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是一個沒法知道答案的問題,她現在算是明白,有些事情,不是想知道就能知道的。還有一些事,就算能知道,也沒什麼必要去知道爲什麼會這樣。就好比她現在已經不再關心嚴少白爲什麼要娶崔婷了。
陳府上上下下現在看林花枝的眼神總是帶着不明深意的憐憫。當衆人都以爲嚴少白看上林花枝時,大家都看不起她。可當知道她始終只能是一個丫頭後,大家又覺得世事難料。是呀,要是按着大家的期希,老爺和丫頭的愛情,這是多麼吸引人的話本子。可惜,大家料到了開頭,卻沒料到這結果。
不過,最少還有一件事值得高興,芳香齋送來的流光胭脂膏,嚴少白給收了起來,即沒給崔婷也沒給杜映蓮,胭脂膏就放在陳素月生前的妝盒裡,放在原本應該放在的位置上。
林花枝繼續留在東院,她以爲在經過這事後,她應該會選擇離這個男人遠遠的,可是,她不知道是什麼原因讓她留下,也許是在賭一口氣,也許是不甘心,反正不論是什麼原因什麼心情,她變得比以前沉默多了。
這天,她才起牀,杏兒對她道:“花枝姐,能幫我一個忙嗎?”
林花枝此時還坐在牀上,剛剛披上外衣,聞言她擡頭:“什麼事?”
杏兒臉上揚笑,從自己的牀前櫃頭裡拿出一個香包小心遞了過去:“花枝姐,這是我這三個月的月錢,今天你不是要去南郊嗎?能麻煩你去趟我家嗎?下個月我哥成親,這些銀子是我給家裡的。”
林花枝前些日子聽杏兒說過這事,今天正好她要和馮姨一同去南郊別院辦事,聽了杏兒的話,她笑着應了下來,想了想,拿出六串銅子加到裡面:“你大哥就如同我大哥,錢雖不多,可這是我的心意,不要說不行。”
杏兒本來見她拿出錢就想着拒絕,可聽了她這話,知道扭不過林花枝,只道說:“花枝姐,謝謝你。”
林花枝忙擺了擺手:“別說這些客氣話,等你哥成親的時候,我幫你求求馮姨,讓她準你幾天假,回去看看。”杏兒不同她,當初進陳府時,杏兒籤的是死契,除非嚴少白點頭放人,否則杏兒這輩子就只能老死在陳家。府裡對這些簽了死契的家奴管的都比較嚴,一般輕易不讓出府。
杏兒聽了林花枝的話,搖搖頭:“馮姨肯定不讓出去的。除非……”杏兒一頓,只顧笑了笑,卻沒繼續說下去。
林花枝一開始沒反應過來,等她穿好衣服,梳好頭,才突然悟了,如果是嚴少白點頭,杏兒出府那還不是容易的事嗎,只是……
想到這,她不由一嘆,杏兒恐怕也知道她現在不願與嚴少白說話,所以沒把話說完。如果按以前的情況,她去求嚴少白的話,最少有六成的希望。
而現在,林花枝長長呼了一口氣,似呼出胸口的悶氣一般,現在她最不想見的人就是嚴少白。
江東府南郊,陳素月把緊挨着碧波湖兩旁的田全買了下來,還蓋了一座院子,並修了兩個碼頭,一個是供陳家生意往來,另一個則屬於私人碼頭。
南郊的院子因臨水而建,夏天的時候,是避暑的好地方。嚴少白昨天突然派人去南郊別院打掃,想來是他想和崔婷過去小住幾日。
林花枝心裡不痛快,可是這份不痛快也只能放在心裡,不管怎麼說,她能意識到她不再是陳素月只是林花枝時,她心裡就明白,就算她再怎麼不甘心再怎麼不爽,崔婷那個女人在不久的將來,一切吃的穿的用的全是原本屬於她的。
坐在馬車上,無意識的看着窗外的景色,林花枝再次長長呼了一口氣。
胸口一直悶悶的,彷彿有千斤巨石壓在上面一樣,看不見摸不着,卻時時刻刻感覺到這種說不出口的鬱悶,林花枝再次佩服她內心的強大。
到了南郊別院,馮姨打發隨行的丫頭媽子把帶來的被子小櫃搬進屋,讓林花枝去北院,把主屋整理出來。
北院的主屋是每年嚴少白和陳素月過來別院時居住的屋子,看着屋裡擺設,林花枝臉上說不出來的落寞。
她怔怔的坐在雕花漆木牀邊,心裡不知道想什麼,想一會嘆一聲,臉上滿滿是苦澀的神情。
窗外飄來幾道說話聲,本來她並沒在意,只是時不時偶爾會聽到什麼“老爺”、“夫人”、“奶孃”的字眼,她忍不住走了過去。
不知是哪院哪房的丫頭輕聲說道:“我原本是不信的,可是剛剛我去西廂庫房領東西時,分明聽那幾個小子說陳奶孃就住在別院後面的穀場邊上。唉,想陳奶孃那麼好的一個人,夫人才一死,就聽東院的人說奶孃從府裡搬了出去,原是被老爺打發到這邊來了,這幾個月也不知道陳奶孃身子好不好。”
站在窗戶後面,林花枝臉上是掩不住的驚訝。
奶孃,是被嚴少白趕出府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