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花枝還真是受了風寒,到了晚上天見黑,身上一下就冷了,躺在牀上縮成一團,一直醒不過來。還好,如意正巧過來找她說事,見她這樣,忙招呼人在屋裡重新燒上紅爐,叫來了大夫。
嚴少白送崔婷回城南,又在外面辦了事,等他晚上回來,聽管家說起,他才知道林花枝生了重病。還好大夫說只是普通的受冷着寒,沒什麼大事,只是身子有些弱,所以病發時有些急,再晚些可能會傷及肺,要是到那個時候,這病就不好醫了。
嚴少白聽了管家的回話,胸口覺得有些悶脹,打發管家下去仔細到各院看看還有誰生病,借這個機會讓大夫都瞧瞧。
嚴少白把馮姨叫來,吩咐了幾句,然後獨自離開書房,去了西側院。
天一黑,颳了一天的風也停了,晚上比白天還暖和一些。林花枝住在西側跨院裡,院裡東牆那有一棵三人合抱的大樹,因是冬天,樹上的樹葉早早就掉光,月光灑下,地上的樹影像是誰在張牙舞爪一樣。
林花枝住的小屋裡亮着燈,嚴少白聽到屋裡有人在說話,聽聲音依稀是杏兒和如意。
嚴少白沒進去,就站在古樹下,怔怔看着亮燈的小屋。
剛剛聽到林花枝生病,心裡就覺得有些空的慌,這種感覺很奇怪,彷彿缺失了什麼。可是缺了什麼,他並不是十分清楚。
崔婷晚上回家時說,這日子太長,想早一些嫁過來。
嚴少白看到了隱藏在她青絲下的白髮,這幾個月,崔婷恐怕時時都在擔心着,爲她自己,也爲他。
嚴少白從過完年後,心裡就一直很亂,他有時候在想,他其實是知道他的不安是爲什麼,只是他不願去面對。
最近頻繁的想起那人,想着想着,便全是那人對他的好。從一開始到了最後,那人一直努力讓他開心。
可是這幾年以來,他還是會常常不開心。
爲什麼不開心,一開始他也會這樣問自己。到了後面,他連問都不問,就那樣把日子過下去,其實從很早就在心裡築了一道牆了吧。所以,那人進不來,他也走不出去。
而林花枝,像那人也不像那人。可是他總能在林花枝身上看到那人的影子。
嚴少白站在樹下,看到杏兒和如意從屋裡出來,兩人低聲說着話,又從角門那轉進東院。她們沒有看到他。
嚴少白輕輕走了過去,站在門口,一眼就能看到林花枝的牀。
牀幔垂了下來,遮住了一切,他看不到林花枝的情況,只是聽得她一直在咳,小聲的咳着,一直不停。聽的久了,彷彿每一聲輕咳都像是在他心上敲打,一下,一下,又一下。
嚴少白猶豫的要不要進去。
是的,他想去看看林花枝,可是他不知道這是否妥當。進去後,說什麼?要是林花枝睡着了,他又該如何?
會不會被人當做不安好心?
不過已經很晚了,又有誰會看到呢?
嚴少白內心掙扎了許久後,終於擡腳輕輕走了進去。
掀起牀幔,輕紗後,林花枝側睡着,看不清她的臉。消瘦的肩膀露在被子外,看上去單薄而可憐。
“咳……咳……”
嚴少白也沒想到早上還好好的人,怎麼才半天不見的功夫就生病了呢?印象中,林花枝來到陳府,就沒生過病,除了上次,有幾天說生病不舒服鬧着不見他。
這次,好像病的很嚴重。
嚴少白靜靜站在牀前,看着,內心卻是五味雜陳,說不出口。
“老……老爺?”
杏兒轉回院裡,就見有人呆在屋裡,一開始以爲是小肆送藥,可進門後,卻發現是嚴少白,她忍不住輕呼了一聲。
嚴少白回頭看了杏兒一眼,而牀上也有輕微的響動。
轉回頭,嚴少白便看到林花枝睜着眼盯着他。
燈光從掀起的牀幔中漏下,林花枝的半張臉隱在昏暗中,被燈光照亮的臉蒼白沒血色。
林花枝看着嚴少白,沒掩眼裡的驚訝:“你來幹什麼?”
嚴少白想起花色頹敗時,也有着弱柳之姿,楚楚可憐,讓人心生疼愛。
就在這一瞬間,嚴少白突然很想擡手輕輕捧起她的臉。
可是,這個念頭只在腦海裡閃了一下,嚴少白放下布幔,後退幾步,平靜的開口說道:“林花枝,聽說你生病了,好些了沒有?”
好半天后,才聽林花枝隔着布幔用沙啞的聲音道:“勞老爺記掛,身上好多了。”她又咳了兩聲。
嚴少白又看了一會:“好好休息,晚上蓋暖和一些。”丟下這話,嚴少白便出了林花枝的房間。
杏兒忙退到一旁,垂着頭,大氣都不敢出。
直到嚴少白的腳步遠了,杏兒才呼出一口氣,進屋把布幔拉開,杏兒見林花枝只穿着一件中衣依在牀頭,眉頭緊皺。
杏兒忙道:“花枝姐,你病還沒好,快躺下去蓋好被子,別又凍着了。”
林花枝轉頭看着杏兒,不解的問:“他什麼時候來的?”
杏兒一怔,才明白林花枝是說嚴少白,她搖搖頭:“不知道。我剛剛和如意出去了一會,轉回來就見老爹站在你牀邊。”
杏兒湊上來,眨着眼睛悄聲問:“花枝姐,老爺來幹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