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鴻銳得知羅三爺的事情,已經是第二天早晨。在忙碌的一天開始之前,他照舊給寧清卓去送早餐,也找個時機見她一面閒聊一番,卻聽到寧傑說,當家的昨天被人抽了一耳光。
沈鴻銳翩翩的笑容僵在了臉上。寧清卓總是處變不驚進退得當,以至於沈鴻銳時常會忘記,她也是個女子,她也有力不從心之時。
京城之大,便是以他的身份,都可能碰到爭端摩擦,更何談寧清卓。她初來乍到,人生地不熟,又沒個照應,他卻真聽了她的話,讓她一人在這陌生的地方摸爬滾打。這麼一想,沈鴻銳只覺得心中被針紮了下,滿滿自責與羞愧。
寧清卓起牀下樓,難得見到沈鴻銳臉上沒有笑容。男人眸色沉沉坐在院中,模樣竟是有些怔。她奇怪上前,在他身旁坐下:“怎麼了?爲何沉着張臉,可是碰到什麼麻煩?”
沈鴻銳回神,便撞上了女子詢問的目光。他知道她在擔心,可她的神色依舊平和,只是靜靜等待他的回答。沈鴻銳幾乎可以想象,若他真說出個名目,她會層層分析,設法想出對策,幫他解決困難。
沈鴻銳心中不知是何滋味。初時提議再結同盟,不過是他不願與她分離。說句老實話,他根本不曾期待,她能真正成爲他的同伴。可寧清卓卻是在認真爲此努力,她是真的想要做他的同盟,想要成爲能支持他的力量。這讓沈鴻銳清楚感覺到,這個女人和他認識的大部分女人不一樣:她想以完整而獨立的姿態,站在他的身旁。
——她向來要強。
沒有緣由的,沈鴻銳忽覺很心疼。寧清卓作爲族長,寧家多少人仰仗於她,而她也習慣了照料一切,習慣了以一己之力承擔所有困難。可是,她的能力總歸是有限,這麼一路走來,難道就沒有碰到過心灰意冷,悲傷絕望?那種時候,是否有人給她一個可以依靠的肩膀?
想到寧清卓可能每每強咬牙,一人勉力支撐度過那段時期,沈鴻銳心中,好好照顧一個女子的心思便冒了頭。這是他第一次生出這種想法。世人皆道沈公子風流,可他與女人的交往,卻類似與賞花。碰到奼紫嫣紅,停步下來觀賞一番,興致來了還能賦詩一首,可這便也是全部。現下……他卻想將這花劃歸入他的羽下,好生將養。
沈鴻銳心中暗自有了決定,這才收了心思,擡手揉了揉寧清卓的發,笑道:“沒什麼。你啊……別總是那麼逞強。”
寧清卓已經很久沒有聽到“你別逞強”這句話了。這個世上,只有爹爹、姐姐還有高元緯,曾經這樣對她說過。她的心中莫名有些暖意,卻躲開了男人的手,低低道:“你聽說昨日的事了?”
沈鴻銳“嗯”了一聲,卻是笑了出來:“竟然讓陳晉安救了場,我實在心有不甘!”他搖頭晃腦道:“清卓,我能比他做得更好!你定要給我個機會,也讓我好好表現一番!”
他一副好勝的模樣,寧清卓嘴角微翹,偏偏道:“茶莊開業的事,我都差不多準備好了,你還能爲我做什麼?”
沈鴻銳笑眯眯道:“我這些日聯繫了好些舊友,打算於十五日舉辦一場品茶會。屆時,我便用你的茶葉招待大家,爲你的茶莊做宣傳,如何?”
寧清卓挑眉:這倒是好主意。文人風雅,是茶葉消費的大頭,如果能向他們直接推薦她家茶葉,效果定是極佳。遂點頭道:“好,那我便來幫你辦這場品茶會。”
沈鴻銳笑眯眯應允。他舉辦品茶會,既能聯絡好友,爲往後競選山長鋪路,又能幫到寧清卓,這讓他生出了些兩人休慼與共的感覺,心中甚美。正打算調笑幾句,卻見寧傑急急跑來:“當家的!那個錦衣衛又來了!”
錦衣衛?沈鴻銳便是一怔:寧清卓惹上麻煩了嗎?卻很快反應過來:“清卓,是孫劍鋒嗎?他很是不快:“你纔來京城幾天,他怎麼就來糾纏了!”
寧清卓搖頭:“不是孫劍鋒。”可沈鴻銳還沒來得及舒一口氣,她又接着道:“是孫劍鋒的手下。”
沈鴻銳嘴角一抽:這有差別麼?!寧清卓卻轉向寧傑:“他又送什麼東西來了?”
寧傑撓頭:“不知道啊!這回沒見着他拎東西。”
寧清卓便一擺手:“不管他送什麼來,你收下便是,然後打發他走。”
她只是不想在這種事情上多費脣舌,沈鴻銳卻誤會了,瞪大眼看她:喂!孫劍鋒送的東西,你問都不問,就都收下嗎?你們倆的感情什麼時候那麼好了!
寧傑一溜煙跑走了。沈鴻銳還沒來得及出口的調笑生生咽回了肚,開始措辭該怎麼和他的盟友姑娘聊聊這事,卻見寧傑又跑了回來,口中道:“當家的!那位大人說這東西重要,必須親自交給你!”
寧清卓一聲嘆:“讓他進來吧。”
寧傑將那錦衣衛領進了後院。那人見到寧清卓,躬身行了一禮,喚了句:“寧姑娘。”直起身後卻不再說話,只是盯着沈鴻銳。
沈鴻銳知道這錦衣衛在想什麼。這人不放心他,不願在他面前說正事,想要他主動離開。
沈鴻銳偏不遂那人的願!他嘴角一翹,展開他的竹骨扇,便在那人陰陰的目光中,悠哉自在扇起風來。
那錦衣衛也不料沈鴻銳會如此不識趣,盯了他半響,也沒了辦法,只得將目光轉向寧清卓。寧清卓倒是起了身,簡單道:“大人有什麼事,進屋裡說吧。”
沈鴻銳豈能放她離開!他飛快抓住女子的手腕,目光脈脈含情,曖昧低聲道:“清卓,何必去屋裡?咱倆什麼關係,你與他之間能有什麼事,又何須避諱我呢?”
寧清卓看看笑得滿面春風的沈鴻銳,無情掰開他的手指,一刀穿心:“鬆手,別這麼幼稚。”
沈鴻銳只覺一口血堵在胸口,差點內傷:他哪裡幼稚了!
沈公子幽怨無比,竹骨扇也揮不動了。他焉焉歪着身子靠在石桌上,偷偷看着屋中說話的兩人。這個距離太遠,他聽不清,卻暗自在腦中腦補了兩人的談話:
“這位大人,孫大人爲何不親自來找我?”——這是寧清卓說的。
“孫大人公事繁忙,實在抽不出時間,但是他讓我轉達,他很想念你。”——這是那錦衣衛說的。
…………
他默默在心中爲兩人配音,一番簡單對話結束,那錦衣衛從懷中摸出了什麼東西,遞給寧清卓。寧清卓垂眸接過,道了謝,那錦衣衛才離開。
沈鴻銳眨眨眼:好像……是塊玉?
寧清卓送走那人,行回沈鴻銳身旁。沈鴻銳連忙坐直了身子,又晃起了他的竹骨扇,狀似隨意問了句:“孫劍鋒送了你一塊玉佩?”
寧清卓看他一眼:“眼睛倒是挺尖。”
那便無錯了,沈鴻銳心想。他一聲輕嗤,暗道那孫劍鋒沒甚創意,送的東西也是他曾經送過的。卻忽然一皺眉:“清卓,我不是送了你一個手鐲麼?怎麼從來不見你戴?”
寧清卓又看他一眼,心中腹誹:那玉鐲你買小了,你都不知道麼!開口卻淡淡道:“出外做事不方便,所以就沒戴了。”
沈鴻銳只覺心口再中一刀:出外做事,戴個玉鐲怎麼了?!你又不是天天和人打架,你以爲我沒看見你還帶着姐姐送你的玉耳環麼!
卻見寧清卓將那塊玉佩仔細收入懷中。沈公子愈發受傷了:玉鐲戴着不方便,你貼身放塊玉佩就方便了?!
他覺得似他這種瀟灑聰睿貴公子,實在不該說出這種不大氣的話,可開口還是道:“那個玉佩……你給我看看!”
寧清卓挑眉:“不給。”
這拒絕實在乾脆利落,沈鴻銳瞬間晃不動竹骨扇了。他見女子愈發小心放好玉佩,末了還警惕暼他一眼,說話便也酸溜溜了:“喲,不就是一塊玉佩麼,你用得着這麼巴巴藏起來?哼……”
寧清卓竟然笑了。她偏頭悠悠道:“就許沈公子你收了籃雞蛋,巴巴叮囑小廝放好?不許我藏起塊玉佩?”
沈鴻銳登時被噎住,半響方無奈道:“你怎麼還記着進京那天的事啊!那雞蛋是我父親喜歡吃,我這才帶回家,這分明是兩回事啊……”
寧清卓卻打斷他的話:“誰說我記着了?你也不必和我解釋,我不過是看你拿我打趣,回了句嘴罷了,沈公子可別多想。”
沈鴻銳的嘴依舊張開,剩下的話卻再說不出了。
他還在那幽怨,寧清卓卻正色開口:“好了好了,我今日還有事要忙,你也回吧。”
沈鴻銳不信看她:她這是……要趕他走嗎?!
寧清卓的確是趕沈鴻銳走。她見沈鴻銳看着她也不動,不耐伸手去推他,將他推到門口,用力關上了院門。沈鴻銳在外一邊呼喊一邊撓門,可寧清卓不理他,他實在無法,最後只得離去。
院中,寧清卓一臉凝重之色。寧傑跑到她身旁:“當家的,沈公子又惹你生氣了嗎?你怎麼把他趕出去了!”
寧清卓一聲輕嘆:“沒有。”她從懷中摸出玉佩,細細打量,又朝寧傑道:“阿杰,你去羅三爺家門口轉一圈,看看羅家有沒有什麼變故,回來告訴我。”
寧傑見她神色不妙,也顧不得沈鴻銳了,緊張問:“當家的,可是羅三爺又找你麻煩了?”
寧清卓緩緩搖頭,沉默半響,卻只道出了句:“去吧,小心些,別讓人發現你了。”
寧傑連連點頭離去。
寧清卓再次展開手掌,看向掌中玉佩。如果沒記錯,這東西是羅三爺的。孫劍鋒將另外一個男人的東西交到她手上,那麼,這個男人……十之□□已經死亡。
是孫劍鋒殺了羅三爺嗎?寧清卓心中暗自猜測。她不知道孫劍鋒爲何要將這東西交給她——許是討好,許是威脅,許是恐嚇——但她不在意。她只想確認情況,然後……如果她的猜測屬實,那她便好好留着這玉佩,以作證物。
孫劍鋒行事仔細,定是沒給官府留下多少線索,單憑這玉佩,她或許不能奈何他。但是,她可以耐心等候,以待時機。
她就不信他能一世順風順水,那她便安靜等待他的劫難,然後,落井下石。那時候,這塊玉佩或許能成爲壓垮孫劍鋒的最後一根稻草,也未可知呢?
大家中秋節快樂,多吃月餅啊=33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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