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花枝繞到窗子邊,揭開一角,向外看去。
只見院井當中,站着一位穿桃花撒金裙的胖女人,頭戴金花,臉上的粉撲得又厚又白,嘴脣紅豔豔的,像極了戲園裡的花姑。林花枝躲在窗後,忍不住笑了起來,印象中好像所有的媒婆都是胖胖的,是不是這樣讓人感覺比較有說服力?
林雨陽在林花枝身後拉了她一下:“姐,別看了,免得一會被王婆看到。”
林花枝甩開林雨陽的手,比了一個小聲的動作。
院裡,王婆一副喜慶的樣,拉着林氏的手熱情的道:“林大娘,前些日子聽說你身子不好,一直沒空過來看看你,最近好些沒?”
林氏點點頭,臉上的笑有幾分僵硬:“王嬸,你坐。”招呼王婆坐下,林氏又忙着張羅倒水遞茶。
王婆估計是看不上林家的茶葉,端起茶碗,意思抿了一口。茶碗一放,直接道:“林大娘,花枝最近好多了吧。今天早上,有人說在城東見到花枝,姑娘精氣神都不錯。”
林氏吱唔了一聲:“花枝自打落水後,一直在家裡休養沒出過門,恐是路人眼花看錯人了。”
“東門二嫂說的,我想她也算你親戚,總不可能連自己家的姑娘也會看錯吧。”王婆輕哼一聲,“林大娘,既然花枝身子好了,咱們也該談談正事了。”
屋裡,林花枝轉頭問身後的林雨陽:“東門二嫂是誰?親戚?”
林雨陽一臉懊惱,一邊嘆氣一邊不住小聲抱怨:“你看你看,早上我就讓你別出去,現在可好,被人見了,又讓這婆子知道,家裡指不定又要鬧一陣子。”
林花枝忍不住翻了一個白眼,這孩子擔心的太多了吧,沒空理會林雨陽,她想聽聽王婆接下來準備說些什麼。
只聽王婆道:“張家那邊已經挑好日子,下月初六,那天可是大吉日,最易婚娶。張家也不打算要嫁妝,花枝的嫁衣繡枕什麼的張家都給準備好了,過兩天就着人送過來。我今天來,便是爲張家請期,雖說有些倡促,可是我想林大娘也不會介意這些,對吧?”說完這話,王婆招呼了院外候着的人擡了禮箱進來。
林氏一時之間沒反應過來,怔怔看着院裡突然冒出這麼多人。到了後面,她才忙擺手道:“王嫂,這使不得使不得。花枝……我是說,這聘禮我不能收。”
王婆正指揮着人把東西擡到廂房裡,聽林氏這一喊,她不由回身看着林氏,一臉驚訝,不過很快她就在臉上堆上笑意:“林大娘,你看你這話說的。張家可是大富之家,花枝嫁的又是長房長子,只要人一進張家,便是大少奶奶,這可是打着燈籠也找不到的好事。”
林氏搖搖頭:“可誰不知道張大少是個傻子。花枝這嫁過去,哪有福享?”
王婆重重哼了一聲:“林大娘,張大少是傻子不假,可是張家有錢呀。你家現在是個什麼光景,也不用我多說吧。雨陽今年要參加解試吧?聽說,你家連束脩都交不出來,縱是雨陽有大才學,可沒錢也寸步難行。如今大好的機會擺在面前,你可要三思。”
林氏聽了王婆這話,臉上一陣紅一陣青:“這是花枝的大事,我這做娘怎麼可以馬虎。縱是再窮,張家再富,合着也不能讓我買女兒。”
林花枝在屋裡聽了林氏這話,暗中叫了一聲好。合着就該這般,以前她管不了,現在她即成了林花枝,豈可讓人左右。
王婆怒了,道:“喲,林大娘這是在演哪齣戲呀?這個時候說不嫁,那當初就不該納了彩應下張家。現在反悔,是當張家好欺負還是林家發達了?這不是把人不放在眼裡嗎?不嫁也行,可是你家姑娘的名氣可就壞了,以後又有誰敢上門提親?既然口口聲聲說是爲花枝考慮,難道你這個做孃的就不曾考慮到這層?”
林氏被王婆這一話堵在那,半天說不出一個字,氣得渾身發顫。
王婆見狀,放柔了聲音,勸道:“林大娘,花枝嫁進張府,可是打着燈籠也找不到的好事。想我王婆在這城裡也算有幾分簿名,這二十多年經我保媒的人家不在少數。你聽我的,準沒錯。”
林氏一急:“可是……可是……”王婆剛剛那話還真是說到她的心結。別說是花枝不願嫁進張家,她這當娘也是十萬分不願意。可是這親事真要退了,花枝這名聲還真毀了。前些日子花枝跳水,已經引得有人在後面說三道四,如果再把張家這事給拒了,花枝這一生恐怕就真完了。
就在林氏左右爲難之際,只聽房門“哐當”一響,林花枝臉帶寒霜從屋裡走了出來:“慢着,沒我同意,誰敢應了這門親事。”
王婆和林氏不由一怔,齊齊向林花枝看去,她身後,林雨陽一臉着急,頻頻暗中扯着她的衣袖。
“姐,別鬧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