沒幾天便是冬至,按習俗得包餃子吃,可江東城位於南方,一般到冬至這日,林花枝一家較習慣吃湯圓。
早上,林花枝起了個早,洗完臉就鑽過廚房幫着奶孃幫餃子。林氏在邊上揉湯圓,林花枝伸頭看了一眼,撒嬌着道:“娘,我愛吃芝麻餡的,您多包幾個。”
林氏擡頭見林花枝鼻子沾着一小塊白麪,不由呵呵笑了起來:“你看你,都多大的人了,還像個孩子。喏,這一鍋都是芝麻餡的,夠你吃了。”
林花枝眯着眼笑了起來,見奶孃包的餃子一個一個白白胖胖整齊的碼在案桌上,光看着就有食慾,林花枝不由嚥了一聲:“呀,這麼多好吃的,等一會我都要吃。”
奶孃拍拍手上的白麪,招呼一旁的廚娘燒水,抽空瞅了林花枝一眼,笑罵:“就知道吃,都是發漲的東西,小心一會吃多了把肚子撐壞。”
林花枝吐吐舌頭,扮了個鬼臉:“纔不怕呢,我都想好了,我就吃五個湯圓五個餃子。”
聽了她這小孩子般的話,林氏與奶孃相視一眼,不由放聲笑了起來。奶孃使壞,伸手在她臉上一刮:“就吃這一點就夠了?你當你是貓兒呀?”
林氏見林花枝臉上又多了一道白痕,笑的更歡:“一會張大少來還要吃一些,你是應該省一點少吃幾個,替咱們省銀子。”
林花枝見林氏同奶孃合夥拿她取笑,不由跺腳:“好呀,看我好欺負是不是?哼,我不包了。”說完,扭頭就往外走,身後是林氏同奶孃的大笑聲。
剛到院門口,正好青凌從外面走進來。青凌擡頭打眼一看林花枝,先是一愣然後嘴一裂哈哈笑了起來,打趣道:“林花枝,你莫不是當貓兒跑廚房裡偷食去了?”
林花枝被青凌笑的莫名其妙,聽了這話更是不明白,不過聽着就不是好話,林花枝瞪了青凌一眼,也不搭理他,衝青凌哼了一聲往自個院裡去了。
進屋第一件事,林花枝忙衝到妝臺前,往銅鏡裡一看。唉呀,難怪青凌說她是花貓,林花枝忙取過帕子將臉上的白麪擦淨,擦到一半卻吃吃笑了起來。
“喲,一大早就這麼高興?是不是遇到什麼好事了?”
林花枝一擡頭,便見春白抱着一個手暖走進屋裡。
林花枝搖搖頭,她可沒大方到拿自己的搝事擡着講。把帕子掛好,她理理身上衣裙,走到桌旁坐下,問:“怎麼這麼早就來了?吃餃子沒?”
“出門前吃了幾個,不過沒飽。大少爺心急,早早就趕着過來看你,一進門就被林大娘叫到廚房裡去了。”
林花枝不由笑了起來,相對而言,張子卿喜歡吃的多過喜歡她。
倒了一杯熱茶遞給春白,林花枝道:“聽說崔元回來了?”
春白先喝了一口茶,待身子暖和一些,才點頭嗯了一聲:“昨天晚上回來的,不過今天是冬至,等九城府尹的人找上他恐怕也是明後天的事。”
林花枝看着面前的清茶,隔了好一會才道:“這隻能說——活該四毛死的委屈,誰知道剛剛放出一點風聲,崔元就被陛下派出京,恐怕九城府尹那是問不出什麼來了。”
春白也覺可惜,崔元早不離京晚不離京,偏偏在九城府尹找上他之前奉聖旨出京辦事。縱是現在人回來了,恐怕也沒什麼意思了。
“這幾天有什麼消息嗎?”
崔元回來的太晚,林花枝也失了前幾日的興趣,她隨口一問,心裡卻盤算着一會去參加法會該穿什麼。
春白道:“有用的消息不多,只知道四毛出事前一直住在城西梳子巷,那裡都是舊棚戶,周邊混亂不堪,沒人管閒事,所以四毛躲在那才一直沒有人知道。”
林花枝不由的嘆氣,四毛也算有心,找了那麼一個地方藏身,難怪這麼多人都找不到他。嫌有些冷,她起身把門關起,只開着一扇窗子透氣。
“那有打聽到有什麼人去找過他嗎?”
春白將手暖遞給林花枝:“費了些功夫,也只知道有人進出過四毛租住的屋子,不過是男是女卻不得而知。不過據傳回來的消息稱,那人個人不高,走路不重,我看八成是個女子。”
“女的?”林花枝皺起眉頭,“殺四毛的人會不會是個女人呢?”
春白搖頭:“這個我可說不準。這些日子也沒有人去義莊認屍,想要查明真相不容易呀。”
聽到春白的感慨,林花枝也知道事情難辦。這都多少天過去了,關於四毛之死衆人依然雲裡霧裡沒個頭緒,每每想起真是讓人沮喪。
春白見林花枝興致不高,想了想,又問:“毛家那邊,沒消息傳來嗎?”
“同你差不多,當初四毛與三夫人偷情時,可能怕出事,四毛在三夫人面前也沒敢透露出太多的消息,到是無意間提起北方的一個小村子,想來與四毛有些關係,毛家的人已經派人去查了。”
春白一聽,呵呵笑了起來,看着林花枝戲謔道:“你可真夠壞的,不僅讓崔元脫不了嫌疑,還讓毛家不得不出力。你倒好,坐在家裡就可知道一切。”
林花枝瞪了春白一眼:“可別這樣說,四毛死了於我可沒好處,再者說崔元同毛大嘴要是清白的,又何必害怕查清楚,我這是在幫他們證明清白。”
春白見她大言不慚,直接呸了她一口,看了看窗外天色,忙問:“對了,一會去玄華觀,你打算穿什麼?”
林花枝指着衣架上的厚棉衣呵呵笑了起來:“就穿這個,暖和。”
……
崔元早上起牀後,換了素色長袍就去了偏廳,進門便見崔婷同嚴少白已經坐在桌旁,桌上擺放着熱氣騰騰的餃子。
“哥哥!”
見崔婷要起身,崔元忙道:“你大着肚子就不用起來了,一家人不講那些虛禮。”
一旁的嚴少白扶着崔婷坐下,然後客氣同崔元說了幾句話。
等人坐下,崔元見崔婷身上穿的不多,不由皺起眉頭:“過了冬至,這京裡是一天比一天冷,妹妹如今是兩個人,可要仔細照顧身子,多穿一些別凍着我外甥。”說完,略有不滿的瞪了嚴少白一眼。
崔婷忙道:“哥,你可別冤枉我,我今天穿的可多了,這不是進到屋裡有些熱,才把毛披脫了嘛。你看,翠雙手上還抱我的毛披呢。”
崔元擡眼看去,果然翠雙站在崔婷身後,手裡抱着一件毛披。
崔元這才放下心來,臉上難得露出一笑:“好好好,是我錯了,來來來,吃餃子吧。”說完,夾了一個餃子放到崔婷碗裡,柔聲道,“這是你最愛吃的豆腐銀絲餃,我嫌味淡,讓他們在裡面加了一些肉末,比你常吃的素餡要香一些,快嚐嚐吧。”
崔婷笑着點頭,伸手夾了一個放到崔元碗裡又夾了一個餃子放到嚴少白碗裡。
這時,嚴少白開口道:“姐夫,趁婷兒現在還能走動,我們想過兩天就回江東城。江東城沒京裡冷,而且翻過年,婷兒身子越發重了,到她生孩子時,江東城正是春天要暖和一些。”
聽崔婷要回江東府,崔元也不由一怔。是呀,絲制大會已經結束,一切塵埃落定,年底之前,恐怕他也要去南江赴任,那個時候京裡沒人看顧崔婷,還不如趁天氣不太冷,讓崔婷同嚴少白先回江東城。
崔元雖是這般想,可心裡依然還是有微微不捨,想了想,崔元道:“少白說的也在理,本還想如果你們留在京裡過年,我就着人去江北把雙親接到京裡,咱們一家人團團圓圓過個年。不過一切還是以妹妹身子爲重。少白,你們定好日子,同我說一聲。”
嚴少白點點頭,回頭見崔婷眼眶有些泛紅,夾了幾個餃子放到她碗裡。
崔元擡眼看了崔婷一會,再一轉,看向另一個人,眼底神色漸漸有些晦澀不明。
吃過餃子,崔元陪着崔婷閒說了一會,因要去玄華觀參加法會,辰時一過便繫上披風出門。
門外馬車早就候在一旁,管家垂着手站在一旁,低聲同崔元說了幾句話,不想崔元聽完後,臉色一板,冷哼道:“不過是一些流言罷了,那九城府尹是真糊塗還是假糊塗?拿雞毛當令劍,誰給他膽子的?敢上我府裡問話,真是瞎了狗眼。你去找李只明,讓他給下面的人提點提點,分不清輕重是會掉腦袋的。”
管家見崔元不高興,忙一一應道。
崔元一肚子氣,上了馬車突然想起一事,招招手讓管家靠近一些,低聲問道:“我離京時讓你查的事怎麼樣?”
“回老爺的話,這些日子都沒敢掉以輕心,一直暗中觀察着,事無具細都一一記下。最近倒算安份,只有老爺出京那日,去了一趟祥雲坊,然後……”管事話到一半,突然沒往下說。
管家說話吞吞吐吐,崔元不由擡頭看了一眼,卻見管家一張臉先是通紅然後又變得蒼白。崔元心裡一怔,似想到什麼,厲聲道:“說。”
管家渾身一顫,忙接着道:“然後又往城西去了,大約二個時辰後才轉回。”
城西?去哪幹嗎?
崔元順口問:“去城西做了什麼,可有回稟?”
“回老爺的話,咱們的人在城西把人給跟……跟丟了。”管家一臉苦澀,怯怯回道。
崔元臉色一下變的非常難看,看來,他真是小看某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