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花枝進了屋,果然見杜映蓮坐在一旁。
嚴少白坐在主位上,臉色陰沉,其實應該說是面無表情,見林花枝進來,看了她半晌,才突然開口問道:“林花枝,你可知今日找你來所爲何事?”
林花枝搖搖頭:“不知。”
杜映蓮到底沉不住氣,冷笑一聲:“你做了什麼,你自己心裡明白,事實面前,還想抵賴嗎?”
林花枝轉頭看着杜映蓮:“表小姐這話又從何說起?我要是做了什麼,不用別人提醒我自己也知道。可是我沒做過的事,別人心裡明白,我又從何明白?”
“你……”杜映蓮可沒想到林花枝會這樣說,其言下之意,分明是說她揣着明白裝糊塗,假正經。
見說不過林花枝,杜映蓮轉頭看着嚴少白,換上可憐兮兮的聲音:“表哥,你看這小賤人,明明偷了我的首飾,還在這裝糊塗,那可是表姐送我的手鍊,你可要爲我做主呀。不能便宜了這丫頭。”說完,還不忘狠狠瞪了林花枝一眼。
林花枝再不懂,此時聽了杜映蓮的話,心裡也明白髮生了什麼事。她把眼睛落在了嚴少白的身上,不驚不慌。
“老爺,你認爲是我偷的嗎?”
偷與不偷,有沒有證據,這些都無關緊要。林花枝明白,像深宅豪府裡,發生了這樣的事,其實只需要一句話。
她上前一步,再問:“老爺,你真認爲是我偷的嗎?”
嚴少白沒說話,臉上依然沒什麼表情,只有杜映蓮一人在一旁時不時冷冷哼上一句,除此之外,屋子裡一片安靜。沒有人說話,所有人都在等。
林花枝心裡卻如掛着15只水桶一般,七上八下,不安大過緊張。她的眼睛一直停在嚴少白的臉上,不放過他的任何一個表情。
不知過了多久,也許很長,也許很短,只聽他道:“天黑了,都散了吧。”
衆人皆驚,杜映蓮不明所以,驚訝的看着嚴少白:“姐夫,這……這事就算了?她明明偷了我的東西,下午,翠兒明明從她的牀上搜出表姐送我的那條手鍊,不是這賤丫頭偷的還會是誰?”
林花枝很想放聲大笑,是誰想出這個點子?真是一點也不高明,可以說很傻。
杜映蓮這話才一說,嚴少白冷冷的掃了她一眼,沉着聲:“這事我自有主張,都退下。映蓮,你也回屋去。”這次再也沒人敢說什麼,只一會的功夫,正屋裡裡外外都沒了人,杜映蓮也沒敢留下,臉上神色是一陣青一陣紅,最後,也只得忿忿然的回了華風園。
只有林花枝一人,她站在正屋當中,動也沒動,定定看着嚴少白。
“老爺……”
不等她說完,嚴少白輕輕一揮手:“不用說了,這事就這樣吧。”那意思再明白不過,他不想深談。可是就林花枝看來,嚴少白這話似乎暗示着他知道些什麼。
難道……
林花枝心裡依然是那股不安感。
再次看了看嚴少白,她沒有猶豫的張口就道:“老爺,你知道是誰。”
這句話,她說的肯定而有力,他,知道一切。
而嚴少白也看着她,緩緩開口:“知道又怎麼樣?不知道又怎麼樣?你也是個聰明人,應該明白事情的症節所在。”
林花枝語氣也淡了幾分:“老爺這意思是說,問題在我這?按理說,我在東院行事低調,雖說不是事事能幹,可也沒招惹事非。可老爺剛剛這話,分明是在說我惹了事,所以纔會有禍事上門。老爺明明知道是誰偷了表小姐的手鍊,卻又把我推到了風口浪尖上。難不成,我就活該背上這不實之名?”
“那你想怎麼樣?”嚴少白看着她,“或者還想要個公道?”
林花枝的臉一下就沉了下去,嚴少白這話分明是嘲諷她,一股怒氣竄上心頭,想也沒想,她就道:“我怎麼敢討公道?要是老爺有心給我個公道,又何必叫上這麼多人來做這場戲?得,反正這家裡上上下下都說我是個怪人,在老爺看來,我身上再多一條偷盜之罪也不是什麼大事。出了事,總是要找個替罪羊出來,不然老爺的面子可掛不住。”
嚴少白臉色一怔,顯然也沒想到林花枝會這般說,他看着她,張了張嘴,似想說些什麼。
可是,林花枝沒給他這個機會:“老爺,我雖是下人,可我最少明白一事,沒做過的事就是沒做過。以前夫人還在時,雖說嚴厲不近人情,可最少她不會冤了任何一個人,她雖叫母老虎,可是陳家從來沒枉死過一個下人。”說到這,心裡不免時冷時悲,嚴少白拿她當替罪羊,這叫她心裡怎麼不難過。
她不是沒受過委屈,可正如她所說,這樣的委屈不是她應該承受的。
說完這話,她緊緊抿着嘴,眼睛在嚴少白臉上一掃,就轉身離去。就在轉身的剎那,她感覺到手背上似有一滴液體跌落。
緊緊咬住下嘴脣,她絞緊了雙手,不讓發顫的手指泄露她此時內心的脆弱。
被最愛的人不信任,原來如此難過。
在轉過角門後,她突然哭了,無聲且無息。
陳素月呀,不,林花枝呀,你就算再重活一次,你還是這麼可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