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花枝常常在想,人爲什麼要這麼複雜,簡單一些不是更好嗎?好比像張子卿,快樂着,微笑着,因爲不必在意別人的眼光和看法,所以無所畏懼。
有的時候,她真的很羨慕張子卿。
“小花枝,想什麼呢?”
也許是林花枝沉默的太久,張老太爺張口問道。
回過神,林花枝呵呵一笑:“老太爺剛剛的話我聽明白了,可是我拿什麼去和崔元鬥?我一介小女子,仗着幾分小聰明也不過是爲了讓生活更好一些,可老太爺今天這話真是讓我誠惶誠恐。”是呀,林花枝怎麼能不擔心,崔家和張家要鬥,她一個外人夾在中間算怎麼一回事?難不成就因爲她沒錢沒勢力,所以好欺負?
林花枝心裡是五味雜陳,老太爺太看得起她了,可是她感覺這壓力非常大。
老太爺斂了臉上的笑意,長時間的打量着林花枝,然後問她:“小花枝,你在害怕?”
林花枝點頭,能不害怕嗎?她知道她的身份,知道她有多少本事,和崔元對着幹不是什麼問題,可是敗了怎麼辦?敗了就意味着她出局,這不是小孩子辦家家酒,她一個外人,說白了,就是當棋子的命,可有可無。
可林花枝不願那樣。
“我知道你在擔心什麼,小花枝,你要相信我。”
林花枝抿着嘴,左右思量了半天,還是開口道:“估且我把這事看做是老太爺爲大少爺的未來打算,就算以後二少爺當上家主,因我的關係或者我的能力,也不至於對大少爺太狠。可是老太爺,這不是買東西,一來一往就能成的。任何一個家族,絕對不會因爲一件事就敗了,就算我同意,你認爲我能在極短的時間內鬥敗崔元嗎?”
是,林花枝現在有一個問題,就是時間,老太爺還能撐多久?老太爺現在看上去是好了,可是誰又能保證老太爺還能再活十年二十年,萬一,老太爺突然因爲一個什麼事就故去,到那個時候,林花枝又怎麼辦?張子卿又怎麼辦?
這些不得不考慮呀。
老太爺眯着眼:“小花枝,你是不是以爲我把你當成一枚棋子了?如同你所說,你憑什麼身份去和崔元鬥,就算你進了我張家的門冠了我張家的姓,我張家的未來要靠一個女人去打拼嗎?那我生那麼多兒子做什麼?”
林花枝被老太爺問的啞口無言,意思是說,她理解錯了?
輕笑一聲,老太爺慢悠悠道:“是,我是想讓你和崔元鬥上一場,可是兩大家族相拼就有損傷,我張家銀子再多,也沒必要浪費在那些無所謂的地方。我只需要你能把我交給你的事情做好,然後顧好張子卿就成。”
林花枝又被老太爺給繞糊塗了,老太爺到底是要幹嘛?
“孫家出了一些事,目前孫家在江北的染坊有一半是我張家的生意,你不是要參加絲織大會嗎?我希望你能做到最好,張家可以爲你提供幫助。”
等下,林花枝感覺她真的糊塗了,想了半天,她問:“張太爺的意思是說,如果我在絲織大會上得到宮內三司認可,張家在江北的生意……”
“到時候,我做主,就歸你了。”老太爺許下一個大大的承諾。
林花枝傻了,愣了,事情就這麼簡單?
“但是……”老太爺緊接着道,“同樣的,如果你達不到條件,沒法讓我滿意,那麼咱們這筆交易就取消了。”
林花枝暗地裡呸了老太爺一口,果然是個不肯吃虧的主,這事不論成也好輸也罷,其實老太爺都沒有損失,張家也沒損失。
林花枝沒出聲,她在猶豫,到底要不要應下這筆“買賣”呢?
“小花枝,你可要想清楚了喲。”老太爺不忘下猛藥。
答應還是不答應呢,這是一個問題。
在手背上掐了一下,林花枝正色道:“讓我想想。”她要好好想一想,不能又被老太爺給騙了。
“我可以給你時間,不過你最好早些決定。其實小花枝,以你的聰明,這事有什麼好想的?林雨陽是個良才,假以時日,在仕途上必會有所成就。可是呢,你也要知道,這爲官有很多不得不打理的地方,有的時候不是有錢就成,歸結到底,你必須有勢。我許你的這筆‘買賣’可謂好處多多,不論你以後會不會嫁進我張家冠上我張家的姓,你仗着這買賣到哪都不會吃虧。”
老太爺點撥了她兩句,林花枝聽後眼睛不由一亮,其實這事往深想,不正是這個理嗎?她會有很多的銀子,還會有張家這個大靠山,這對林雨陽絕對是萬利無一害。
可是……
沉默片刻後,林花枝再問:“那老太爺和我說句實話,其實這一切是爲了大少爺嗎?”
老太爺再次輕笑:“你說呢?”
一年以前,老太爺曾經問過她,會丟下張子卿嗎?那個時候,林花枝不知道。
可如今,不用老太爺再問,林花枝也能肯定一件事,今生無論怎麼樣,她都不會丟下張子卿不管。無關喜歡不喜歡,也無關情愛,只是她希望能守在那個人身邊,讓他永遠快樂着微笑着。
是,老太爺說的對,這筆“買賣”不論怎麼看,林花枝永遠不會吃虧。
說穿了,老太爺無非只是爲了張子卿。
莫名,林花枝有了感動,她羨慕張子卿,羨慕張子卿身邊總會有那麼一個人全心全意爲他考慮着。
輕吐一口氣,林花枝道:“老太爺的意思我明白了,老太爺對我的擡愛我會記在心裡,我定會盡全力。”
她應下了。
……
捱到下午,林花枝同張子卿一道回了林家,青凌留在張府同春白在一起,他們兩人的事林花枝也同老太爺說了,春白同錦侯打小就沒了家人,宗族也不是大戶人家,基本上族人這麼多年都沒管過春白和錦侯,因此張老太爺便做主替春白應下這門親事,而林家就成了青凌的家人。
出門時,張子卿似乎有些不高興,林花枝也沒急着問他爲什麼心情不好。她猜可能是因爲剛剛老太爺打發他去看他父親,所以張子卿纔不高興。張子卿同他父親一向不和,林花枝早就知道,好在老太爺一直護着張子卿,所以張老爺也一直對這個兒子愛理不理的。
“月餅這幾天長胖了好多,你一會去的時候,好好訓訓它,要是再長胖,我就不要它了。”林花枝說些笑話想讓張子卿高興起來。
如果是換作以前,聽得林花枝這般說,張子卿早替月餅報不平了,可今天不知道他到底是怎麼了,陰沉着一張臉,嘟着嘴,明顯這心裡有事。
不得已,林花枝只好問:“好了,出什麼事了?和我說說。”
張子卿猛的轉過頭看着林花枝,不等她張口,一下撲了上來,抱住林花枝,緊緊的。
似乎感覺到張子卿此刻的不安,林花枝也沒推開張子卿,只是擡手輕輕拍了拍他的後背,柔聲道:“這到底是怎麼了?”
久久之後,張子卿埋首在她肩膀處,啞着嗓子道:“花枝,我娶你,做我娘子吧!”
林花枝不由皺起了眉頭,這好好的,怎麼突然提到這事。莫不是……
仔細想了想,也只有一個可能性,林花枝問張子卿:“是不是張子爲又說了什麼?”
張子卿沒應聲,林花枝見他如此,心裡越發肯定張子爲說了些什麼,不由有些生氣:“二少爺的話你別聽也別信,他是故意的。”
“不是的,花枝。”張子卿擡起頭,抱着林花枝不放手,“我認爲二弟說的對,他說要把喜歡的女人收到自己屋裡纔不會讓人搶了去。所以,花枝,我們成……”
不等張子卿把最後一個字說完,林花枝出聲打斷他:“等下,張子爲憑什麼這樣說?”
張子卿不出聲了,悶悶不樂的樣子,讓林花枝感覺到有些不對勁,她板起臉:“張子卿,同我說實話,不然我立馬叫二寶調車馬車,我回張家親自去問張子爲。”
張子卿這下才慌了起來:“花枝,不要去。”
“那就同我說實話。”
張子卿猶豫了半天才吱唔着張口道:“中秋節那天,二弟說看到一個男人抱你。花枝,你……你是不是喜歡那人?”
中秋節?林花枝起先一怔,隨即想起什麼,那天,她在朱雀大街只遇到一個人。也就是說、也就是說張子爲看到了崔元同她在說話。
久久不見林花枝開口說話,張子卿不免有些急了,手上用力,死死將林花枝抱在懷裡,焦急的說道:“花枝,我會永遠對你好的,我會永遠聽你的話,你不要喜歡別人好不好?”
林花枝是好氣又好笑,這叫怎麼一回事。也不怪張子爲在張子卿面前胡說,只是……
林花枝正準備張口解釋那只是一場誤會,忽的,馬車停了下來,然後便聽得車外有人揚聲道:“林姑娘在車上吧?請林姑娘出來一下,我有話同你說。”
這聲音……這聲音……
林花枝傻傻愣在張子卿懷裡,她認得那聲音,外面說話的人是崔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