倆人上車回家,路過李記的時候田宓兒放慢車速側頭張望,趙方毅喝的多點,可也一直留神觀察着路況。
問她:“剛纔沒吃飽?”
田宓兒看到有停車的地方,打方向盤停了過去,熄火,拉好手剎,解開安全帶說:“吃飽了,可擠擠還能空出點地方吃碗麪,就當夜宵了。”
瀑布汗……孕婦的胃口是真好啊,小小一點人這麼會吃,他個大老爺們現在看見她吃飯心都直哆嗦,怕她再撐壞自己。晚飯剛過就夜宵,只能說,好胃口。
平常李記都是爆滿的,現在飯點也過了,人也沒那麼多了。田宓兒看菜單,有點難以取捨,牛肉小土豆也想吃,醬排骨也想要,大骨頭裡的骨髓也好吃啊!!
“想吃就要,剩下的打包,爸媽他們這會也沒睡呢,他們也愛吃這的東西。”趙方毅叫服務員把田宓兒說的幾樣全上來,又要了壺濃茶。
菜上來後,田宓兒幹掉了兩塊排骨,一根醬骨,一碗骨醬面,並不少牛肉和土豆。把一旁看她吃的趙方毅香的猛灌茶水,忽然想起剛纔的飯局好像光顧喝了,自己好像真沒吃啥東西。沒忍住也叫了一碗骨醬面,吸溜吸溜真的挺香。剛纔那桌看着挺花哨,實際還真不抗餓,哪有這大塊肉實在。
倆人貼邊吃,將剩下的菜品打包,不做浪費。自從田宓兒來後趙家就有吃夜宵的習慣了,醬骨頭拿回去還熱着,田宓兒跟着又銜了兩塊排骨。嚇的趙方毅不敢讓她再吃什麼了,怕她撐壞了胃口。
方怡說:“懷孩子的女人都這樣,跟無底洞似的。這才哪到哪啊,等月份再大點胃口更好,嘴壯點對孩子好,不過得勤活動,不然胖的太快了身體素質跟不上可不行,過了三個月胎坐穩了你就得多運動了。”
田宓兒點頭知道,她身體好就是孩子好,爲了孩子她肯定能堅持。
早上起來田宓兒就又多了個活,溜達,正好陪方怡去菜市場。以前的老同事多年的老鄰居,現在該退的也都退的差不多了,又重新聚到一起跳個舞,下個棋,打個牌什麼的。一出門都是熟人,看田宓兒天天有耐性陪着婆婆逛市場,都誇她。
方怡自己也跟着誇,把她的那些老夥伴們酸的夠嗆,她自己感覺終於揚眉吐氣了,以前光聽他們顯擺孫子怎麼煩人怎麼淘氣了,現在她也找到感覺了。
“大夫說她懷的是雙胞胎,我領她勤活動多曬曬陽光,到生的時候也能少遭點罪,正好她自己得意啥再給她買點啥。我這媳婦就這點好,老人說的話都聽,比我姑娘兒子還貼心呢。不像現下小青年似的,一個比一個主意正,就願意跟長輩們對着幹,還說什麼是個性,說咱們是老古董過時了。想當初我追求進步那會,他們還不知道在哪個孃胎裡呢,中國這點禮義廉恥道德,在他們這一代都被敗壞完了。”
說一說把羣衆內部的矛盾上升到民族教育的立場上了,當官出身的一說話就愛上綱上線。又從兩會,說到國家建設,再說教育體制,田宓兒也插不上嘴,就當自己是隱形的。背後這幫大爺大媽們,都說她素質好還有教養,不愧是名牌大學畢業的,還是大學老師,就是比那些毛毛躁躁一天風風火火的年輕人強百套。
一些再老點的鄰居,知道些隱情的,說:“看人家老方,才真叫有福呢,到老了啥操心事沒有,兒子爭氣,媳婦也孝順。想當初她家小趙剛從戰場上回來那會,落了殘疾不說,還被老李家把親給退了。沒看那會把老方給愁的啊,人瘦的都脫像了,嘴上大泡一茬接一茬的。”
“老李家?李成瑞他們家吧!聽說前陣子停職檢查了。”另一個消息靈通的前退休幹部老大媽說道。
“可不就是他家!富海的老總下馬了,老李也被牽連其中,這件事上面高度重視,要徹查呢。對了,你們還記不記得總開車接送他家姑娘的那個男人?逢年過節就成車成車往他們家送東西,那人就是富海的老總,想當初咱們還以爲是老李家的乘龍快婿呢。”不愧是宣傳口退下的大媽,通曉各路消息。
“富海老總可是有家的啊,孩子都不小了吧!怪不得老李沒甩掉干係,別說別的,光他姑娘和富海老總這不清不楚的關係,他們家也是重點審查對象。”公安系統退下來的大爺,刑事分析能力就是強。
衆大爺大媽唏噓,身在官場,哪怕走錯一步,都會深陷泥潭啊。
“現在看人老趙家,如日中天,估計李家腸子都悔青了吧。”
“幾年前就後悔了,來鬧過好幾回呢。記不記得老李家姑娘曾經出國留學過兩年,其實是和一個外國男人跑去的,被人甩了,又回來找了。當初人家受傷時悔婚,又不是大姑娘了,人趙家也不是吃素的,哪能要她。況且那會小田都進門了,又會來事,老方兩口子可護着了。”
“誰娶這樣媳婦不護着啊,對公婆跟自己親生父母一樣,孃家還能借力,自身還優秀。這就是塞翁失馬焉知非福,走了個烏雞,來了只鳳凰。”一幫人七嘴八舌,你一句他一句。
忽然有個眼尖的大爺,指着剛纔過去那幾個人說:“看,那不是老李麼!往老方他們家去了。”
老大爺不愧爲老偵察兵出身,觀察力非一般老眼昏花的大爺大娘們可比,真是李成瑞和魏金玲兩口子來了。兩家自那事後一直都沒有往來,忽然登門造訪,不用猜,就知道是爲了富海的事而來。
李成瑞拎了個大包,一打開裡面都是成沓的錢,他眼神急切,如溺水之人看見浮木,說:“老哥哥,兄弟求你救命啊!這些要不夠的話我還有,只要你不深究,富長海是不會開口把我供出來的。”
話說的這麼有把握,趙國棟有點好奇他爲什麼這麼有底氣,指仗的又是什麼。他們這一批參與受賄的官員,都是證據確鑿的,他怎麼還敢四處鑽營。
李成瑞猶豫再三,後來一想求人幫忙,總要拿出點誠意,咬咬牙才說道:“李茹有了富長海的孩子,大夫說可能是個男孩!富長海說,只要李茹把孩子生下來,他絕不會把我牽扯進去。”
原來是這樣,也怪不得了,富長海的妻子給他生了兩個女兒,聽說其他情婦也沒生出兒子。不過富海的事現在已經不是富長海不張嘴就能擺脫的了干係的了,早知今日,何必當初呢。
“東西你們拿回去,現在這事我也插不上手,上面派了調查組,專門負責富海的事,我也有心無力。”趙國棟將明路指給了他,也算仁至義盡了。
李成瑞一聽,眼裡閃出希望的神采,無頭蒼蠅般撞了這麼多天,終於知道該衝哪使勁了。不過連趙國棟都不能插手,他也心知希望渺茫,最後無助又無奈的說:“若我日後出事,希望老哥哥看在咱們倆家以往的情分上,既往不咎,能照看下李茹。”
趙國棟不是聖人,能寬恕不介意別人的惡行,只說了句模棱兩可的話:“我盡力。”
李成瑞一臉灰敗,無力的走了。大爺大媽討論組的幾個人看到,說:“看他灰頭土臉的樣,老趙肯定沒答應幫他。”
另一個哧鼻,說:“富海的事現在誰敢碰啊,不怕惹一身騷啊!更何況倆家本來就有積怨,沒落井下石就算仁義了。”
“建國以來牽連最廣,牽涉金額最大的走私受賄案,誰捱上誰死。光這一個大院裡就多少人被牽扯進去,在金錢面前,什麼聰明理智,都成雲煙了。明知道不該,可也受不住誘惑,事發了,現在都傻眼了。”原政治處退休幹部總結陳述。
方怡領着田宓兒在外面溜達完回來,聽說李家人來了,也感慨頗多,想當初兩家還差點成了親家。若是的話,不知道今天又是個什麼局面了,是猶豫是否出手相幫,還是也被牽扯其中呢。
“前陣子在廣場上碰見老魏,她還跟我顯擺她女兒給她買的項鍊首飾呢,聽說李茹還當了經理。沒想到這才過了多久啊,當初的種種好處,反倒成了催命符了。要是罪名落實,老李得被判個什麼刑罰啊?”方怡問丈夫。
趙國棟臉色也挺沉重的,這話他還沒當別人說起過呢,調查組在明,他其實在暗地裡調查此事。所以上面什麼意思他最明白,敲山震虎,藉着富海的事,給別的官員狠狠的敲次警鐘。李成瑞是富海最早拉攏的那批官員,牽扯的最深,要真是定罪,肯定是按惡性處理,必須執行槍決。
方怡‘嚇’了一下,雖然兩家有些恩怨,可也做不到看着人家倒黴去幸災樂禍。
“這事可不能出去說,在家裡哪說哪了了,不然擔責任的就是我了。”趙國棟下了封口令。
方怡瞪了他一眼,說:“我幹了這麼多年革命了,保密條例還是記得清的。不過無關要緊的事,你就多擡擡手吧!這些年我也算看清了,當初李茹雖然有錯,可也是因爲咱們兒子根本就對她沒上心。要是有對田宓一半的心思,李茹也不能去找別人。當初一說分手,方毅也答應的痛快,就跟解脫出去一樣。而且咱們家現在過的也挺美滿,以前的事過去就過去吧,多想着點他們以前的好處吧。”
人一旦上了年紀,想的也多,更多的是念別人的好了。趙國棟也嘆了口氣,說:“儘量吧,不過在這事上,我恐怕是真的有心無力了。”
此話,足以證明事態嚴重性。
“上面已經發話了,徹查,任何人不得包庇。誰還敢頂風上啊,連不少直系都避讓了,上面讓我協辦,就是看重我不是哪頭關係的身份。”趙國棟說。
“既然這樣,那隻能公事公辦了。腳上的泡都是自己走的,誰讓他走茬了路,就得承擔的起後果。”方怡說道。
接下來一系列的清洗,富長海真能咬得住,不管多少證據擺在面前,就是不承認李成瑞這條線,要死保他。少了口供,光是證據也判不了他重罪,李茹又用重金疏通,輕判了個他從犯的罪名。開除黨籍,解除職務,二十年有期徒刑,剝奪政治權利終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