立夏那日,林花枝回了城南。
進屋後,林氏只是擡頭看了她一眼,便不再理會。奶孃衝林花枝眨眨眼,又比了一個無奈的手勢,一副愛莫能助的神色。
林花枝多多少少也有些不好意思,原本是說過了立夏纔回陳府,可很多事情她也沒法控制,其結果,便是她食言無信。現如今看到林氏不理睬她,不用猜也知林氏真的很不高興。
林花枝挨上去:“娘,你看,我給你帶了什麼?”前幾天得了工錢,林花枝去銀鋪裡給林氏打了一枝銀簪子。
林氏眼睛都沒擡一下,更不用說答話。
林花枝又討好的道:“現在看這簪子又沒之前好看了,娘,明天我給你打根金簪子去,咱不戴銀的,要戴就戴金的。娘,你別生氣了,好不好?”
林氏終於有了反應,擡頭很不高興的道:“我哪敢生氣呀,你愛做什麼就做什麼,何必問我?還有,不管是銀的還是金的,我都戴不起。”
“娘,我知道錯了,你就別生氣了。你要說這樣的話,我就更難過了。”林氏輕輕扯着林氏的衣袖,左右搖晃,話裡全是撒嬌的語氣。
“反正我一個老太婆,說什麼都不管用,如今你大了,翅膀硬了,你只管開心,那會難過?”林氏教訓起人來,也挺強勢。
得,看來林氏是氣大了,說起話來也不留情面。林花枝沒招,眼睛一轉,向奶孃求救。
奶孃輕輕搖搖頭,表示她也沒招。
林花枝無奈,要怎麼才能平撫林氏的怒火呀?
林花枝原是想說兩句軟話討個好,可林氏也是一肚子氣沒處發泄,怎麼可能給林花枝好臉色。
突然,林花枝趴到炕上,唉喲唉喲叫了兩聲。
“花枝,你怎麼了?”奶孃湊上來看着她,有些擔心。
“奶孃,我心口痛。唉喲,痛呀。”林花枝雙手捂在胸前,眉頭緊鎖,彷彿真的很難過。
林氏見她哼哼嘰嘰,臉色也不太好,以爲她傷口痛,顧不得生氣,忙道:“花枝,你是不是哪不舒服?是不是傷口痛?”
林花枝可憐的道:“娘,我不痛,一點也不痛。”
不說還好,一聽這話,林氏真急了:“胡說,要是不痛,你又怎麼會這樣難過?閨女,別怕,我給你請大夫去,沒事的。”說完,下炕忙着找鞋子。
林花枝拉着林氏:“娘,不用請大夫,我真的不痛。”
林氏罵道:“你這孩子,怎麼這麼不聽話?你給我老實呆在家裡,我就給你請大夫去。”
“娘,只要你不生氣,我就不痛了。”林花枝瞪大眼睛,裝出可憐的模樣。
林氏先是一愣,即而明白過來,原來林花枝剛剛是在演戲。林氏臉一板:“你可越來越能幹了,現在說謊臉都不會紅。林花枝,你是不是要氣死我才甘心?”
林花枝真冤,說心口痛扮可憐,無非是想讓林氏不要生氣,沒想到事與願違,林氏看起來比之前還要生氣。
林花枝本來就不是那種很會說軟話的人,見林氏越發生氣,她真不知道該怎麼辦,只得悶悶坐到一旁,什麼也不敢說。
奶孃是個明白人,見林花枝這個模樣,上前打圓場:“好了好了,花枝知道錯了。林家妹子,你就別生氣了,你看你閨女都快哭了。”
其實經過剛纔一鬧,林氏也沒之前那樣生氣。可是,一想到林花枝不聲不響跑回陳府,這心裡多多少少還是有些添堵。
林花枝道:“娘,我回陳府只是想着把事情做好,從來沒想着要去給嚴少白當小,你就放心吧。”
林氏哼了一聲,不相信的樣子:“你要辦什麼事?難道這麼大一個陳府,離了你就辦不了事?你以爲你是誰?你不過就是陳府的一個丫頭,你難道以爲自己是小姐嗎?”
林花枝一時語塞,臉色漸漸有些發白,該怎麼和林氏說呢?有些事情只得她一個人去做。
久久不見林花枝應聲,林氏扭頭看去,見林花枝垂着頭坐在炕沿邊上,臉色有些發白,好像比前些日子還要瘦弱。不由的,林氏心裡一軟,再開口時,卻是兩個味道:“我知道你與陳府的工契還沒到期,你急着回去,也是不想着讓東家以爲你偷懶。大凡你好好和我商量下,我也不會真的攔你回陳府。我讓你在家多呆兩天,只是想着你身上的傷,要是回去累着,到時候受苦的人還是你。”
見林氏態度軟了下來,明顯不再生氣,奶孃也在一旁勸道:“一家人不說兩家話,你們母女兩個也別鬥氣了,有事就坐下來好好說,沒什麼解決不了。”
林氏嘆了一聲:“現在說什麼都晚了,既然人都回去了近一個月,現在再說這些又有什麼用?花枝呀,你現在身上帶傷,去陳府不同在家裡,你仔細小心別再傷着了。”
林花枝忙應下,只要林氏不生氣,說什麼都成。
“不過我醜話還是要說在前面,我只是同意你回陳府,可不是同意你和嚴少白在一起。你要是敢做小,我就把你的腿打斷,此生都不讓你出門。”林氏再次申明瞭她的立場。
不想,林花枝臉上卻露出一絲古怪的神色,好一會後,她纔開口道:“嚴少白現在看都不看我一眼,我縱是有心想做小也沒機會。娘,你就別操心了。”
沒錯,最近一段時間,嚴少白對林花枝避而不見,態度異常冷漠。以前,是她不願理會嚴少白;而現在,情況相反,是嚴少白不願理會她。
她還記的,那日,當她問嚴少白你心裡的秘密是什麼,嚴少白在長時間的沉默後,依然一個字不曾說。事後,只是默默放開了手,轉身離開。
也是從那天起,嚴少白就開始有意避着她。
林花枝內心是悲哀的,在那種情況下,嚴少白即使只說一個字都成,可是他選擇了沉默。沉默代表什麼?他沉默不出聲,只能說明一件事,他心裡也有一個秘密,一個有關陳素月的秘密。
她、嚴少白和崔婷都有一個與陳素月有關的秘密,而他們的秘密會把他們帶往何方?以後,他們之間又什麼出現什麼情況呢?
林花枝不知道,同樣的,她想不論是崔婷還是嚴少白,他們也不知道。
這的確不是讓人能高興的事,林花枝覺得累。
奶孃知道的事情多,見林花枝這話裡有話,心裡不免一驚,下意識看向林氏,後者顯然沒明白林花枝的話,臉上神色還算平靜。奶孃忙尋了一個藉口,把話題給岔開:“對了,我今天上街,聽說書院裡出了事,好像挺嚴重。還有,最近兩天,雨陽那孩子都沒去書院,我擔心他是不是知道什麼。”
林氏一驚:“書院裡到底出了什麼事?”
奶孃搖搖頭:“不太清楚,反正總不是好事。花枝,你和雨陽親近些,你去看看那孩子,當務之急,不能影響他的學業呀。”
事關林雨陽,林花枝也有些擔心,她對林雨陽的期望很高,自然不希望出現什麼不好問題。奶孃這邊話才落地,林花枝已經起身,急急忙忙就出了屋,往後院走去。
到了林雨陽的屋前,正好見青鎖抱着幾本書走出來。林花枝急步上前拉着青鎖,往僻靜處走。
“花枝姐,你什麼時候回的家?”見到林花枝,青鎖顯然很高興,並沒有注意到林花枝臉上的着急。
“青鎖,林雨陽那小子最近是不是出事了?”林花枝直接開口就問。
“林二哥最近挺好的呀,只是……”青鎖頓了下。
“只是什麼?”林花枝有不好的感覺。
“其實也沒什麼事,我只是覺得林二哥最近這二天胃口不好,基本上沒吃太多的東西,用功看書自然是好事,我是擔心,不吃東西,到底對身子不好。”
林雨陽那個好吃鬼不吃飯,這說明什麼?林花枝這下完全肯定林雨陽心裡有事。
問過青鎖知道林雨陽還在屋裡看書,林花枝打發青鎖去前院陪林氏和奶孃說話,她輕輕推開了林雨陽的房門。
林雨陽的屋子是院裡最大的一間,林氏把房子一分爲二,前面做書房,後面就是睡覺的地方,倒也方便林雨陽看書。林花枝推開門後,就見林雨陽站在窗旁,不知看什麼。
好半天后,他的身子才微微一動,轉回頭,只見他臉上全是愁容。
林花枝深知林雨陽的性子,是個心裡藏不住事的人,心裡想什麼全寫在臉上。一見他緊緊皺起的眉頭,誰要和林花枝說林雨陽沒事,她和誰急。
“林雨陽。”林花枝直呼其名,在林雨陽回頭驚訝的目光裡,林花枝開口就道,“林雨陽,你老實說,你是不是被夫子趕出書院了?”
在最初的驚訝過後,林雨陽才反應過來林花枝的意思,他怒道:“林花枝,你胡說什麼?”
林花枝坐到他面前,看着他的眼睛,道:“林雨陽,你一定是被夫子趕出書院了,不然你愁什麼?就你這德性,不要和我說你喜歡上哪家姑娘了?你還沒到動春.心的時候。”
林花枝從進屋到現在不過只是說了兩句話,就把林雨陽氣得不輕,他再次大吼道:“林花枝,你哪隻眼睛看到我春.心動?我一個女人都看不上。”
“那你愁什麼?你不說,我就告訴娘,說你不好好讀書,天天想些不乾淨的事情。”原來說了半天,林花枝是給林雨陽下套呀。
在沉默了半晌後,林雨陽終於反應過來了。
他臉上神色幾變,最後有些無奈的道:“誰告訴你的?都和你說了什麼?”
“該知道的都知道了,我來找你,只不過想着證實一下。”林花枝一臉淡然,好像她還真的全知道了所有的事情。
林雨陽瞪了她一眼,長長一嘆:“林花枝,我真的不知道那是迷藥,要是我早知道那東西有危險,我就不會讓仲昆吃了。”
林花枝眉頭一皺:“迷藥,什麼迷藥?”