實沉沉擺在眼前,陳晉安無法隱藏心中的悲苦:“清卓,都到這份上了,我便也不瞞你。今次這事是我叔叔和東廠李公公的設計。他們派人一路尾隨商隊,後又僞裝成商隊的人,將武器賣給蒙國,栽贓於你。你若到了京城,他們還有下一步計劃,定是要置於你死地,然後藉機拖沈家下水……”
饒是寧清卓早有猜度,聽到陳晉安這番話,也驚了一驚。她不料陳晉安會如此坦誠,竟是將東黨的謀劃都告訴她。這種坦誠讓她再無法生出戒備。她一時不知該說什麼,半響方低低道:“那你來救我,豈不是與你叔叔做對了?”
陳晉安苦笑:“豈止是作對……劫囚車是大事,叔叔難保因此撇不開干係,更別提我還捲走了陳家打扮家財,帶走了火槍手。”他垂了頭,動了動嘴角,卻再扯不出笑容:“叔叔再不會原諒我了。陳家也再容不下我,東廠也會將我當成叛徒。大啓之大,再無我的容身之地……”
說到這裡,男人沉默了許久許久。寧清卓動容,也不知該如何安慰他。可男人卻擡頭看她:“我知我不該如此,可我沒法剋制自己。一想到你會死,我便覺得……我又何必苟且活下去?不如救你,至少我心安。”
那字字句句沉沉,在寧清卓心中反覆地響。寧清卓無言以對,默默回望。男人眼中的苦痛悲傷似乎織成了一張網,鋪天蓋地要將她包裹。可他的眸中卻似有什麼點點閃爍,那光亮在她身上聚焦,寧清卓忽然便明白了,她是他僅剩的希望。
這一認知讓寧清卓心中沉沉甸甸,壓得她喘不過氣。可陳晉安小心挪動身體,靠近了些。然後他緩緩執起了寧清卓的手,小心翼翼發問:“清卓……你可怪我擅作主張?”
寧清卓立時搖頭。人非草木,這個男人爲她拋下了一切前來營救,她不可能再責備他。
陳晉安神色放鬆了些,又開口道:“那……你可以原諒我嗎?”
寧清卓知道他在說他與寧如欣的過往。她覺得自己其實沒資格回答這個問題,可面前的男人只是緊張看她,執着期冀等她回答。念及寧如欣已經重新開始,寧清卓心中一聲長嘆,終是點頭。
陳晉安緩緩露出了一個笑容,喃喃道:“好,那就好,那就好……”
這似乎該是個相逢一笑泯恩仇的時刻。寧清卓猶豫片刻,便也朝他笑了一笑。可男人緩緩擡起她的雙手,湊至他的脣邊。那些哀傷似乎在不知不覺中變了質,有什麼濃稠無法化開的情感四下溢出,陳晉安的聲音也微微顫抖仿若表白:“清卓,我真開心……”
然後他低頭,將脣印在了寧清卓的手背上。
寧清卓覺得,她幾乎就要被這順理成章的進展迷惑了。可理智卻意外頑強跳了出來,寧清卓驚得猛然抽手!
陳晉安擡頭看她。寧清卓向後挪了挪,偏頭避開了他的目光。她的心中負疚而沉重,卻仍是輕聲道:“……姐夫,別這樣。”
這聲姐夫不似曾經在酒樓中聽到的那般惡意滿滿,卻依舊讓陳晉安心墜到了谷底。他不甘不願不知所措,最終卻是道歉道:“對不住,我……”
寧清卓制止了他的話:“沒事,姐夫,你不用道歉。”她扶着樹幹站起身:“但是我不能和你離開,我得回去孫劍鋒那。”
她朝着依舊坐在地上的陳晉安躬身一禮:“謝謝你一直以來對我的幫助,只是,我無力償還。唯願你終能走出過往,今後生活安康和美……”
陳晉安怔怔看她。他覺得此時此刻,他應該哀傷慌張,可是他的情緒似乎被什麼阻隔,以至於他的腦中竟是不悲不喜想着:原來清卓的告別……是這副模樣。
……她還是要離開。
他終是留不住她。
他得逃往關外,而她會回京城,生死再與他無關。
這些念頭冒出,彷彿突然破開了迷障,痛苦與慌張瞬間清晰。陳晉安只覺心被劈開,猛然抓住寧清卓的衣襬,掙扎着從地上站起,連連搖頭道:“不,不,清卓,不要離開……”
他急急道:“沈鴻銳有沈家做依靠,寧家也換了新族長,如欣有餘宏朗護着,只有我……我什麼都沒了……”
寧清卓任他抓着,只是靜靜看他。陳晉安對上她的目光,從中看見了悲憫與擔憂。她的確偏向他了,可陳晉安卻沒法開心,因爲他發現這種偏向……似乎不能改變什麼。
陳晉安覺得向來好使的腦子忽然不靈光了,竟是再說不出一句勸說的話。他張嘴半天,卻是哀哀道出一句:“你走了,我怎麼辦?”
寧清卓緩緩閉眼,微垂了頭。陳晉安不明白這個動作的含義,卻本能想要將她摟在懷中。於是他擡起手臂,緊緊抱住了她。她沒有反抗掙扎,可他的眼眶莫名溼熱。他不相信他是哭了,他只是抽了抽鼻子,語調哽咽道:“清卓,求你,不要離開。陪在我身旁……”
作者有話要說:嚶~培訓加工作,最近真的太忙了……
還在追文的讀者親們,來抱一個~你們一定是真愛,作者斷更成這樣你們都不嫌棄她(我也愛你們哭着跑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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